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听到这句话时首先反应是思考自己之前有没有透露过徐天和章悦的性别。
她可以肯定自己今天一定没说,但十几天前的事,她不能保证。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穆月脑中还在思索,嘴里却道:“是,一对情侣。这么说,你们见过?”
“当然见过。”
“是在他们昏迷后?能提供具体时间吗?那你们有看到提着蓝/灯的人吗?”
蒙音闻言忍不住问:“穆警官,你不是说那个女孩说的是蓝色萤火虫吗?怎么又变成蓝色的灯了?”
穆月不明白她为什么单独挑这个问题,仍然回答道:“我找人问过,那个季节山上没有萤火虫,更何况是少见的蓝色萤火虫。我猜测是那个女生因为刺激无意识对自己看到的现象进行了一种加工。”
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心理现象。更何况当时章悦所处的环境加上生理心理双重刺激,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美化与艺术加工也无可厚非。
蒙音听得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误会来自于两人的信息差,这大概是科学与非科学的碰撞。
穆月察觉到她奇怪的神情,不明所以。
“穆警官。”萧然出声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又瞥了蒙音一眼。
蒙音笑了笑,手肘撑在桌子上,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果茶。果茶放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喝温度正好,果香浓郁,一看就是用的新鲜水果。就是价格太贵,还是奶茶好。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电话是我们帮忙打的。用的那个女生的手机。”
“你们?”
萧然清了清嗓子,开口:“你好,请问是......”
这把嗓音太熟悉了,穆月有些恍惚,无论是声音还是内容,她私底下都听过无数遍,和那段录音一模一样。
弄清楚一个问题,却让穆月的疑惑更深。
救人是一件好事,但救人过程中将自己的痕迹抹去,不想让人发现就很不寻常。除非她们在隐瞒什么!
十几天前她来问询的时候,这两个女生还在试图隐瞒,出来之前也表现得并不是特别情愿,现在突然坦白,是什么导致她们态度的突然变化?
穆月心理闪过许多阴谋论。眼角余光捕捉咖啡厅的环境,很好,除了她们依然没有顾客,只有吧台的服务员在打扫。如果产生冲突,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牵连到陌生人。
穆月稍微放下心,右手伸进口袋,悄悄摸出手机。
“穆警官,你是想录音吗?”
蒙音松开吸管,转过脑袋,垂下目光看向对面。桌面遮挡住视线,她看不到对面下半身的动作。
穆月被叫破想法,也不慌,她顺势将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没有,我只是觉得它硌得慌。”
萧然看向她的阔腿裤,没有拆穿。
“穆警官,我们没有恶意,不然让那两个人在野山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蒙音跟着点头,“对呀,人还是我们救的。”
穆月没看出说谎的痕迹,“那你们为什么要隐瞒?”
“自然有我们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还有穆警官这么执着的人。”
没等穆月再开口,萧然先道:“穆警官说的蓝色萤火虫,那不是错觉。”
“不知道,穆警官听说过——蛊吗?”
古?还是骨?
穆月第一反应是疑惑,随后她意识到可能不是这两个字。
萧然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没有概念,她用手指在桌上写下“蛊”字,“是这个字。”
汉字很有意思,有些字只看字形就能猜到它想要表达的含义。
“器皿里的虫子?”
“不错。那天那个女孩看到蓝色萤火虫是蛊——萤蛊。”
“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男生倒在泥地里,他的脖子差点被一根树枝扎穿。”
萧然抬手点了点自己左边锁骨上方,穆月瞳孔一缩,这个地方和章悦的描述一致。她很确信她没跟两人说过这个信息。
“我们救了他,帮女生处理了伤口,但有其他事情要做,不想被人打扰,所以找到女生的手机,匿名打了救援电话就离开了。”
话说到这里,穆月已经差不多相信了她的话。这段话里透露出来的细节完全吻合。
穆月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冷静道:“你说的,和我所掌握的信息基本吻合。”
“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你说那个男生的脖子差点被刺穿,但事后他身上并没有伤口,这点你们怎么解释?因为所谓的‘蛊’吗?”
“对。”
“以他的伤势,还有后脑勺的伤,等救援队上山找到人,抬下去的是人还是尸体就说不准了,所以我们帮了他一把,用蛊虫帮他修复了伤口。”
穆月深吸一口气,既想相信又觉得荒谬:“你们说的细节很多,也很吻合,但恕我不能相信。”
让她相信所谓蛊虫,不如相信这一切是他们一起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
蒙音将已经见底的果茶拨开,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道:“穆警官,一直想知道答案的是你,现在我们给你答案,说不相信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呢?”
