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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酒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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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原始的如同天地洪荒。

高大锋利的戈壁,连绵不断的荒漠,凹凸不平的沙丘。

荒野和天连成一片,总会给人产生这是世界尽头的错觉。

荒漠中午炎热狂躁,一到了晚上就喝气成冰,这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无边无际的原野没有丝毫人气,荒凉的可怕。

一处狭长高大的戈壁下满是裸露的岩石,一行风尘仆仆的军队暂时在这里歇脚。

这处万里绝人烟的地方,闯入了这群疲惫不堪的军队,他们每人身披银甲,嘴唇干裂,眼眶红丝密布,被晒得通红的脸被夜里的冷空气一冻,痛到嘶声遍地。

虞朝阳哑着嗓子:“就在这里歇下吧。”

很累,很痛,冷饿交织让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虞朝阳无力地倒在戈壁上,看着白日里的灼灼沙海变成这幅冷冽僵硬的模样,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他虞朝阳居然有今日,要是朝歌城里的那些王八犊子知道了,不知道要多欢欣鼓舞、点鞭放炮地诅咒他不得好死了。

虞朝阳喘了两声粗气,挣扎着从戈壁上爬了起来,只感觉手指都冻得没法屈伸,腿也冷成了冰块,稍微一碰就是刺骨的疼。

可他不能这么倒下,他没有资格,他的兵跟他一样难受,没有一个喊疼的。

他现在需要扎帐篷,铺毛毯,分担士兵身上的任务,给晚上留一个安稳睡觉的地方。

虞朝阳艰难走到了一个士兵的面前,伸出了青白的手。

“把东西给我,你去休息。”

这个士兵年纪尚小,看着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原本虞朝阳拒绝了这人随军的要求,结果没想到这孩子犟的很。

第二日,虞朝阳走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的在后面跟着,生生把虞朝阳磨得没脾气。

士兵怔怔看着虞朝阳:“将军……”

虞朝阳没理他,干脆伸手直接把东西抢了过去,指着戈壁道:“给你一个命令,过去歇着。”

士兵低着头走了过去。

虞朝阳呼出一口气,僵硬地开始扎帐篷。

本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天寒地冻,凛冽的北风呼啸,虞朝阳强忍着双手的麻痛,用尽全力的才做好。

帐篷低矮宽大,是专门在这种大漠中准备的,不易被吹走并且容纳的人多。

十个人一个帐篷,都挤在一块。

这是为了减少任务量,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容易被冻死。

恰好,虞朝阳和这个十七岁的士兵安排在了一个帐篷里。

夜幕彻底降临,十个人的帐篷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虞朝阳没有睡着,他身上实在疼痛难忍,一双手更是快疼废了。

虞朝阳小心翼翼地从毛毯里探出了头,撑死了身子,从枕头旁的背囊里拿出了一瓶伤药。

他本来觉得就这点伤不至于上药,可是手上的伤口太严重了,本来打仗打出的裂口快要痊愈,这半月来白天晒夜晚冻,偶尔还要逞个能照顾照顾军队里的小辈,一双手是迅速朝着糟糕的方向狂奔。

生怕这双拿剑的手废在了这片大漠里,虞朝阳这才晚上偷偷摸摸涂药。

别问为什么不白天涂,他好歹也是个将军,要脸。

“将军。”

怕什么来什么,虞朝阳被这声音吓得手一抖,差点撒了这瓶珍贵的药。

他恼羞成怒地抬起头,一看清楚人就更恼火了:“瞎嚷嚷什么?你干嘛不睡觉!”

他旁边那个十七岁士兵,也从毛毯子里抬起了头,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正盯着鬼鬼祟祟的虞朝阳。

士兵叫韩永裳,挺娘娘腔的名字,人也长得秀秀气气的,身材瘦小。

虞朝阳当然不愿意这么个没长个子的小孩儿,跟着他来这九死一生的地方,可这孩子好像对虞朝阳有什么执念,非要跟来。

“将军,你在涂药吗?我来帮你吧。”说着,他从毛毯里爬了出来,就要接过虞朝阳手里的伤药。

虞朝阳避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用,小爷自己会涂。”

韩永裳委屈地低下头。

“哦……”

虞朝阳实在对这人无可奈何,边往手上撒药边骂道:“你逞什么能来这里,脑子里是屎吗?安北那里安全的很,你安安稳稳待在他那里不好?偏要跟来!”

