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昀的仙力瞬间注入到翎祀的肺腑经脉之中，翎祀身体一顿，继而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冰冻住，无比寒冷。

与冷一起袭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剧痛，那一瞬间翎祀恍然觉得自己被人从体内开始凌迟。

息昀冷眼看着他：“这点痛苦相对于你们所作所为不过九牛一毛，这便忍不住了？”

翎祀整个头骨都要炸开，凡是血液流经之地，皆痛不欲生。他只想躺在地上哀嚎，可真当他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叫嚷的力气都没有。

“谁指使你祸乱人界的。”息昀语气平静地问道，“为什么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翎祀咬牙，发出微弱到不可闻的声音：“没人——指使我……”

息昀冷笑一声：“你倒是对他忠心。”

翎祀忽然抬起头，这已经是他做的最大的动作，息昀与他对视，看见他的眼睛里全是愤恨和不甘。

翎祀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字说道：“凭什么，你们，觉得，我必须，屈居人下？”

息昀微微眯起眼睛，并没有回答他。

“难道、我自己、不能做一番大事业么？”翎祀咬牙切齿，恨不得瞪死息昀，“你根本不懂！”

息昀收回手，暂时停下刑罚：“做什么？”

翎祀喘息一口，阴冷地笑起来：“我亦曾是少年英才，为仙界万人敬仰，少年风流，朝中魁首，我本是凌云鹤！”

息昀已经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冷笑。

“可自从你们出现后，俊杰才子再无我一席之地！”翎祀嘴角不断抽动，“说起文采俊逸，他们都只会想起扶落。说起军功赫赫，他们也只会说渊虹。而你，更是我最大的拦路石！那些蠢货将你的话奉为圭臬，不顾一切追随你，可笑，在仙界那群神仙口中，息昀仙君你简直是完人，无一处不好啊。”

翎祀一口气说完，猛喘几口气，低声道：“你们凭什么夺走我的光彩？你倒是做好人，天地第一剑仙，文武双全，众人都想拉拢你，连人界这群猪狗不如的蝼蚁也敬仰你，你自然不懂我们的痛苦！上下求索不得！”

息昀侧头看向他：“扶落？”

翎祀听他反问，心里奇怪：“什么？”

扶落是一位以文章见长的仙君，本是书痴，当真是化身物外，全然不管朝中事，如今天庭动荡，都没几个人想着要他投靠一主。

毕竟这书痴每日都泡在藏书阁里修书写赋，除却文笔见长外，也没什么朝中名望，没人指望他能给谁带来助力。

息昀慢慢说道：“你连素日不出门的扶落都牵扯进来，却未提归麓只言片语。”

翎祀微微一顿：“他一样让我恶心，但是归麓风头不及尔等，我自然不提，难不成有些名气的我都提一遍？”

息昀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等翎祀回答，他又开口道：“可如今归麓为仙相，又是三殿下幕僚，风头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却单单不嫉妒他？ ”

说罢息昀一扬手，手中出现一封书信：“你和他还有些书信往来啊？”

翎祀冷笑道：“他也是个蠢货，不过我们本是同窗，我又在他手下做过事，尚有些情谊罢了。不过是寻常问候，有何不妥？仙君你不也一样，说着不参与东宫之争，却不忍对同门的太子多加冷落么？”

“归麓是个蠢货？”息昀八风不动，“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怕是会大惊失色。”

翎祀沉默片刻，忽然道：“难道他不蠢么？还有你、渊虹，在我眼中都是蠢货。归麓一心辅佐三殿下，那三殿下却烂泥扶不上墙，就算登基又如何？他归麓一样是弹尽弓藏的下场！你自不必说，本有补天之能，却只在乎这可笑的三界太平。渊虹眼里只有陛下，任谁都不能调动他，手握兵权却俯首称臣，你们三个难道不愚蠢？”

“原来如此。”息昀上前一步，抓着翎祀的头发，让他抬头看自己，“翎祀，你为了保护身后那个人还当真是苦心劳力。”

翎祀仰着下巴盯着息昀：“我说过，没有什么——”

“你方才洋洋洒洒抱怨那么多，确实很像是不得志的牢骚。”息昀松开他，“但是你原本在天界也不以文章武功出名。直到现在，天庭重视你的原因也是因为——你十分擅长结界法阵。”

翎祀神色一凛，没有搭话。

“你在结界法阵这一处无人能及，你又喜好钻研这些，曾经为此闭关三年，凡是仙人要学这些，所读的书都是你所撰写，而且天界亦有为数不少的仙人推举你。”息昀微微偏头，打量着翎祀，“你从未被遮住风头，你所说的那些风头，原本也不是你在意的方向。”

