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虹咂舌：“怎么，对苍晗不利的你都要杀了？”

息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陌诉和苍晗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挡了我们的路么？”

“哦，你还不知道啊。”渊虹道，“今天上午他刚被你打得落花流水，下午就恨恨发誓要杀了苍晗断了你的念想。”

息昀沉默良久，不可思议地反问：“他有病？”

“他人生两大愿望。”渊虹竖起两根手指，“升官发财和抱得美人归。”

阻碍陌诉抱得美人归和升官发财的美人：“……”

“他是不会反省自己的。”渊虹收回手，“只要是他达不成目的，自然都是别人的错。他觉得有苍晗你才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不是因为他背信弃义，背后捅朋友刀子。现在升官发财已经有了指望，可不就开始琢磨怎么折辱你了么。”

息昀道：“他现在要是真的去找苍晗麻烦，那就是自寻死路，也不必我们想着如何杀了他。”

“你和苍晗到底怎么了？”渊虹道，“我们前几天还约着喝酒呢，你这就把我那么大一个魔君酒友搞没了。”

息昀面无表情看他。

渊虹缩了缩脖子。

息昀无声叹了口气：“再过几日我就去人界，我和知淮算过，要和天帝手中洪荒法器对抗，我们手中至少要有四个破解法宝，否则就是必死无疑，时间不多了。”

“带徒弟去么？”渊虹道，“放在天界不大安全。”

“带去人界，但是不带去找法宝。”息昀道，“留他们在天界，只怕被归麓当做人质。”

渊虹点点头：“你打算先收拾陌诉还是先去人界。”

“先下个套罢。”息昀平静地回道，“把他引去人界，下手更方便。”

微夙之死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只是天帝把息昀喊去试探了一番。

“微夙死前，倒是和朕分辨说，你让那鬼族都躲起来。”天帝的脸隐藏在珠帘后，语气倒是一如既往装得温和，“可有此事啊？”

“确有此事。”息昀垂眼道，“不过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陛下若想召见时，也不怕找不到他们。”

“为什么会找不到他们？”

息昀淡淡道：“陛下宽厚仁慈，可眼中也是容不得沙子…三殿下或许没想太多，但是松霖老奸巨猾，是知道陛下性格的。宴翀不与他合作，还将微夙送回，必然是遭他记恨，臣让其藏起来，不过是怕他们杀人灭口罢了。”

天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已经做了太久的三界之主，如今竟也有些垂垂老矣的样子。

人界的帝王总是害怕苍老，害怕垂垂老矣时，皇子和权臣夺取他的龙椅。

所以他们多嫉猜疑，杀子杀臣，也有些皇帝痛恨自己的寿命不够长，求仙问道，劳民伤财。

谁知神仙的皇帝也是一样的。

良久后，天帝叹了口气：“朕这段时间身子不好，你此番去人界，帮朕寻一味药罢。”

天帝要的是一株仙树所结的果子，只是那仙树的果子极难取，息昀三千五百年前去取过一次，那时他刚刚成年，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到底年轻，经验不足，那次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如今再去倒是不怕有性命之忧，直视也要费一番力，受伤是难免的。

那仙树的枝叶留下的伤难以愈合，不似寻常的伤痕，休息一日便好全，仙树造成的伤会使仙人犹如凡人，只能等时间慢慢愈合罢了，且无任何医药能助起痊愈。

天帝这是在敲打息昀。

息昀接了旨。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东西还是要去取的，再难也要拿回来。

只不过这能延年益寿的大补之物，息昀也没打算给天帝。

君臣各怀鬼胎，天帝长叹一声：“微夙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息昀抬眼，与天帝对视：“臣听说微夙死于魔族之手。”

“可不是。”天帝愁得捏鼻梁，“你还坐镇天界呢，怎么混进来的魔族？”

“魔族自然不可能混进来。”息昀道，“边境都有仙人驻守，还有无数结界，想骗过他们，至少是魔君级别。”

“若是魔君潜入天界，又岂会只是杀一个籍籍无名的微夙？”息昀镇定地开始扯谎，“陛下许是忘了，除却天生魔族，若是修行魔族的心法，即便是仙人也可以用魔气。”

天帝愣了片刻，他手有些抖，抓起一旁的茶杯往脚下摔去：“谁这样大胆！”

息昀目的达到了，也不多言，垂手与天帝又说了几句闲话，正要走，天帝忽然发问：“你心里有人选吗？”

息昀道：“陌诉曾与臣动过手，与他从前招式大有不同。他先前假死，便是在魔界失了踪迹。”

