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碌到中午,才得空歇息。
陈大夫过来跟萧然说话,交代了一下医馆这几天的事情,着重说了装修的问题。
伙计从柜台后取出四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陈大夫道:“东家走之前留下一百两银票,交代要给木匠结钱,一共是五十两,剩下五十两。不过这些日子药材耗费,采买补充花费五两,都记在账上。”
陈大夫说着,伙计从旁边递过账本,让萧然比对。
萧然对了账,没发现什么问题,将账本合上,放在手边。
“东家走后,县衙有衙差每日特意过来巡逻,我便做主又抽了五两银子给他们做酒钱。”
这也是应该的,医馆现在多了不少女客出入,但之前有白山和吴平在,两个大汉每日携刀带剑进进出出,有点儿眼力的都不敢来闹事。
萧然将人带走,失去震慑,就怕有人动歪心思。
这些衙差正好补上空挡。
不过来这里巡逻并不是他们分内的职责,不管他们是不是听从林父的命令,林父那边有没有给一些补贴,陈大夫给这笔钱都是恰当的,有外快,衙差们才会尽心。
“余下四十两都在这里了。”
陈大夫指着桌上的银锭道。
萧然没将钱收下,她想到早上红衫给的银票,“陈大夫,以前医馆的账是谁记的?”
陈大夫一愣,思索了一下道:“从前医馆病人不多......”
他说的时候有些尴尬,怕是想起了自己摆烂的行径。
“医馆的出入进账简单,前头的东家没有特意请账房,支出收入都是伙计在记,前东家每隔三个月来盘一次账。”
“至于现在,也还是伙计记录,东家的母亲还没派账房来过。”
萧然听完,摸着手头的账本,心中有些思量。
医馆走上正轨,周氏的意思大约是以后不会管了,因为她现在有能力自负盈亏了。
这样的话,那医馆的账目自己就要有数才是。
店不大,多雇一个账房就有些累赘了,不如让伙计继续干着。
之前他应该干得不错,也能信得过,要是捅过篓子或者有贪墨,早就会被解雇了。
想罢,萧然将账本推给伙计,道:“那就还跟之前一样,这账还是你记着,我会定期查一查。”
不过他一个人打两份工,月钱也该提一提。
萧然又道:“现在病人多了,你也辛苦,月钱就往上提三成。”
伙计喜笑颜开,拿过账本,连连鞠躬,“不辛苦,不辛苦,谢谢东家。”
陈大夫叮嘱他:“既然东家信任你,你可要好好干,不能偷奸耍滑。”
伙计连连点头:“知道了,叔爷爷。”
“这四十两银子也入到账上吧。”
“好嘞!”
伙计高声应道,左手账本,右手银锭,搂着东西转回到柜台后面去了。
事情交代完毕,陈大夫就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这时白山从后院出来,请萧然单独说话。
这倒是稀奇,萧然跟着他去了后院。
后院的变化没有前边大,不过地面重新平整,布局也做了些规划,看着更加舒适。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小厨房重新修葺,和厢房、药房都隔开了。
两人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吴平本来在一边扎马步,见状颠颠地挪过来支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白山没赶人。
那看来就不是要说什么隐秘的事。
果然,当白山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萧然时,吴平脸上写满了失望,不过他也没走,依旧蹲在一边。
萧然接过。
这信看着可不薄,整个信封都被撑起来了。
“信是前几天寄到江宁县的,我们随道长在永平府,没接到信,是林大人代收后昨晚转交给我的。”
“道长给的药方主子已经收到了,买方子的钱随附在信中。其他的,是按照道长所说,郑大夫记录下来的伤药使用情况,请道长一观。”
听到白山提到郑大夫,萧然还有些恍惚,好久都没听到这个人了。
那老头还真的在白山主子身边混下去了?!看样子还混得不错嘛!
萧然心中轻“啧”一声。
白山似乎看出了萧然心里的不爽,话题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与道长有仇的昭明郡主,两个月前流产了,满京城请名医诊治调养身体,暂时应该没空想起来找道长的麻烦了。”
白山不惯于说这些家长里短,后宅闲事,只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
蹲着的吴平嚯地站起来,拍了拍下摆的灰,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插在两人中间,对萧然道:“道长,他没说到重点,最精彩的没说呢!”
白山按着他的头将人推开:“要站就站直!”
吴平小声“嘁”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绕到另一边坐下。
萧然感兴趣地问:“什么最精彩的?”
有人捧哏,吴平立马来了兴致,双手往桌上一撑,凑近了一点,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实际上他的声音不低,起码坐着的三个人都能听清。
“徐尚书府两个月前举办了一场游园宴。宴会嘛,肯定是要当家主母主持,不过这尚书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就将这权利下放给了儿媳。按理说这事儿轮不到昭明郡主。可昭明是什么脾气,她自认堂堂郡主,比她婆母有见识,非要插一手,显显能耐。”
“她要争,徐家人可不敢缠她,索性就放手,但次孙媳妇越过长孙媳妇不好听啊,所以这婆母将大儿媳也提起来,让两人一块办。”
萧然不信白山主子在信里写得这么详细,那人怎么看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肯定是吴平往里面添油加醋了。
但他讲得绘声绘色,也勾起了萧然的兴趣。
“然后呢?和昭明郡主流产有什么关系。”
“这宴会办得确实成功,也确实奢华。”
吴平“哈”了一声,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然后等宴会结束,昭明郡主就流产了!”