韩永裳盯了虞朝阳半响,才失望道:“您真的不记得我了。”

虞朝阳诧异的暼他一眼:“我见过你?”

韩永裳希冀地看着虞朝阳:“朝歌,秦大公子,乌衣巷。”

虞朝阳:“……”

说真的,没人比他更熟悉朝歌城,秦大公子他也认识,户部侍郎的儿子,朝歌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曾被虞朝阳无数次揍得哭爹喊娘。

乌衣巷他也去过,是朝歌城本地出名的酒巷,虞朝阳最喜欢进那里面讨酒喝。

怎么都认识,连在一起让他这么茫然呢。

他认真反问:“你谁啊?”

韩永裳终于死了心,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您当初为我出头,揍了秦大公子。”他低声细语地说,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虞朝阳被这矫揉造作的态度,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虞小将军向来是自己不舒坦了,别人也不能舒坦的类型,既然被恶心到了,他立马反讽了回去。

他冷笑道:“我揍那孙子次数多了去了,替别人出头也数不胜数,凭什么就得记得你。”

这话着实伤人心,韩永裳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打湿了前襟。

此人哭的是梨花带雨,眼泪顺着小脸划过,看得虞朝阳嘴角一阵抽搐。

他认真道:“别哭了。”

韩永裳眼睛又浮现了希望的光。

“再哭我就揍你。”

光灭了。

最后的最后,是韩永裳倔强背对着虞朝阳入眠的背影。

虞朝阳:操了个蛋。

不过幸好药涂了。

虞朝阳不记得他为韩永裳出过头。

可是韩永裳一直记在心里,想着,念着,慢慢就成了执念。

当初的韩永裳十四岁,虽然是男子,可是长的秀秀气气,加上一家人从江南赶来,说活唔哝喏语,自带一股子嗲意。

整个人秀丽精致的不像一个男孩,倒像是着男装的漂亮姑娘。

韩永裳家里从江南那会儿,就是卖当地米酒的,软糯香甜十分正宗。

后来家逢突变,他爹突染重疾而死,家里因为买药穷的叮当响,他娘没办法,带着一个小小的他上朝歌城投奔亲戚。

他那亲戚还算心善,帮着租了乌衣巷里的一个铺面,从此韩永裳一家就稳定了下来,算是在朝歌定居。

他家的米酒香甜,吃了又不醉人,更有着独属于江南的风味,在乌衣巷里还算有名的酒铺了。

这一家酒铺就这么吸引了虞朝阳的注意。

十七岁的虞朝阳,可不是二十岁的虞朝阳那样,虞小公子见谁都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跟带着钩子一样撩人。

虞朝阳闻起来就像雨前的月光。

光洁白皙的脸庞,长而浓密的眉,含笑的桃花眼,细直笔挺的鼻子,优美的下颚。

组成了这样一副俊俏多情的长相。

虞朝阳好像天生就该和一切精致秀丽的东西搭上边。

不管是浓云薄雾还是绚丽红霞,亦或者清风明月还是草长莺飞。

一看到虞朝阳这个人就会忍不住想: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些。

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搭配最美好的事物。

韩永裳第一眼见到虞朝阳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是一个雨后的清晨,韩永裳挽了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臂,他纤细的手指拿着木勺,在大酒缸里不停翻搅着。

这是他在这条乌衣巷定居的第五日,一缸米酒看着是快好了,韩永裳决定今日就开摊卖出这些酒。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韩永裳开了门,竖起了酒旗,本以为开业第一日生意不会有多好,谁曾想生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美好的意外。

安静的乌衣巷里,突然传出了这几日都未曾有过的喧哗。

“虞小公子,你又来了啊?”一个胖胖的大娘一见到巷子口出信步走来的少年郎,原本严肃的脸都软化成了一朵云,喜笑颜开的样子。

虞小公子?韩永裳疑惑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这公子一身白衣,眉眼带笑,殷红的唇勾着,长得风流倜傥,一副翩翩浊公子的味道。

