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楚遇琢转回头。
他稍微试了试，稳稳将乔舒越背了起来。
乔舒越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的后脑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说。
记忆中，他们似乎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乔舒越的生活很简单，性格也很简单，如果不是上一世的身份太尴尬，或许他能悠哉游哉活一辈子。
他顺风顺水长大，衣食无忧，不懂什么叫磨难，然后人渣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现在他依旧没有远大志向，仍是想要安安稳稳，踏踏实实。
而两世之中，他跟楚遇琢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
那股隔着磨砂玻璃看人的感觉又冒了上来，乔舒越这次没有选择忽视，而是稍微分神去想。
不由得，他脑中多了些细碎的画面。
其实，赵赴阳并不喜欢听他说起和楚遇琢有关的事。
乔舒越偶尔从家里人口中听到，也都会闷在心里不说。
楚遇琢运动能力很强，在国外留学也不忘挑战极限，总是跟朋友去蹦极攀岩，惹得长辈担心关怀。
楚遇琢也很招人喜欢，朋友圈的照片种经常站在中心位，被许多人拥簇着。
楚遇琢也跟他联系过，曾在深夜打电话对他说过生日快乐。
……
点点滴滴，像是在慢慢拼凑一张丰富宏伟的画作，哪怕只是一两片拼图，也足够让人想起些许过往。
乔舒越不免有些懊恼，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
他眉心皱着，却再也想不到更多的事情。
或许是被风吹雨淋，乔舒越脑袋隐隐作痛。
他从小体质就不好，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生病许久，家里人处处呵护，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个摄像头才放心。
上一次生病，好像还是在很久之前。
今天淋了雨，还磕破了膝盖，用脚趾头想都逃不过病一场了。
想到要喝苦涩的药，乔舒越神色恹恹，顿时没了精神。
他伏在楚遇琢后背上，昏昏欲睡。
对方似乎觉察到他的沉默，一边往上走，一边引着他说话。
“你的膝盖怎么伤了？”
乔舒越含糊不清：“石头磕破的，很痛。”
“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了。”
“乔舒越，别睡，很快就到了。”
“……”
“乔舒越。”
“乔舒越。”
“乔舒越。”
“……”
乔舒越觉得对方很吵，像是一百只小蜜蜂挤在狭小空间里，嗡嗡嗡乱得人心烦。
他皱着眉，想要出声让楚遇琢闭嘴。
然而意识模糊，他很快就陷入了一团漆黑。
乔舒越眼皮沉重，太阳穴突突得疼，口干舌燥，体温高于平时。
哪怕不用温度计测量，他也知道自己烧起来了。
有人在用湿毛巾帮他擦手臂，从肘关节往下，顺着小臂慢慢地擦，动作轻柔，没有不适。
乔舒越放心了，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民宿。
他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后。
乔舒越指尖动了动，紧接着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指。
“越越醒了，快叫医生来看看。”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乔舒越眼皮颤了两下，慢慢抬起来。
入目是医院的装潢摆设，他目光侧移，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妈妈。
对方一脸担忧看着他：“越越，还有哪里不舒服？”
乔舒越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刚醒的脑袋有些钝痛，他皱起了眉。
乔母端了杯温水过来：“接到你同学电话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好端端的，你们去山上做什么。”
当然是去拍戏的，只不过出了点意外。
乔舒越在心里回答，慢吞吞坐起来，咕嘟咕嘟喝水。
干涸的喉咙被温水滋润，变得舒服很多。
乔舒越感觉浑身都疲软酸痛，尤其是受伤的膝盖，只是一动就传来阵痛。
他垂眸看去，那里已经被裹成了粽子。
医生赶来，帮他量了量体温，又检查了一下别的方面，这才离开。
乔舒越受伤不多，只是需要静养。
这次消耗了太多，得补一段时间才能填满亏空。
乔母放下心，松口气之余，想到什么，说：“多亏了你堂弟，你同学说是他发现你一直高烧不退，连夜把你背下山，不然可能就要烧傻了。”
提起楚遇琢，乔舒越微微一顿。
记忆的最后，那个帮他擦手臂的人，是楚遇琢吗？
他抿了抿唇，忽然问：“妈，我之前跟他关系好吗？”
乔母一脸莫名：“怎么这样问，你们是堂兄弟，哪里会关系不好，只是之前他们家在外地发展，可能你那时候年纪小，忘性大罢了。”
乔舒越哦了声，若有所思低下头，没有继续问。
他伤在膝盖，医生建议最近尽量减少下床走动的次数。
乔母要回去给他煲汤，在病房里坐了会儿就赶回家去了。