“哦。”这就没什么精彩的了,还不如之前说尚书府后宅斗法让人遐想连篇。
“道长你别急呀,继续往下听。”吴平见萧然兴致缺缺,连忙接着往下说。
“昭明无缘无故流产。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主持宴会过度劳累才流产,但这事儿是她自己要争的,这苦果也只能自己咽。可谁知请大夫一看,说她身体好得很,根本不是累没的。”
“这孩子莫名奇妙没了,以她的脾气能忍?昭明可不得发疯吗?”
“道长你猜怎么着?”
吴平此时的模样很像是村口大妈说闲话的样子,眉飞色舞的。
白山在一边不忍直视地扶额。
萧然忍着笑意,随口猜道:“她不会怀疑是有人害她吧?”
“哎!还真是!”
联想到吴平之前的话,萧然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她不是怀疑她大嫂害她吧?”
“不止呢!”
吴平一摆手,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白山咳了一声,示意他收敛一下。
吴平稍稍收敛了笑容,又往萧然这边凑了凑,低声道:“昭明想得多啊!妯娌能有多大本事,能瞒过府里所有人,她就怀疑到了自己婆母身上。但一直当家做主的也不是她婆母,她又往尚书夫人身上联想上了。”
“好家伙,她这是觉得所有人都想害她呀!”
萧然有些佩服昭明郡主,这不是被害妄想症吗?
吴平不以为然地撇嘴:“说不定她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一出事都不知道该怀疑谁是凶手,索性一网打尽!”
“之后呢?以她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吧?”看林家的经历就知道,昭明郡主心眼可不大。
“是啊。虽然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可昭明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身体还虚着呢就将尚书府搅翻了天。”
“尚书夫人年纪大,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场就给气倒了。”
“尚书府自然不认这屎盆子,可昭明不依不饶,告到了她爹那儿,要讨个说法。”
“最后这事儿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那儿,”吴平用手指了指天,“也知道了。”
萧然都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
“最后是怎么处理的?”萧然迫不及待地问。
“双方各执一词,又没有证据,最后......宣了御医。”
“结果,御医说昭明郡主是长期服用一种能让人身体散发异香的药。主子说这药道长应该知道是什么,有孕的人不能用,用了就落胎。”
吴平这么一说,萧然立刻就想到了从郑老头那儿收缴来的那粒药丸。
“真相大白,昭明被罚了俸,连带着镇国公也被训斥地灰头土脸的。”
吴平一口气说完结果,脸上高兴中夹杂着可惜:“可惜罚得太轻了点儿。不过这事儿够昭明丢脸的了。她流产了,又丢了脸,现在都窝在府里养身体,如今是力求低调,暂时没空惦记别的事情了。”
萧然点头,她有些唏嘘,昭明自己都明明知道那药的危险性,还半点不做防备。
不过,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昭明自己害了自己,萧然可没什么闲心同情她。
吴平跟说书一样说完这段八卦,白山率先站起来,将吴平也拉起来,对萧然道:“道长先看信件,我们就不打扰了。”
萧然同时起身,道:“你们在这儿就行,我去前面,该有病人来了。”
白山点头。
萧然转身回了前堂,拆开信件。
里面一摞信纸,最上面两张是面额各一千两的银票。
银票上的钱庄全国都有,哪里都可以兑。
萧然只是感慨了一下自己今天财运真好,就将两张银票放到黄杨木的匣子里,与何知府给的银票一起。
又随手翻看了两张郑老头记的病例,这时有病人过来,萧然便将信纸放下,先给病人看诊。
一忙起来,整个下午就再不得空,直到医馆要关门的时候,萧然都没有再碰过那叠信纸。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已经比平时关门晚了半个时辰。
伙计收拾着东西,感慨了一句:“东家回来了,来医馆的人都多了不少。”
萧然听到这话不禁看了陈大夫一眼,果然见他瞪向伙计,可惜伙计背对着他,没看见。
萧然暗笑,伙计之后怕不是要被收拾一顿。
“我们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东家慢走!”
等萧然一行走后,伙计关上门,转身就被陈大夫赏了个脑瓜崩。
“叔爷爷,你打我干嘛?”
陈大夫冷哼一声:“打得就是你!你刚刚什么意思,嫌我技不如人?”
“叔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伙计大呼冤枉。
“哦~那是什么意思?你狡辩给我听听。”
伙计被这意思来意思去的绕得有点晕,刚想开口,一阵敲门声响起。
两人同时一顿。
“这么晚了还有病人?”伙计捂着额头满脸疑惑。
“别废话了,快去开门。”
“哦哦。”
伙计跑去打开门,门外是两个少年人,看到伙计,其中一个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陈大夫在吗?我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八卦写得真流畅,一点儿不卡。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吃瓜,即使是自己写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