天帝不语，安静的宫殿里围绕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死气。

息昀告退后回了自己宫中，结果刚坐下，风雩就拿过来一封信，陌诉在息昀去见天帝时来送帖子，请他今晚去喝茶，说是因前阵子唐突，故而来赔礼道歉。

息昀看着那请柬，目光移向风雩，风雩眨了眨眼：“我去告诉天帝？”

“这事情倒也蹊跷。”息昀双指捻起那请柬，“他是在我去宫中后多久来的。”

“差不多是师尊到了天宫那时。”风雩道，“应当是与师尊在宫中说的话无关。”

息昀沉思片刻：“你暂无官职在身，去天宫未必能见得到天帝，况且这事不能让归麓知道，你去找渊虹罢。”

风雩应下：“需要让飞琼告诉太子那边一声么？”

“不必特意去说。”息昀道，“倒是想办法让其他朝臣知道，但也需要做的滴水不漏才是，若是办不到，也不必强去做。”

风雩笑道：“师尊放心，我和飞琼去办。”

是夜，息昀应约而去，陌诉定下的地点是他们少年时最爱聚在一处品茶论剑的山顶。

息昀冷眼看着陌诉处心积虑选的地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坐下。

陌诉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越是提起旧日友情，便越让息昀觉得恶心。

他和陌诉决裂是因为陌诉假死么？早在陌诉与知淮和息昀分开以求荣华富贵，对他们大放厥词时，那点发小间情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更何况当时他指责知淮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后，转身就出卖知淮以换取归麓的青睐。

知淮被天帝疑心至此，背后就是陌诉的手笔。

总有人觉得自己坐下的错事不算大事，即使后果严重，也一样可以弥补。只要是对他有利的，哪怕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也都是天大的好事，

息昀觉得反胃，只是现在还不能走。陌诉给他倒茶，冰裂纹的杯子触手微凉，却丝毫不影响其中茶水的温度，陌诉念念叨叨那些息昀没听，也懒怠去听，直到陌诉问他：“这是你最爱的落雪藏蕊，怎么不喝？”

“少年时觉得这落雪藏蕊香气独特，恰似少年意气，本就该张扬。”息昀手指按在杯壁上，淡淡道，“只是少年时光总会远去，如今早就该藏起锋芒，平心静气才是，这茶我早就不喝了。”

“所以少年时的人也可以不再见了么？”陌诉苦涩地问道。

“或许当初早就背心立德，根本不是一路人，只是被所谓的发小身份蒙蔽住了。”

陌诉沉默许久，低声道：“茶要凉了。”

息昀端起茶杯，垂眸看着那澄澈的茶水，陌诉的眼神一直追着息昀的动作走。

陌诉很紧张。

息昀抬眼，将那茶递给陌诉：“瞧你很在意这杯茶，既然仙君这么喜欢，不如你喝了这杯？”

陌诉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笑道：“都是一样的茶，谈何更喜欢这杯。”

“既然如此，你便喝了它。”息昀冷冷道，“我怕陌诉仙君给我下毒。”

陌诉笑道：“都是一壶茶里倒出来的，更何况我怎么忍心害你？”

“毒是未必。”息昀悠悠地将那茶杯向前一推，“只怕有些什么下三滥的东西，迷药或是……别的什么。”

陌诉抿唇，手指也去搭那杯子，息昀手往回一撤，让陌诉抓了个空。

息昀摇着扇子，眸光冷厉盯着陌诉，陌诉捏着那杯子，神色变换不定，就是不肯喝。

息昀耳朵动了动，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抬眸一看，月上中天，他抬手转腕，合上的扇子拍开陌诉握杯子的手，随后扇子一展，将那茶杯扫到一边。

息昀以扇代手，将那茶杯掷在地上，冷笑道：“你倒是好大胆子。”

陌诉见状，也破罐子破摔，苦笑道：“不如此做，你又怎么会委身于我。”

息昀实在恶心，一扇子扇过去，正中陌诉门面，就像是扇了他一巴掌一样，陌诉一怔，竟也有些火气上涌。

息昀见他如此下作还敢生气，直接将桌子踹翻，拔出溯云便打了上去：“无耻之徒，今日便教你死在此处。”

两人?打在一处，息昀毫不留情，陌诉在他手下难过几招，左支右绌，已经露败相，息昀见状，便冷冷出言相激，字字句句都是戳在陌诉的痛点上。

陌诉一急，魔气再次冒了出来，只是这次息昀没让他轻易收回去，息昀蓦然出手，将他魔气抽出些许，随后加大了法力，打了陌诉个措手不及。

陌诉见他下了杀手，只能硬着头皮以魔气做抵抗，息昀冷笑一声：“陛下，陌诉仙君身上这魔气，和微夙尸体上的似乎出自同源。”

陌诉头皮一炸，回头看去，只见天帝带着渊虹和归麓，身后还有几个朝臣，正神色铁青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