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惊恐摆手：“仙君来去只看自己决断，我们断不敢多言，但求仙君留在宫中。”

息昀俯身，看着皇帝：“式苒没留下只言片语，嘱咐你告诉我？”

皇帝想了想，陪笑道：“仙尊只说不能亲自前往迎接，实在遗憾，回来要与仙君把酒言欢，请我好好照顾仙君。”

站在不远处的苍晗忽然开口：“既然式苒不在宫中，你又未曾下令，那是谁派去那些轻浮傲慢的官员去找仙君的？”

皇帝沉思片刻：“应该是上师。”

“上师？”苍晗抱臂，漫不经心盯着柱子上的龙雕，“叫什么？”

“我只听仙尊叫上师莲舟。”

这个名字一出，苍晗和息昀毫不意外，只是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风雩和飞琼倒是齐齐一怔，随即面色凝重。

“挺有趣的。”苍晗评价道，“你是人界皇帝，不自称朕，却只说‘我‘。式苒为妖，你却叫他仙尊，莲舟是魔，你唤他上师。”

皇上忙道：“我虽是人界天子，但在诸位仙君面前，犹如蝼蚁，诸位如日月争辉，我岂敢拿捏作势？”

苍晗轻笑：“你倒乖觉，那莲舟去哪了？”

皇帝警觉：“莫非仙君还认识上师？”

苍晗笑了笑，没说话，风雩冷冷道：“魔界六君，如雷贯耳，岂能不认识？只是你作为人间的皇帝，却和这种无恶不作的妖魔混在一起，未免可笑。”

飞琼也怒道：“你的子民多年都被妖魔欺凌，死伤无数，你却与他们厮混，还奉为座上宾。若是人沉迷拜佛而无意现世，你禁佛毁道本也无过，但你却暗中纵容他们供奉妖邪？实在荒唐可笑！”

皇帝唯唯诺诺，不反驳，也不说什么，息昀道：“听见我徒弟的话了？“

皇帝只陪笑道：“请仙君们先住下，有什么事等式苒仙尊回来再说，方才那边的仙君问上师，可要我引荐？”

苍晗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心里琢磨着能利用莲舟做点什么，嘴上随意答道：“我便不与你的日月见面争辉了，师尊，我见师弟师妹都累了，不如歇着去。”

皇帝连忙爬起来：“我已教人备下最好的宫殿，请诸位仙君下榻。”

“不必了。”息昀道，“我喜欢清幽之地，最好少来人打扰。”

皇帝沉思片刻，又道：“有，有，有一宫，地处幽静，种满了竹子和松柏，院中还有白梨花，最是适合仙君们，而且是刚收拾好的，我本是打算去那里闭关，东西都是现成的。”

随后那皇帝便唤人换茶，喝茶的空档，便有宫人将那处宫殿添了东西，息昀等人捏着鼻子喝了茶，匆匆离开。

那宫殿确实清幽，环境也不错，装饰古朴雅致，息昀和苍晗住主宫，剩下两个偏殿就由风雩和飞琼分了，息昀的房间对着一从竹林，风过有竹叶作响，苍晗笑道：“这皇帝倒是懂得享受。”

风雩溜达一圈回来，听这话笑道：“确实是风雅之地，只不过我们虽要幽静之地，这里也太偏远，我刚看了一眼，挨着我们的是不受宠的宫妃还有皇子公主的居所，再向西走一段，就是冷宫了。”

“无妨，倒也省得喧嚣碍事。”息昀看向苍晗，“你发现没有。”

苍晗道：“发现了。”

飞琼和风雩看着他们打哑谜：“怎么了师尊？”

“你先下去休息。”息昀道，“对了，风雩。”

风雩点头：“是，师尊。”

“你发现没有？”息昀端起茶盏，“这一路的猫不少。”

风雩道：“皇宫中有猫倒也常见。”

“不。”息昀道，“这些猫虽然不是妖，但是身上都有妖气，我适才在你出门打探之时，问了宫人，他们说这些猫确实是御猫，但是最近他们都很喜欢和一只雪白的白猫一起走街窜巷，那白猫也是最近才来的，听说是妖族献给皇帝的贡猫。”

风雩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跑：“我去找找看。”

飞琼挠了挠脸：“我去跟着师姐，一个人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两个徒弟一前一后离开后，苍晗手指拂上茶盏，他却不喝，只是用指尖慢慢摩挲杯口：“这宫中有一道法力，和熿守护的荒牙如出一辙。“

“可我们当年来长安并未发现这里有异常。”息昀道，“我们数百年前也来过皇宫附近，却未曾感觉到一丝不对。”