“我擅长又如何？”翎祀终于有些绷不住表情，“你和跟你来那个混账布下的结界是最简单的，只是叫我们出不去。若是放在平时，我都不屑于去解，但是因为你们两个法力太过强大，我即使知道如何破解，却始终无法打破它。”

他咬着牙吼道：“若非如此，我岂会被你捉住，在此受辱？”

息昀垂着眼睛，有些不耐烦：“我并不想知道你多愤恨，我只是很好奇，既然你之前不得志的说法站不住脚，你又是为何要铤而走险，你想要做什么？”

翎祀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人心总是贪图更好的。”息昀也不理会他，只是自己轻声说道，“与东宫之争有关？”

翎祀眯起眼睛：“太子软弱虚伪，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我最是看不惯。二殿下逍遥避世，不为陛下宠爱，胆子和鹌鹑差不多。三殿下昏庸蠢钝，无能狠毒又自负，都是一群废物，我绝不屈居他们之下！”

“所以你要这么多鬼是为了做兵马。”息昀倏然抬眸，眼神锐利如剑，“天兵归属渊虹等四位天将，阴兵归属地府，都不可能为你所用，所以你要自己聚集一队兵马。”

翎祀眼神开始躲闪，息昀回眸道：“但是仙人天生便克制阴物，这鬼兵只能做一时抵抗。”

“所以这一些鬼兵不过是用来应对一时之需的。”苍晗的声音从息昀身后传来，“本就是手中无兵马才会采取的下策。”

两人眼神对上，息昀道：“那三个人呢？”

苍晗道：“在下面。”

息昀点点头，正要说话，却神色一变。

翎祀却抬起眼睛，正要呼喊，却被息昀一剑抵在脖子上。两人眼神对峙，翎祀瑟缩一下，却仍张口欲呼，息昀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把翎祀直接砍晕了。

苍晗一闪身，跳上墙头，在墙边树荫的遮掩下笑道：“有人来了。”

息昀把翎祀瘫软的身体踢到一边：“麻烦。”

“那可是你徒弟，别这么嫌弃。”苍晗看着徘徊的紫霭，“他出来做什么？我把他灭口？”

“不。”息昀道，“他若是进来寻翎祀，说明归麓绝对脱不了干系。”

苍晗盯着紫霭，紫霭却茫然不觉，四下看看，没看见什么就继续向前走去，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时，紫霭遇见了过路人，问了几句话，随后也就离开了。

“看来是巧合。”苍晗用法术听得清楚，“他就是出来找我们的，刚才问那些人见没见过我们，想来是着急回天界养伤，想找到你辞行。”

“不必管他。”息昀道，“眼下没找到和归麓相关的证据，虽然基本可以断定是他在翻云覆雨，但是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不错，你若是直接指认他，反而容易被反咬一口。天帝也未必在意枉死的人，不如留着算后账。”苍晗站在墙头低头看息昀，“况且此处被毁，归麓兵马不足，自然还会想办法，总会漏出马脚。”

“需得让我的仙侍们多加巡查。”息昀敛目，“免得再有这人间惨剧。”

“这里你打算怎么办？”苍晗道，“我可以找几个手下来，帮你把活口带走，带去魔界囚禁起来。日后他们还有用。”

息昀收剑：“不必，我联系了我的手下，他们很快就会到。”

“你既然不打算和归麓现在就兵戎相见，那就得找个替罪羊。”苍晗道，“寻个倒霉的来顶血洗仙人宅邸的罪。”

无缘无故死了这么多仙人，必然会引起天庭注意。若是凶手毫无踪迹，反而会让天帝好奇，进而追查，届时息昀和苍晗会很麻烦。

若是有“凶手”可以交差，这桩公案就算了了。

“我已经想好找谁来定罪。”息昀道，“距此处一百里，是妖王的一处营地，据手下来报，那处营地的妖无恶不作又凶悍残暴。”

苍晗心神领会：“若是有数只大妖来此，与这帮本就不算骁勇的仙人两败俱伤也是理所当然的。”

“随我去引几只大妖过来。”息昀道，“那营地本也是我们下一个目标，索性一起解决了。”

“勾引妖怪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苍晗蓦然一笑，“我有经验。”

息昀沉默片刻：“你有什么经验？”

苍晗颇为自信道：“据说只要我往那里一站。说上几句话，就会人见人打，任谁看了就想追着我杀。”

息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