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垂眸,看着桑忱的眼睛,他微微一笑。
“你很聪明。”他这样判断道。
或者准确来说是善于洞察人心,小小年纪便能拔草瞻风,见微知著,实非常人。
如果文凛跟他讲述的事情经过没有任何删漏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小孩子甚至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姓高的纨绔子弟。
但却已经能判断出来对方的性格,精准拿捏对方弱点。
文远眼底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察言观色也并非聪明人专属,所以在最初见到桑忱时,他的印象也只堪堪停留在机灵。
而非聪明。
有人十年圣贤书读遍,一朝高中挂皇榜。
在他这也不一定能得到这样高的评价。
但正因为如此才头疼。
聪明是好事,只是到底才初识几日,知人不深,若桑忱当真心怀恶意,他怀疑他弟恐怕被人卖了都还要替人数钱。
文远已经不止一次为文凛头疼了。
他不赞成祖父大包大揽的教育心态,觉得虽然文凛年纪不大,但很多事情也不该由旁人越俎代庖,来替他做决定。
……算了。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来他已查过一遍桑忱,二来,根据这几天的观察,他也不太觉得桑忱会是那种很恶劣的坏小孩。
他还是再一次选择相信文凛的好运气和自己的眼光,不去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或者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吃一堑长一智,能让文凛长长心眼也好。
文远于是看着桑忱,若有所思,沉默下去。
桑忱也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他本就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疑惑,实在太过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得到了肯定,却并未突兀去询问文远,而是自己在内心不断地猜测推翻又猜测。
“我只能告诉你不是,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思考,想到了来告诉我。”瞧见他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副深沉思考模样,文远重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这一下力气比较大,让桑忱得以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瞧着他一脸懵懂的神情,文远一笑,小孩子还是这样有看着朝气些。
桑忱愣愣的,他怎么感觉……大少爷说这话时,神态语气都十分像曾经给他布置过课业的先生,就连那语重心长的腔调都一模一样,以至于在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却已下意识遵循了肌肉记忆恭敬回复道,“学生会的。”
反应过来之后又懊恼地咬着嘴唇。
“诶桑桑,”文远坦然地应下了。
至于一旁的文凛,他的关注点很奇怪。
“文远。”他沉着脸唤文远,兄尊弟卑,他一般不这么罔顾尊卑地直呼文远大名,但怒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
“文远也是你能叫的,”对于文凛的不满,文大少爷拍了拍袖子,早有预料,但并不十分在意,“叫哥。”
文凛撸起袖子,就从瞧见文远毫不客气地摸桑忱头发的那一刻起,他心里猝然猛烈燃起了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怒火,就好像他独自寻得的珍贵宝藏被他哥横空出世分走了一半。
不对,一大半。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气,但却知道惹自己生气的对象近在眼前,在二少爷的世界,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用拳脚。
这世界上没有打一架不能解决的事,如果有,说明揍得不够狠。
二少爷如是说。
亲兄弟也一样。
只是跟文远斗智斗勇这么久,吃亏次数多了,文凛渐渐悟到一个道理,先动手的人总是不占理。
所以他偶尔也会选择言语激怒对方,真要动起手来再名正言顺反击。
许是瞧出了两兄弟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桑忱想了想,将二少爷方才一个激动撸上去的袖子又给放了下来,末了还将上面的褶皱抚平了。
如此一来,文凛身上那股凌人的气势便倏然间弱了九成九,他心虚地瞥了一眼桑忱,想起来对方昨天才交代过的,遇事不要冲动。
他当时脑袋一拍应了,觉得并不难。结果就是一天也没坚持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桑桑留下个说话不算话的糟糕印象。
架是打不起来了,但他心里怒火还闷闷堵在胸口,还是要找罪魁祸首,他瞪起眼睛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文远。
“要收钱。”他看着桑忱的脑袋,心里一阵火大,三个字怎么听怎么火药味浓厚。
是你的头吗,想摸就摸,这么喜欢怎么不摸自己脑袋?
“哦?”不愧是多年的亲兄弟,在桑忱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要收钱的时候,文远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摸了把他的脑袋,居高临下挑衅地看一眼文凛,“桑忱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有意见了,又没摸你的脑袋。”
再说了,成天跟个炮仗似的,一窜三米高,不小心还会崩了手,谁要摸他的脑袋。
还是桑忱乖。
依稀记得他小时候对于弟弟为数不多的期待,也就是这样了。
被堵得哑口无言,文凛握着拳头无能狂怒,有时候,他是真的很想把他哥套麻袋揍一顿。
两兄弟对视一眼,又默契别开脑袋,彼此的眼里都装满了嫌弃。
“桑桑,”文远在朝着远处走过去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他一眼,“下次再见时,别叫大少爷了,叫老师。”
没等桑忱回答,他就施施然转身离开了。
此时二少爷还没有思考到更深的一些讲究,比如说辈分问题,他就是单纯觉得师徒关系会比普通朋友的关系更不可替代。
他很焦躁。
他迫切需要找寻一个新的关系来套到他与桑忱身上,证明他们之间是最特殊最亲密的。
哪怕是加上了天下第一的限定,朋友也只是朋友。
桑忱会有很多朋友。
“桑桑,要不你叫我爹吧。”一直等到看不见文远的身影时,文凛看了眼桑忱,咽了咽口水,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梗着脖子,堪称大逆不道地提出了这个无理要求。
桑忱:“?”
文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父子关系肯定比师徒关系更独特,他也瞧见了桑忱明显抗拒的表情,猛然想起来桑忱的爹娘虽然还没有消息,但肯定也认定了自己爹娘仍安然无恙的。
二少爷能屈能伸,当机立断改口。
“我叫你爹也行的。”
反正文卓峰那个爹他也不认。
这样一来,将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皆大欢喜。
是的,你们没看错,修修改改,写了快一天时间,这章还是只有2000字……
怎么修都感觉不太对
没有人,作者寂寞地收回了发财的小手,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第20章 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