韩永裳脸悄悄红了,心想这公子可真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虞朝阳提着酒壶走进了乌衣巷里,被刘大娘这么一调侃,立刻笑弯了眼。

“前两日上郊外练马去了,不然我能天天来。”说着,虞朝阳把酒壶递给了刘大娘。

“大娘,还是黄酒,一日不喝我就想了。”

刘大娘被虞朝阳这副随和中又带着撒娇的模样,逗得心软成一滩水,本就弯着的眼几乎笑得成了一条缝。

“好好好,大娘给你打酒。”刘大娘赶忙拿了酒壶就往店里冲,争取让虞朝阳喝到最清冽的黄酒。

这边的对话吸引了其他酒铺的注意,居然个个都探出了一两个脑袋。

有人扬声问。

“虞小公子,怎么不来我们这儿?”

“就是啊,我们这儿的酒免费给你喝。”

“虞小公子,你过来吧,你之前说过要检查我家小儿子功课的。”

笑闹声活跃着传遍了这条小巷,虞朝阳赶忙拱手求饶。

“饶了我吧,朝阳就是再能喝也禁不住各位这么热情,都是老朋友了,给朝阳一个面子吧。”

一听这话,调笑声四起,传开在这条向来古朴安静的酒巷里。

韩永裳心下吃惊,他可从来没看到这条巷子里这么活跃过,倒也不是说邻里关系有多僵硬,可是大多时候都是在做自己的事。

这虞朝阳什么来头?观其衣着仪态非富即贵,可一个贵公子怎么会放的下身段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肆意笑闹?

实在是怪。

这边刘大娘打好了酒,一看虞朝阳那副尴尬求饶的模样,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瞪起了原本和善弯着的眼,冲其他酒铺嚷嚷:“去去去,虞小公子就喜欢我家黄酒,一个个的光在那儿酸。”

一中年男子正躺在自家酒铺门口里晒太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做就喜欢你家黄酒,我家稠酒也好喝的紧,其他家的谁没被虞小公子夸过?”

这虞朝阳竟然喝一家夸一家!

着实可恨!

虞朝阳一看战火要牵连到自己身上,连忙干咳两声,只想找着一个新话题转移注意力。

眼睛无意一飘,居然就飘到了韩永裳那里。

虞朝阳眼睛一亮:“咦?怎么突然多出来一家酒铺?”

韩永裳紧张地僵住了身子,他实在没有和贵族公子打交道的经验,以前看到县太爷都得下跪,更别提一看就贵气逼人的虞朝阳。

虞朝阳拿起了自己的酒壶,跟看到救星一样往韩永裳那里狂奔。

“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虞朝阳狐疑地歪头问。

他朝歌城大街小巷逛多了,哪家娶了媳妇,哪家添了娃他都知道,唯独对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没什么印象。

韩永裳紧张地说不出一句话。

刘大娘了解虞朝阳,知道这人好奇心重,就解释道:“他是跟着阿娘一块从江南赶过来的,今儿个才开摊呢。”

虞朝阳偏不听刘大娘的解释,非要问韩永裳:“是这样吗?”

韩永裳被眼前这个俊美的小公子,逗得红了脸,直红到脖子根,眼泪都快羞出来了。

一看他这样,虞朝阳就笑了:“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害羞啊。”

嘴上侃了一句,可虞朝阳还是不敢再问了,生怕真把人逗哭了。

他指着摊子上的米酒说道:“给我一碗酒吧,我就在这儿喝。”

