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身而出后穆月想到自己没有趁手的工具,扭头问张局长:“局长,你这里有刀吗?”
张局长脸色一沉,“刀什么刀!”
“我记得前几天小唐追犯人的时候不是让铁丝勾伤手臂了吗?他伤好了吗?”
经他一说,穆月想起来了,“没有吧,我记得伤口还挺深,缝了十来针?应该还没拆线。”
“你去把他叫过来。”
穆月没动:“这......多一个人......”
“而且唐安他,性格也有点跳脱。”
“他平时是不着调,但嘴巴紧得很,不该说的打死他都别想听到一个字,他是你带的,你该了解。”
“行,我去叫他。”
张局长一摆手,“去吧,顺便带一个执法记录仪过来。”
“好。”
穆月应了一声,开门出去,顺手将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局长跟萧然三人。
穆月一走,张局长就变了脸色,他眼神中透着审视:“两位小同学,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蛊虫这回事?”
萧然很容易就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怀疑。
她面不改色地道:“与众不同,是一种原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和光同尘是一种好选择。”
张局长似笑非笑:“那现在你们为什么要暴露这种不同呢?”
“时代不一样了,我们在被同化。大山不能再保护我们了。”
蒙音本来在看办公室的饮水机,她刚才吃了甜点,现在有些口渴,听到萧然的话,眉头扭得跟毛毛虫似的,显然被这句话酸到了。理是这么个理,但这话经许棠说出来,透着一股子文艺味儿,酸不拉几的。
张局长没在意什么文艺不文艺的,他皱起眉头,“同化?大山?”
他的目光落在蒙音身上,她已经恢复正常表情,从她脸上,能看到很明显的混血感。不管是眉骨还是眼窝都很深刻,跟汉族人略显扁平柔和的五官区别很大。
“你们是少数名族?”
“嗯。”萧然一口承认,她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自己为什么是汉族,索性认下。
张局长还想继续往下问,这时候穆月领着人回来,打断了他的问话。
“局长,人带过来了。”
“局长,您找我?”
开口的人二十多岁,寸头,皮肤粗糙,看起来有一种常年风吹日晒下被摧残的老态。眼下的黑眼圈显得他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一看就很缺睡眠。
张局长点头,视线落在他的左臂上,他穿了一件皮外套,里面是黑色短袖,看不见手臂上的伤口。
“唐安,你手上的伤拆线了吗?”
唐安抬起左臂,这个动作牵扯到肌肉,伤口缝合的地方有一种紧绷感:“没有,明天拆。”
“行,你把衣服脱了。”
“啊?不是,局长,脱衣服?”唐安一一看向办公室里的人,尤其多看了萧然和蒙音两眼。
他一手环住自己,脸上一副誓死捍卫自己贞操的表情:“局长,脱衣服干什么?”
“看你的伤口!看什么!”张局长没好气地道。
“少在这里做怪,外套脱了!”
唐安放下手臂,笑嘻嘻地道:“您早说是脱外套啊,我还以为是连里面的衣服一起脱呢!”
他笑起来时脸上一扫刚才的颓唐,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甩掉右臂的袖子,又小心将左臂从外套中抽出来,露出包着纱布的胳膊。
将外套搭在臂弯里,唐安道:“局长,衣服脱了。”
张局长朝萧然和蒙音道:“你们来看看。”
唐安小声朝穆月问道:“穆姐,什么情况?这两人是谁啊?”
办公室地方又不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穆月将记录仪打开,调整镜头对准他的胳膊,嘴上不忘回答:“待会你就知道了。”
“有剪刀吗?纱布要拆开。”
张局长转身从自己抽屉里找出剪刀,蒙音接过剪刀对唐安道:“手抬起来。”
“干嘛?”
“没听到吗?拆纱布啊。”
唐安回头:“局长,真拆啊?”
“听她的。”
唐安压下心底的疑惑,抬起手臂,“妹妹,你小心点,别剪到肉!”
蒙音朝他一笑:“放心,剪到了也给你治好。”
更不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蒙音剪纱布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很快拆掉纱布,唐安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啧,许棠,这伤口不是很新鲜了。”
黑色的缝合线,黄色的碘伏让这条足有三寸长的伤口看上去扭曲又狰狞。
“妹妹,我这是人肉又不是猪肉,老新鲜了。不新鲜我就不站在这里,而是在太平间了好嘛。”
“唐安,少胡说八道!”
张局长轻喝一声。
唐安打了下嘴,“行,不说。”
穆月拿着执法记录仪仔仔细细拍下伤口的样子,然后抬头:“伤口有了,可以开始了。”
蒙音退开,一伸手:“你来,你擅长。”
张局长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了思量。
萧然上前,站在蒙音原先的位置,托起唐安的手臂,右手在伤口上一拂,一条白色的蚕凭空出现在他手臂上。
饶是穆月已经见过她操控萤蛊,见过这种凭空取物的手段,仍然忍不住手抖,呼吸加重。
张局长已经挤开蒙音,眼神牢牢钉在这条小虫上。
唐安尚在状况外,“什么东西?”
