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芕向后退了两步，跑出了诊室。
回到家的时候，程七芕还是愣愣的，她看着熟睡中的程七衍，垂下了眼帘。
……
“所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见程七芕不说话，程七衍又强调了一遍。
“我没想瞒着你。”
“可你没有跟我说过。”
程七衍似乎非要争出一个高低，程七芕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过，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想说，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可怜的病人。你不也有事瞒着我吗？我何时问过？”
程七芕眉头一皱，辩解道：“你真当我傻吗？你犹犹豫豫的，也没有下定决心，什么善意的谎言，如果你骗了我会怎么样，你真以为我是白痴听不懂吗？无论如何，你撒了什么谎，你都是我唯一的弟弟。”
听程七芕说了那么一长串，程七衍也没什么想接话的了，他一笑，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先天性，爸妈也没和你提过吗？”
“……”程七芕听到这句话，明显一愣，她缓缓闭上眼，“妈妈说，外婆有这个病，生下我就查出来了，怕告诉我了反而多心，这些年都过来了，死不了。”
程七衍跌入久久的沉默。
过了半分钟，他才将静谧打破：“说什么呢？你才十八岁，最好的年纪。”
“嗯。”
程七芕眼眶微红，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气：
“我还没睡醒，我再睡会儿。”
“猪。”
程七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嗯……别弄。”
程七芕晃了晃头，索性翻了个身。
程七衍想过去搂着她，如同小时候那样，可想了想两人的岁数已经到了避嫌的年纪了，太亲密了也不好，他终究把心沉下，只是伸出手玩弄她的头发。
“姐。”
“嗯？”
“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你讲吧。”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讲着一个故事，故事内容是：从前有座山……”
这曾是程七芕最喜欢给程七衍讲的“故事”。
程七芕从小爱看很多书，记下了不少的童话，白雪公主，睡美人，美女与野兽……
可是程七衍被雷电吓得睡不着，每次都要姐姐哄他，他又不喜欢听这些女生的故事。
“阿姐，我不喜欢听公主，你给我换一个吧。”
“可是我只会说女孩子的故事啊。”
“嗯……有没有一直说不完的呢？这样阿姐就可以说到我睡着了，七衍就不害怕打雷了！”
“说不完的？有了，那你听好了，咳咳。”小小的程七芕还喜欢装模装样地清嗓子，“从前有座山，山里呢有座庙，庙里……”
程七衍讲了几分钟，停下来喊程七芕：“姐，姐？”
程七芕已经没了反应，估计已经睡着了。
程七衍看着程七芕的后背，眼神温柔似水，仿佛一片宁静的大海。
他的眼里倒映着程七芕的影子，深沉的眸子里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情愫。
对于程家这两姐弟，没有什么比“从前有座山”更催眠。这是他们的秘密。
转眼间，盛夏来到了最炎热的日子。
难耐的气温沉浸在七月底。
“姐，姑姑叫我们暑假去她那玩一个月，她回国了。”
程七衍倚着门，双眼沉沉地看着程七芕。
程七芕正在晾衣服，她回过头，动作倏尔停了下来：
“姑姑？爸妈都是独生子女哪来的什么姑姑啊。”
“你忘了？”程七衍双手环胸，“你七岁的时候她来看过我们，你还说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七岁。”程七芕斜睨了他一眼，回想着，终于拖着长音接下话，“哦……你说在美国的那个姑姑吧。”
“对。”程七衍点头，掏出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前几天有人加我，你看。她说也加你了，不过你没同意。”
程七芕也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好友申请。
“你去不去？就在龙水市，很近的。”
程七衍问她。
“去，我去。”
“好，那我和她说一声，姐你收拾收拾吧，明天就走。”
程七衍兴奋地回房间打电话了，留下程七芕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她看着天空，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她的印象里，姑姑只来过一次，剩余的日子里偶尔和爸爸打视频，会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甚至姑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程七芕依然很喜欢她。
程七芕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慕晴。
