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顾唯的脸皱成了蔫吧的茄子，他急忙抽了张纸巾，将嚼碎的樱桃吐了出来，又去吧台取了一瓶水，猛地喝了几大口，回过头就看见沈烁站在顾允珩身边，望着他的方向笑弯了腰。

“甜吗？”沈烁笑着问。

“沈烁，你又是故意的！”顾唯气鼓鼓站到他面前，“你骗我？”

沈烁摇头，“没有啊，难道你这颗很酸？”

顾唯咬牙，“酸不酸你清楚。”

“啊，这样啊……”沈烁摸了下鼻子，“但你吃的是托盘里的樱桃，我说的是吧台上的樱桃，吧台上的真的很甜啊，你要不再去试试？试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顾唯眉心的褶皱浅了些，“真的？”

“当然。”沈烁面不改色。

顾唯犹豫着又往吧台的方向走，沈烁卷着剧本，一下一下敲打在手心，饶有兴味看着，全然不觉顾允珩正在打量他。

顾允珩有时候觉得沈烁像一个没长大的狐狸，没什么害人心眼，但有点儿小聪明，仗着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睛，一个劲儿使些无伤大雅的坏，叫人恨不起来，反倒想要逗弄。

“既然甜，帮我拿一颗。”顾允珩弯着腰调试镜头，忽然稀松平常地开口。

他莫名想知道他会不会让自己吃酸樱桃。

沈烁正兴致勃勃等着顾唯再次吃瘪，闻言睫毛闪了两下，“你说什么？”

顾允珩难得有点耐心，抬起头，淡淡道：“既然甜，帮我拿一颗。”

“哦……”沈烁喉结滚了滚，“好，马上。”

他往吧台走去，顾允珩停下手里的动作，纤薄的唇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弧度。

原来都一样而已。

吧台那边传来顾唯压抑的吼声，他在抱怨沈烁又骗了他，沈烁则说是他没尝到甜的，让他全部尝一遍，顾唯吼声有点压不住了，说他不是傻子。

顾允珩听着两人吵吵闹闹，抬眼示意了程海。

程海拿着喇叭：“准备下一场戏！”

摄像组的人开始移动相机位置，原本暗淡的吧台被打上一层薄薄的光，群演开始就位，顾唯黑着脸退到旁边，顾允珩坐在屏幕前，开始指挥道具组和灯光组调整设备，不经意间注意到沈烁擦着镜头边缘走来，他拧着眉心抬起头，语气不善，“要拍了，你过来干……”

“给你，”沈烁摊开手，手心是一个圆滚滚的小橘子，“酒杯上的都是酸的，这个包甜。”他把橘子放在摄像机顶上，没再说什么，又走了回去。

顾允珩垂眸望向橘子，须臾，程海肥厚的手啪一下打过来把橘子碰到了地上。

“哪里来的橘子？”程海俯身捡起来，“顾导是你的嘛？刚好渴了，给我吃呗。”

程海没等顾允珩的回答，直接剥开了，三下五除二又塞嘴里了，程海笑着说，“这橘子好甜，顾导在哪里买的？我改明儿也去买。”

顾允珩双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条，他沉着脸，“让你吃了吗？”

程海懵了，“这……这你也没说不能吃啊。”

顾允珩敛下眼眸，瞥向吧台的方向，原本打的灯光被撤下去了，这会儿那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个……顾导，现在要开拍吗？”程海战战兢兢，“他们都准备好了。”

顾允珩没看他，“拍。”

程海往后缩了缩，尽可能远离低气压。

沈烁的第一场戏开始了。

这场戏只是简单的服务员日常，只有结尾那一段比较有挑战，结尾傅临星不小心碰到了一位客人的胳膊，被他泼了一脸的血腥玛丽。

“你泼的时候动作慢点，别刺激到他的眼睛。”顾允珩叮嘱完群演后，把那杯血腥玛丽拿起来，又吩咐道具组的人，“加点水，兑稀点儿。”

他叩了一下沈烁手里摊着的剧本，“你可以吗？”

沈烁扫了他眼儿，“有什么不可以？”

顾允珩眼神闪了下，“现场准备。”

拍戏的进度很快。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给你擦干净……”沈烁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衣袖慌忙地擦拭群演的肩膀，下一秒，群演端起桌面红澄澄的血腥玛丽，嗖地泼到沈烁脸上。

沈烁轻嘶了声，一声“卡”后，他捂住了眼睛。

虽然早有准备，但酒水还是溅了点儿在他眼里，稀释后的血腥玛丽依然有伏特加、番茄酱，还别提辣椒籽胡椒粉，灼烧感让他疯狂分泌眼泪，服装组的正要给他脱衣服，他推开他们往卫生间跑去。

“程海，看好现场，我去看看。”顾允珩追了上去。

沈烁跑到卫生间，顺手就要去扯洗手台一侧的纸巾，顾允珩拽住他的手腕，“别用纸，用水冲洗。”

沈烁甩开他的手，眯着左眼，“用水冲洗？眼珠子冲掉了怎么办？”

“很疼的，你让开，让我……”沈烁还想伸手去够纸巾，顾允珩呼了口气，打开水龙头，掐着他的后颈往下，“尽量睁着眼睛。”

顾允珩的力气很大，沈烁根本挣脱不了，只能被按着往下，在那一刻，沈烁真的有点担心自己的眼珠子会被冲掉，但是顾允珩开的水流很小很小，他掰过他的下巴，让他侧着脸，说，“忍一下。”

水流太凉，顾允珩两只手就烫得厉害，似乎能在沈烁皮肤上打下两个印记，他左手掌控沈烁的后颈，逼他弯下腰，右手扣着他下巴，又逼迫他侧头看向自己，沈烁冲了几秒，顾允珩冰冷的面孔就在他眼底模模糊糊闪了几秒。

沈烁不太喜欢这个姿势，他觉得自己受了压迫。

顾允珩松手后，沈烁立马直起腰，一脸愤恨地看着他，“顾允珩，你凭什么用强的？”

他脸上和头发上都染着红酒液，睫毛淌着水，一滴滴流到衣襟里，顾允珩这才扯了一大叠纸给他，“该在的还在，没冲到下水道里。”

沈烁揉了揉眼睛，又试着眨了几次，故意说，“顾允珩，我左眼好像看不见了。”

他还想揉，顾允珩攥住他的手，轻松反扣在盥洗台上，另只手又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抬，认真看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