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永裳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他愣愣地躺在床上，不想理会门外韩母的哭求声，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因为虞朝阳而活，一直跟着他的脚步走，现在人没了，就好像一下子抽光了他所有的精神气。

向阳而生，失之皆空。

他躺了好几日，不吃不喝，不理会外界，只是在心里不断问着自己。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虞朝阳啊，虞朝阳怎么可能会死？

这大概就是个梦，他醒了就好了。

外面的哭求声渐渐小下去，好像隐隐有说话声。

韩永裳不去想外面的人是谁，他一直想着虞朝阳，想着当初在他酒铺前笑着饮酒的白衣少年，想着战场上肆意张狂的小将军。

小将军……

“咚咚……”敲门声传来。

韩永裳闭着眼不去理会。

门外的人沉默一下，接着一道嘶哑的男声道：“是虞小将军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韩永裳灰暗的眼珠轻轻转动，他终于撑起了虚弱无力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手里捧着个木盒，一看到韩永裳就把木盒举起来。

“虞小将军之前托我做的，说如果他死了就让我交给你。”

韩永裳迟滞地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张鬼面。

“这是……什么？”他迟疑问，声音轻不可闻。

男人笑了笑：“鬼面具，小将军托我带话。”

“他说你的脸这么好看，毁了怪可惜的，在没有强大起来的时候，就带着它吧。”

我如果死了，就护不住你了，那就自己强起来吧。

韩永裳抱着木盒，目光空空。

他想起了当初随意的交谈。

“如果真的来呢？”

“在他来的那一刻，我会毁了自己的脸。”

明明只是很随便的一句话……

泪突然下落，顺着侧脸划过，滴在盒子里的鬼面上。

韩永裳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将军……”

虞朝阳下葬那日，全朝歌城哀哭，百姓自发跟在送葬队身后，用哭声送别他们的小将军。

韩永裳没有去，他呆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鬼面，闭着眼听着外面的哭喊。

他的将军要下葬了……

梦该醒了。

“你就是韩永裳。”

一道嘶哑诡异的声音，打破了房里的死寂。

韩永裳“刷”地睁开眼，所有的脆弱不在，他冰冷地直视突然出现在房里的人。

“你是谁？”他厉声问。

来者一身白衣常服，脸色苍白，眉眼温润柔和，可双眼幽深，眼底压着暴戾和疯意。

他勾起淡色的唇，整个人有种病态的虚弱瘦削，晦暗的眸钉在韩永裳脸上：“你的将军用我做的弩箭杀了可汗，他说他会赢。”

说着，太子垂下黑眸，把沸腾的杀意压在瞳孔深处。

那个人说他会赢，最后送回来了自己的尸体。

青年身着白衣，身姿清雅，本该是仙人一般，可突如其来地闯进自己的家，说着云里雾里的话……

看着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

韩永裳戒备的绷紧了身体。

“为什么要防备我呢？”太子浅笑出声，他的戾气萦绕全身，晦涩不明的看着韩永裳。

“明明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得那么温和，说出的话无情嗜血，“一样的混沌，一样的黑暗，天生就该站在顶端，让他们下跪称臣。”

“既然弱是原罪，那就变强，天理难容，那是天道不公，世俗所恶，那是世俗丑恶，礼法憎恶，那是礼法该废。”

韩永裳呼吸微微急促，有种被戳破的慌乱。

他死死地看着太子：“你到底是谁？”

太子走近，抚上他的脸颊：“我是一个能带给你权力的人，一个能让你报仇的人。”

他低声蛊惑道：“你不想报仇吗？就和我一样，恨不能杀光所有害死虞朝阳的人。”

太子重复道：“你不想吗？”

看着太子偏执猩红的眼，韩永裳滚烫的鲜血在四肢百骸喷涌。

想……

怎么不想……

他的将军孤零零死在北狄蛮荒，万人围杀，万箭穿心，他怎么不恨！

好似看懂了韩永裳的眼神，太子低笑出声：“我也想。”

“我们这样的人啊，是不能遇到朝阳的。”

“不然……”

就算焚烧自身，也要做扑火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