萧然倒是能理解穆月的想法,要让一个唯物主义相信非科学的东西是有点困难。
有些人哪怕亲眼见到不科学的事都能找出理由往科学上靠,更何况穆月只是听几张嘴讲。
萧然仰头看向咖啡厅的天花板,又转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她们这个小卡座没有监控死角:“穆警官,口说无凭,这里有监控,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让你亲眼看一看。”
“怎么看?”
“先找一个没监控也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怎么样?”
穆月有些好笑,她刚想拒绝,看到女生脸上笃定的神情又鬼使神差地将拒绝的话咽下,改口道:“也好。我今天是开车来的,可以去我车上。”
穆月站起身,招来服务员将桌上未动的点心一起打包。蒙音伸手点了点萧然的手臂,努嘴道:“果茶,挺好喝的,这么贵别浪费了。”
萧然端起杯子将果茶一饮而尽,和蒙音拎着打包好的甜点在服务员甜美的“客人慢走”的送别声中走出咖啡厅。
-*
“扣扣扣”
“进来。”
“是小穆啊,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又来局里了?”
“局长。”
穆月叫了一声,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仍然沉浸在世界观破碎的迷茫中。
“小穆?”埋头处理文件的张局长半天没听到人说话,抬起头就看到穆月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起身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穆月?你这是怎么了?”
穆月回神,“局长。”
“嗯?坐。”
“不了,张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张局长神情严肃起来。
穆月是他老战友的女儿,他从小看着她长大。老战友死后,穆月继承了她父亲的遗志当了一名警察。
她虽然在自己手下,但有心气,从来不依仗这层关系,公私分得很清楚。
她在局里四年,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叫私底下的称呼。
“什么问题?是案子的事还是你家里出了事?”
“都不是。”穆月摇头,她整理完思绪,试探着询问:“局长,咱们上面有管理非科学事件的部门吗?”
“啊?”
张局长被问懵了。
“就是,嗯,玄学方面的,比如非自然研究所?特殊案件处理部门?或者其他代号?”
“等等等等”
张局长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是碰上一些特别的案件了?”
张局长在脑海里快速回顾了一下局里最近的材料,没找到这方面的苗头,不过也可能是他见得多所以不觉得奇怪。他语重心长地道:“穆月,咱们都是学马哲,信唯物主义的人。你还年轻,碰到的案子少,等再过五年十年的,你就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不奇怪了。”
穆月哭笑不得,她明白张叔大概是误会了,她道:“不是案子的事。也有点关系,跟之前的野山暴雨事件有关。”
张局长对这件事有点印象,不多,他更关注大案要案。
“那件事我一直有些疑问,后来我跟着救援队在山上找到一张名片,知道除了被带下来的六个人还有两个女孩在山上,所以去找她们问话。他们告诉我了一件事。”
......
“局长好。”
“局长。”
张局长眉头紧锁,对着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
穿过办公室的走廊,到达刑侦大队的办公区,一眼就看到吃着甜点,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的两人。
“局长!”
没有外出走访留守在警局的人都站起身跟张局长打招呼。
“没事,忙你们的。”
“就是她们?”
“是。”
李明今天待在局里,他是这里唯二见过萧然跟蒙音的人,看到两人时还很奇怪,野山的事不是结束了吗?怎么穆月把两人带到警局来了?
穆月把人留在这里就径直去了局长办公室,他跟两人套话,这两个女孩都精,没问出东西,现在穆月还把局长带过来,是那件案子还有隐情?
李明想东想西,穆月直接越过他朝萧然和蒙音招手:“你们跟我来。”
将最后一口甜点咽下,包装扔进垃圾桶,萧然跟蒙音起身走到穆月身边。
张局长打量两人,没看出特别的地方,他转身往办公室走。
穆月摆手:“跟上。”
四人在警局众人的目光中又沿着走廊回到局长办公室。
关上门,张局长便不再客气,他肃着脸开门见山道:“事情我已经听穆月说过了,不过我讲究证据。视频和会发光的萤火虫不够有说服力,我需要更直接,更强力的证据。”
“局长想要哪种证据?”
萧然有很多办法证明,但她不想一直自证,浪费时间。
“那种治疗伤口的蛊虫。”
这是张局长在听完穆月的话后想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能让伤口瞬间愈合且看不出痕迹的“蛊虫”,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东西。
如果不是撒谎,他已经能想到这种“蛊虫”在方方面面的应用了。
“这里没有受伤的人。”
她和蒙音是不会干划伤自己又自己治自己这件事的。
穆月当即开口道:“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蓝/灯居然是违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