贺新尧说要自己做饭，陈京洛也真的一根脚趾都没踏进厨房，窝在沙发上抱着薯片看综艺，感慨着贺新尧确实会享受，这沙发不软不硬刚刚好。

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其中一半都是薯片，她拿了几包就收手了，倒是贺新尧故意往推车里扒了不少，最后推车里的东西险些堆得比她人还高。

她靠在靠枕上放松地盘腿坐着，空气里有薯片味，饭菜味，还有满屋子的冬天味。

她向来觉得自己嗅觉灵敏，最讨厌一到冬天就充斥着鼻腔的寒冷气息。过往的冬天她总是在忙碌地工作，恨不得住在公司，不想忍受空荡荡凉飕飕的家。

如此厌恶的冬季，好像在此刻也有了一点能转圜的苗头。

贺新尧把碗筷放在桌上，脚步很轻地走近，沙发上的人似乎在发呆，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想什么呢，”他一手搭在沙发上，看到陈京洛耳朵上的细小绒毛，“吃饭了。”

“哦。”陈京洛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动了动有点麻木的腿，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贺新尧没唬人，他确实会做菜，陈京洛看了一期综艺的功夫他已经整出了四菜一汤，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尝尝吧，味道不行再叫外卖，我有两年没做饭了。”贺新尧捏着筷子，盯着她的小动作看。

陈京洛难得有点局促，含糊应了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正经地评价：“挺好吃的。”

贺新尧心里松了口气，自己也尝了一块，味道中规中矩，算不上好吃，看陈京洛的眼神也变了几分。陈京洛这样的人是怎么也说不出奉承的话来的，现在这句话虽然简单，却实实在在地让他挺高兴。

他从小就不会对任何事全力以赴，自然也不会在意任何事的结果，头一次生出讨好一个人的念头，有了这一句好听话，只觉得手腕也不酸了，喉咙也不难受了，整个人都好起来了。

现在该说句什么呢，好吃就多吃点？未免太老套。

陈京洛问：“你出国就是去进修中餐了吧？”

“是的，”贺新尧点头，“你还别说，确实是。”

陈京洛很少在人家里吃饱一顿饭，放下筷子后犹豫了一下，问：“需要我帮忙洗完吗？”

“不用，洗碗机洗。”贺新尧说。

“平时也不开火，工具倒是挺齐全。”陈京洛咋舌。

“以前有阿姨过来做饭，厨具就都配全了。”贺新尧收拾着碗筷，动作相当从容熟练，不知道还以为他天天做这些活。

陈京洛吃舒服了也愿意多说几句，顺着问道：“那阿姨后来怎么不来了？”

“不太喜欢家里进来不熟悉的人。”贺新尧拿着一摞盘子进了厨房。

陈京洛站在餐桌旁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那自己之前三番两次过来，他居然看起来也没太抗拒。

她杵在厨房门口看着贺新尧收拾完，擦干刚洗完的手，问：“一会儿做什么？”

贺新尧有点累到了，今天的劳动时间抵得上他平时半年的量，他单手叉着腰，靠在柜台上：“外面真的有点冷，看个电影？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

陈京洛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其实有点困。”

她几乎一晚没睡，出门前又饿又困，精神状态都不怎么正常，现在吃饱喝足，泼天困意涌出来堵都堵不住。

“那就睡一觉，”贺新尧决定得很快，说完又补充，“我在边上玩游戏。”

他把房间的空调开了，看着门口站着的人，短暂反思了一下自己下意识的话似乎又有点冒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主动邀请女生睡在自己床上，听起来蛮糟糕的。

陈京洛想的却不是这个，她外套里面只有一件厚毛衣，但她一年四季都只穿T恤睡，别的穿着总觉得不舒服，翻来翻去睡不着。

“啊就是，”她轻轻皱了一下眉，“你这还有T恤能借我一下吗？”

贺新尧打开衣柜：“你之前穿过的那件还在，要不要？”

“要。”陈京洛从他手里接过那件熟悉的黑色T恤，去厕所里换上了。

回到卧室时贺新尧正坐在转椅上，电脑屏幕已经在游戏页面了，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见她进来了又说：“你睡吧，我不开语音。”

“你开也没事。”陈京洛不怎么关心这个，在床上躺下等着他敲键盘给自己做现场asmr。

游戏还没开，贺新尧一手搭在桌上，突出的腕骨看起来很漂亮。陈京洛余光打量着他，见他挺专注的样子，安静地脱掉了牛仔裤，心里漫开一阵憋屈。

乱了。

之前来他家过夜不就是只穿一件T恤的么，怎么现在脱条裤子都有点无措，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感也太荒谬了。

最开始就做了最亲密的事，先上床后拥抱，再学着同龄高中生尝试搞点纯情暧昧。

一切都乱了。

但贺新尧似乎还没察觉到，游戏开始之前他还极顺手地把床尾陈京洛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小沙发上，动作熟练得像他们已经同居三年五载了。

“怎么了？”看她脸色不太对，贺新尧问道。

陈京洛摇头，扯过被子把自己盖好，背对着贺新尧躺了下去。贺新尧没有追问，似乎是游戏开了，他开始敲键盘。陈京洛闭着眼，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第三局游戏结束后贺新尧就没再开了，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对面去，确认陈京洛已经睡熟，呼吸很均匀。

他将窗帘拉上一半，在懒人沙发上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松地闭上眼。

昨晚没睡好的又何止陈京洛一人。

他睡眠本来就乱，睡不着就索性没睡，拉着江棘打了一晚上游戏，天亮才结束，今天早就没了玩游戏的想法，看着电脑屏幕就眼珠子疼。

听到陈京洛说想睡一觉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我也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自己玩游戏。心中后知后觉地漫上一阵窘迫，思索了半天才承认这种情绪好像叫羞赧。

一个跟他应该是南辕北辙的词，居然硬生生地罩了下来，如一口吊钟从天而降，留他在钟声回响里晕头转向。

房间内暖气流淌，一室静谧。终于迎来这样一个冬天，不靠药物不靠酒精，仅凭一点稀薄的暧昧，安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