乔舒越闲得无聊，刚拿到手机，管珩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卧槽，舒越你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管珩睿大惊小怪，一阵嘘寒问暖。
乔舒越语速略慢回答着，很快话题就回到了作品上。
“知道咱们上山出了意外，老师说让你先好好养伤，别的以后再说。”管珩睿颇有些咬牙切齿，“广播站真是一群小人，逮着空子就往上钻，我听说他们新招的那个人好像提交了个作品，老师很满意，准备先放他那段了。”
“那人好像还是你们隔壁宿舍的，叫赵什么。”
听到这，乔舒越脑子再迟缓也不免运转起来，几乎不费力气就猜到对方是谁。
——赵赴阳。
“我之前还真小瞧了他们，没想到这次居然捡到宝，让他们威风了一把。”管珩睿忿忿不平地说着，大倒苦水。
乔舒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有赵赴阳的名字留在脑海中。
对方也是导演系的，只不过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不温不火。
上一世，对方偶尔也会让他帮忙想主意，然后再去拍摄。
倒是没听说过，赵赴阳也拍了端午节限定短片。
不过，重来一世，许多事情和之前不一样也很正常。
乔舒越没太放在心上，和管珩睿挂了电话，又陆续收到不少关心的消息。
他一一回复过去，处理完这些琐事，又变得没什么精神。
把手机丢在一旁，乔舒越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休息。
不由得，他忽然想起在民宿睡的那一晚。
那似乎是他重生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梦里没有被人盯着的紧绷感，久违有些享受。
只是第二天早晨和楚遇琢面对面很尴尬，除此之外，他们的相处很完美。
乔舒越想到了楚遇琢。
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裹着一层层的谜团，怎么也看不透。
他不喜欢费力气去猜别人的想法，更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了解不相干的人。
可就在此刻，他忽然对楚遇琢产生了好奇。
对方似乎很喜欢靠近他，每次相处，总会不可避免产生肢体接触。
而乔舒越每次看过去，楚遇琢都会恰到好处露出笑意。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乔舒越不懂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在抚摸毛茸茸的蒲公英，掌心微微发痒。
他闭着眼睛，却没有入睡，胡思乱想着，连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想什么。
门口传来轻微声响，乔舒越维持着躺姿不动。
略轻的脚步声靠近，在床边停下。
对方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凝视着乔舒越。
乔舒越能捕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心中有了猜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仍是没有乱动。
来人在他床边坐下，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他的手上。
对方的手指钻进他的指缝，渐渐挤满，十指相扣。
这是一个亲密的行为，相比起朋友，更像是恋人才会做的事。
乔舒越有些想要睁开眼。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你生病住进医院，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这么疏忽大意，一定会把你照顾好。”
“你要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我会照顾好你的，一定会的。”
楚遇琢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床上人，几近呢喃。
他握着乔舒越的手，用了温柔但不会被挣开的力道。
像是在临时起誓般，说出的话坚定而执着，又令人摸不着头脑。
乔舒越感觉，他好像对楚遇琢的好奇心又浓厚了一些。
如果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并非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又或者，他现在知道的这些，全都是真实可靠的吗？
像是在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遇到的事情越多，思路也就越不清晰。
乔舒越直觉这对他而言很重要，或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想错了。
只是现在抓不住正确的一端，他扯不出更长的毛线。
需要时间，充足的时间。
楚遇琢絮絮念了几句后就一直握着他的手。
对方没有待很久，在乔舒越想要打哈欠的时候，松开了他的手。
脚步声走远，乔舒越睁开眼睛，捕捉到了对方的一抹背影。
高大挺拔，陌生又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