“上古仙神留下的特殊法宝，会有些隐藏自己的手段倒也正常，况且当年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就算有些线索，漏过去也算正常。“苍晗起身，“去探查探查？那法力很微弱，很容易被忽略，在这里我们又不能太明目张胆。”

息昀点点头，两人也分头去找上古法宝，然而那丝法力若有若无，到最后竟然双双无功而返。

适时傍晚，风雩和飞琼中间回来一趟报平安就又跑了，息昀和苍晗在息昀的屋子里聊今日所闻。

“这东西本就不好找。”苍晗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单手托腮和息昀下棋，“上次我们线索那么多，也还废了半天的劲。这说不定又是什么老祖宗的考验，就像是上次必须输入大量法力一样。”

息昀也确实头疼，手指夹着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我们对这些法宝还是知之甚少，就如你说，说不定这次的考验就是找到具体位置。”

“我感觉那股法力是不断在移动的。”苍晗看着息昀的手，黑玉雪肤，衬得眉心新添朱砂的仙君更好看，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一点，不过那法力虽然时有时无，但是覆盖的地方却很大，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某一处的法力忽然减弱带来的错觉。“息昀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好好下棋。”

苍晗垂眸一看，黑子已经赢了，便笑道：“我棋艺不如你。”

“分明是分心。”息昀慢条斯理喝茶，“你我从来旗鼓相当。”

苍晗看着他，心里又开始莫名地痒，他无中生有地咳嗽一声：“且不说这个，你白日问那皇帝能不能出宫，怎么，外面还有事？“

息昀看他，烛火被笼在琉璃灯里，映衬着苍晗分外温柔，息昀心里一动，不自觉移开目光，怕自己的眼神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我想去趟妖市。”

苍晗道：“去哪做什么？妖市虽然有趣，但是卖的也都只是些精巧小东西，还有些心思奇妙的首饰兵器罢了，没有能祝咱们一臂之力的东西。”

“就是去买些东西罢了，顺便打听一个人。”息昀微微笑道，“本想着今天去，结果妖市推迟一日。”

“打听什么人还需要你亲自去？”苍晗道，“我已经传信给夕墨，她会带着精锐来支援，有什么事情交给她就好。”

“是我的私事，不好麻烦她。”息昀道，“你记得么，我此次来长安，除了赴章牧的约，还要帮我的好友飞夏寻一个故人，我得知他最后出现就是在妖市。”

苍晗恍然：“妖市还有一个门派叫做饮雾楼，专门卖情报的，你可以去那里问问。”

息昀点头，苍晗道：“你买东西别是给知淮渊虹带特产吧？那妖市你就随便逛逛，看眼缘罢，那地方和人间的鬼市一样鱼龙混杂，想买到好东西也容易，但也要小心被骗。“

息昀道：“我知道，无妨，我只打算买些小东西。”

苍晗举杯欲喝茶：“那明天什么时辰去？最好早些，那妖市黎明时就开门，去晚了也就没什么好货。而且式苒明天回来，我们也得早点赶回来做好准备。你想好了告诉我，我明早来找你。”

息昀犹豫片刻，轻声道：“我想独自带风雩去。”

苍晗刚送到唇边的茶盏可怜兮兮顿住，那口茶到底没喝进去：“你说什么？”

“你可以带着飞琼。”息昀看着苍晗的眼神，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抛妻弃子的负心人，“他也没去过，带着他去逛逛。”

苍晗不可思议道：“我是把他当徒弟，不是当儿子，我和他逛个什么劲？而且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风雩？”

不等息昀解释，苍晗又故作委屈伤心，按着心口道：“好不容易让风雩意识到她对你的喜欢只是憧憬崇拜，你可别三言两语又把小姑娘拐上歧途。”

“停。”息昀无可奈何，向前倾身，捂住苍晗的嘴，“只是我要买东西，而风雩眼光更好，所以带着她帮我参谋罢了。”

苍晗扒拉着息昀的手，抽空回嘴：“我觉得我眼光也不错。”

息昀道：“我要给我天界的姨母和表姐买几匹妖族布料做新裙，你能帮我选？你知道天界最近时兴什么样式？”

苍晗偃旗息鼓，心满意足地握着息昀的手指：“行吧，这我确实不太了解。”

“我记得你说过妖市有一家酒楼很是不错。”息昀道，“届时你带着飞琼，我带着风雩，都逛够了便去那里吃饭如何？”

“你居然还记得。”苍晗悠悠道，“我四百年前随口一说，你记到现在，你心里果然有我。”

息昀：“……”

虽然苍晗说的是事实，但是这语气不知为何让仙君很想拔剑。

于是魔君被仙君扔出房门，挠了半天门装心碎无果后，只能伤心地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