他瞪大眼睛看着在自己左臂上突然多出来的东西,猛地抽手,想将东西甩下来。
萧然手指一扣,让他挣脱不得。
“松开!”
萧然不放手,唐安自己伸手想将东西扫开,被张局长一巴掌打开:“别动!”
穆月心绪起伏,手上稳稳怼着手臂拍摄,抬头叫道:“局长。”
“我看见了。”张局长弓着腰,现在恨不得趴在唐安的手臂上。
织蛊正缓缓沿着伤口往上爬,在爬过的地方,黑色的缝合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皮肉中抽出,扭曲的伤口被抚平,新生的肌肤光滑无比。
整个过程看上去漫长无比,其实不到一分钟,那道三寸长的伤口消失不见,只留下周围被碘伏染黄的肤色和中间一道明显颜色不一致的印子。
萧然伸手将瘦了一圈的织蛊收回,张局长的眼神黏在她的手上,跟着一起移动。
“嗯?我伤口呢?”
唐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抽动手臂,萧然顺势放开他。
“我伤口呢?”他伸手来回摩挲左臂,神情既困惑又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穆月和张局长。
三个人聚在一起对着唐安的手臂这里戳戳,那里摸摸,像是在确认伤口真的不存在了而不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蒙音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剪刀,小声对萧然道:“他们还要看多久,我想喝水。”
“饮水机下面有一次性杯子,自己倒。”
张局长研究着唐安的手臂还有空接蒙音的话头。
“你渴吗?”
“有点儿。”
“那我给你也倒一杯。那两块甜点还挺腻的。”
等萧然跟蒙音喝完一杯水,张局长才抬起头,他脸上都是笑意:“许棠同学,还有蒙音同学,你们这个蛊虫......”
“织蛊,它的名字。”
张局长笑意更甚:“这个织蛊,好东西啊!”
“它——能治小唐这样的伤口,”张局长将唐安的手臂拍得啪啪作响,“还能治什么样的伤?”
唐安被大力拍着手臂,眉头直抽抽,又不敢躲。
“不太清楚,我们没有实验过。”
张局长闻言有些失望,萧然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提起精神。
“不过,野山上那个受伤的人,他被脖子被扎透,我们是直接切开伤口将树枝拔出来的。”
“这么厉害。”唐安喃喃道。
脖子上动脉血管极多,一刀切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肯定会切到动脉,这都能救回来,那很多伤都不是问题。
张局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脖子扎透都能治,刀伤呢?木仓伤呢?更有甚者,许多意外灾害中受伤的人,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有了这种蛊虫,是不是能救更多的人?他一瞬间想了很多。
“厉害好,厉害好啊!”
越厉害,越有价值。
“那这蛊虫,多吗?”
“数量还算可以。”
“好!”张局长笑道,随即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主动暴露,肯定是有所求。如果这蛊虫真像你们说的这么厉害,那你们求的东西更好谈。”
张局长的话说的现实,但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的,想提要求,得先有对等的价值大家才好坐下来谈。
萧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知道,我们也不止这点东西。”
“这样更好。”见萧然听明白了,张局长脸上笑意更浓,并没有去探问,而是道:“小穆,小唐,你们带这两位小同学找个没人的地方先休息。小穆,记录仪给我,我出去一趟。”
穆月将记录仪递给张局长,对两人道:“你们跟我来。”
张局长去拿钥匙,还不忘对唐安道:“小唐,把衣服穿上。”
唐安知道是要保密,将外套穿好,跟着穆月一起出门。
穆月将她们引到一间空置的办公室,“你们先坐,对了,快到饭点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蒙音刚一坐下就趴在桌子上,“都行,我们不挑,跟着你们吃就行。”
“我们忙起来就吃泡面、面包,对付对付就行了,你们也跟着吃吗?”穆月开玩笑道。
“也不是不行,偶尔吃一次也不错。”
穆月笑了一声:“那就吃盒饭吧,旁边有一家盒饭做得不错。”
“可以。”
“想上厕所出门右转,走廊尽头有饮水机。有其他事可以去刚才的办公区找唐安。”
穆月又简单交代几句,就跟唐安离开了。
等人走后,蒙音靠在椅背上问道:“你说张局长干什么去了?”
“去找上级。”
“我猜也是。”
“今天咱们能回去吗?不会要在警局过夜吧?”
“说不准。”
这会儿都快六点了,她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取决于张局长说服上司的时间。
萧然戳戳瘫在椅子上的蒙音:“跟你阿妈通个气。”
蒙音哼了一声,摸出手机开始哒哒哒打字。
萧然也点开手机联系龙兆。
两人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期间穆月来送过一次饭,唐安来送过一次水,其他时间只有她们待在这里。
快八点时,整个警局还是灯火通明,蒙音出门找唐安要了个充电器,边充电边玩小游戏,萧然在给龙兆回消息,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