韩永裳怯弱地低头应了一声,埋头跑进了店里,拿出了一个干净的陶碗。

小心翼翼拿着木勺舀了一碗米酒,韩永裳捧着这碗米酒,递到了虞朝阳的面前。

“公子……”他叫了一声。

虞朝阳接过了碗,左看右看没看到板凳长椅,就一掀衣袍神情自然的坐在了台阶上,把韩永裳吓得惊呼一声。

“这……公子,我这就给你拿凳子。”说着,他就要往酒铺里冲。

虞朝阳阻止了他。

少年衣着华贵,桃花眼勾起一个撩人的弧度,配着嘴角戏谑的笑意,整个人勾人心弦,让人恨不能溺死在少年温柔的眼神里。

“就这么喝就行了,干嘛这么慌,我不讲究这些。”说着,虞朝阳端着酒碗抿了一口。

韩永裳好像知道为什么乌衣巷的人,都那么喜欢这个人了,身份高贵可为人随和友善,长得好看,放的下身段,更别提少年总是带着笑的眼睛,这么直勾勾看着人,谁都得心软。

韩永裳心情放松了些。

虞朝阳喝完了米酒,就把碗递给了韩永裳,夸赞道:“酒酿的不错,香甜软糯,是江南的风味了。”

说完,不等韩永裳反应,拿起身上的一吊钱扔在了摊子上,提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了。

韩永裳一看那吊钱就睁大了眼睛,扬声冲虞朝阳喊:“公子,给多了!”

虞朝阳没有回头,直接摆摆手,示意韩永裳不用追过去还钱。

“拿着吧,这是虞小公子在夸你家酒好喝呢。”刘大娘边拿抹布擦着桌子边笑道。

欸?

韩永裳疑惑偏头看着刘大娘。

“你小子以后的店铺生意绝对差不了,虞小公子给你一吊钱,意味着你家酒好喝,朝歌城那么多的女子,以后一定踏破你家门槛去买酒。”刘大娘笑道。

韩永裳没忍住,冲刘大娘打听道:“虞公子这么受欢迎吗?”

刘大娘哼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在自家店铺门口晒太阳的中年老板就开口了。

“全朝歌城女子的梦中情郎,当然受欢迎喽。”

刘大娘怒目圆瞪:“二狗蛋,你让老娘自己说行不行!”

中年老板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刘大娘这才娓娓道来。

“你可知道虞周郎虞大将军?虞朝阳就是虞大将军的独子,也是咱们当今圣上的亲外甥。”

韩永裳暗暗吃惊,真没想到虞朝阳的身份居然这么高。

“虞小公子长得俊,人也好,特别热心肠,咱朝歌城中百姓如果遇到权贵欺辱,找虞小公子,他一定会帮你。”

刘大娘笑咧了嘴:“小公子还好吃酒,最喜欢我家的黄酒了,自从他光顾了之后,我家就没缺过客人,那些朝歌城中的贵女是抢着买呢。”

说着,她看了一眼韩永裳摊子上的那一吊钱。

“给一吊钱是虞小公子的习惯,遇到不错的地方他就会给一吊钱,你家可真是有福气的,刚一来就得了小公子的青眼。”

韩永裳也觉得自己幸运,他捧着这一吊钱,心里想着:

最幸运的怕不是得了钱,而是他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韩永裳从见到虞朝阳那一日开始,就暗地里期盼着人来。

也不是因为什么爱慕之心,他虽然文弱爱哭,可确实是正儿八经的男子,他是正经地觉得虞公子人是真好,让他止不住的喜欢,也是忍不住的想对他好。

每日翘首以盼,打老远听到马蹄‘哒哒’声,他就知道虞公子要来了。

果然,不到一会儿人就提着酒壶悠悠晃了进来,白马被拴在巷口,正跺着蹄子等自家主人出来。

巷子幽长古拙,生着青苔,因为这里常年卖酒,似乎从墙砖里都沁着酒香。

身着白衣的少年郎从这巷子里走出来,跟仙人下凡似的。

韩永裳每看到熟悉的白衣,都会着急忙慌地在摊子上放一碗酒,等虞朝阳在巷子里嬉闹完了,准备去另一个地方,他才会从店铺里出来,捧上一碗酒请虞朝阳喝。

“虞公子,喝了解解渴吧。”

虞朝阳也不矫情,有时间了就慢慢品,没时间了就一饮而尽,每当喝完就笑嘻嘻地放下酒碗,一句“我走了”还没落地,人就飘远了。

每日捧上这一碗酒,就是韩永裳最开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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