林慕晴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包，随后就是一个长语音，
“不是吧七芕，那么巧？我刚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呢。”
“我和哥哥要去龙水市待几天，然后就去英国找我爸，顺便旅游一段日子。”
“你明天也出发的话，就一起呗！”
看来真是好巧，林家也打算着明天走。
“七衍，七衍。林慕晴他们也去。”
程七芕冲进房间，程七衍正在换衣服，他抬头瞥了一眼程七芕：
“虽然你是我姐，但你进男孩房间也要敲门。”
“哦哦，换完了吗？”
程七芕捂着眼睛，从中露出一个小缝隙，被程七衍发觉，他望着她轻笑出声：“换完了，别演了。”
程七芕轻撩着眼皮，似笑非笑：“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林慕晴也来。”
“是林慕晴他们家，还有她哥。”
“哦。”程七衍抬起眼睫，“你都能拉人，我也要带个人来。”
“男的女的，你小子该不是要带女朋友吧？”
“去去去，男的！”
“他们都是熟人，你找谁啊？”
程七芕微微地蹙眉，眸底满是疑惑的情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对你来说，一定是个大惊喜。”
程七衍走到程七芕的面前，拍了拍她的头。
程七芕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惊喜居然是李滓为！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李滓为已经坐在车站服务区了。
程七芕下车后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穿得很随性，一件深蓝卡其的拼接长袖，被他随意地挽起一半，露出结实的臂膀。
搭配的是一件到膝盖的牛仔短裤，还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他穿得极为休闲却不显邋遢。
程七芕第一次觉得，李滓为这个人是和很多人有壁的。
“滓为哥。”
程七衍向李滓为挥挥手，程七芕身旁的林慕晴视线飘向他，话却是对程七芕说的：
“滓为哥不是我的台词吗？他们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不知道。”
程七芕递了一个眼神给林慕晴。
“七衍。”
李滓为闻声抬头，张开手臂给了程七衍一个熊抱。
程七衍笑着和李滓为拥抱在一起，两个男孩相互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笑意盈盈。
“走吧。大家都到了。”
程七衍转头冲着程七芕说了一句。
程七芕愣了一会儿，回应他：“哦。”
“你弟弟还叫了李滓为？”
林艾尘意味深长地看着程七芕，她摇头：“他说要带个人，我也没想到他会喊李滓为。”
“他们关系很好吗？”
林艾尘漆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
“一般吧。”
程七芕随口敷衍道。
“七芕，走快点。”林慕晴小跑过去和程七衍搭话，企图拉开他和李滓为，她扭头看到程七芕和林艾尘在后面慢悠悠的，急忙喊道。
“来了来了。”
程七芕拉着林艾尘的手，快步走上去。
林艾尘看着两人紧扣的手，清淡的眸底浮起几丝笑意。
五个人一起到了酒店，一共开了三个房间，林家兄妹一间，程家姐弟一间，还有李滓为单独一间。
“姑姑什么时候来？”
程七芕洗了个澡，揩拭着湿嗒嗒的头发。
“姑姑要后天才能来了。”
程七衍顿了一下，回答。
“怎么了？不是说今天下午就能到吗？”
程七芕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转过头仰着看他。
“她国内的公司临时出了点事，需要过去一趟。”
听弟弟这样说，程七芕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有一条未读的短信：“七芕，姑姑可能后天才能到，找个酒店先休息下哦。”
十一年没见，她很想念姑姑。
“你对姑姑，还有印象吗？”
程七衍走过去做到程七芕的身边。
“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了，可毕竟时间过那么久了。一眨眼，十一年就过了。”
程七芕挑眉，嘴边染着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程七衍墨黑的眼眸里没有表情，故作深沉地说了一句话。
“咦惹，你这什么形容啊，好肉麻。”
程七芕打了个冷颤，这种话不是网文小说里禁忌的小妈文学常出现的吗？
他笑出声，抿唇看着她，犹豫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我就是想表达她长得好看的意思。我记忆里好像没有见过比她还漂亮的女人。”
“说得好像你见过可多女人了。”程七芕鄙夷，接下话，“我印象里也是很美，但总是记不住脸，后面经常和爸爸打视频的时候才慢慢记得了。”
“你那是脸盲。”
“我不脸盲，有的人见了一次面我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