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铎杵在门口,低头仔细瞧了她的脸,开口问道:“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王爷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自然是没有为夫在旁,娘子睡得虽不差,但也甚觉遗憾。”
游福泽没忍住,被他逗笑了,“王爷还请自重,民妇的夫君名叫陈玉,可不是王爷这样的大人物。高攀不起,恐折寿。”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娘子还在生气?”
游福泽连忙否认,“不不不,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因您身份高贵,民妇现在被您强行带走,不能在村里当个自由自在的乡间大夫了,颇觉遗憾罢了。”
“......娘子真是狠心啊。”别说欢喜,甚至是一点恨意都不愿给予,才是最绝情的态度。
沈钰铎看着她的眼睛,想看到一点口是心非的意思。
当然没有。
她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沈钰铎还是不够清楚,如果游福泽的心志不够坚定,不够清醒冷静,为人感情用事的话,她也没办法成为医术过人的大夫。
想用感情来试探她,注定是要饮恨收场。
不过,他虽然还不懂,但他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优势。
沈钰铎苍白着脸,身子慢慢靠到了门框上,然后向下滑。
游福泽连忙扶住了他。
高大沉重的身子压得她腿一弯,差点跪了下去。
沈钰铎连忙抱着她的腰,搂着她一扭身压到了墙上。把人抱怀里后,他顺势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轻声说:“娘子,为夫头晕。”
男人过于高大,完全挡住了她,双臂轻松又严严实实的把她围进了怀里。游福泽被他呼在颈间的气息烫到,皱眉,“你发热了?”
“嗯,好像是。”
穿着单薄的里衣在窗口站了一晚的男人含糊着说道。
“那今天先在驿站住一天吧。”
男人立刻警觉,“不要紧的,还是赶路要紧。”
“王爷这种状态怎么骑马?”
“为夫坐在马车外面便好。”
“好吧,王爷可以坐马车里,民妇也会骑马。”
“为夫与岳姑娘孤男寡女,怎好共处一室。”
“那岳姑娘会骑马吗……唉,轻点。”腰上的手臂一紧,游福泽下意识的打了一下那突然加重力道,快把她腰勒断的手一巴掌。
然而不仅是腰,她的脖子上也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两边吃痛,但往旁边和往后边都躲不开,她只能认命的往他怀里去。
她自知自己是那位小姐的替身,不明白自己都主动为他们创造独处条件了,怎么感觉还不讨好似的。
温香入怀,沈钰铎满意了,咬在颈上的牙齿松开,胸腔震动,发出闷闷的笑声。
笑个什么劲。
游福泽默默的摸了一下腰上挂着的针包。
直到手下来喊吃早饭,游福泽才被放开。
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脖子,好脾气的商量,“王爷,您下次能别咬了么?”
“疼?”
废话。
“是的。且不卫生。病从口入,还请王爷多多注意。”
“那下次娘子洗干净了为夫再咬。”
“......”游福泽有些后知后觉的听出了他的调戏之意。她选择了沉默,不去接他的茬。
吃过驿官们尽量丰盛的早饭后,队伍再次起程。
沈钰铎还是蹭到了马车上,他就坐在车夫旁边,时不时的轻咳两声,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最后,岳佳兰坚持去骑马,把这位虚弱的病号塞进了车厢里,让唯一的大夫好好照顾。
游福泽出不去,因为男人把出口挡住了,还往她身上倒,压得她动弹不得。
“王爷!”游福泽咬着后槽牙低喊。
“咳咳!”他闷在她怀里咳。
游福泽抚额。
已经给他把过脉,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多喝热水就可以了。
他却装病装得像快死了一样。
不喜欢骑马为什么不多买一辆马车呢?又不是没这个钱。
游福泽被他缠得怕了,只好把他的头放到腿上,用手盖住他的眼睛,“王爷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好了。”
掌心下,他长长的睫毛扫了几下,终是安分的闭上了眼。
良久后,沈钰铎幽幽道,“娘子与为夫总是生分得很。”然后又补充,“别拿你那一套歪理邪说来搪塞我。”
“看得出来,王爷自从恢复身份后,还想以往常的方式来与民妇相处。但阶级的跨越,并不是以一人的态度来决定的,王爷与民妇的身份之差,可比天地。而民妇也不愿去跨越这份差距。民妇平生无大志,致情乡野间,所思所想,便是得了机会,游历四方。王爷的王府,也许比起民妇的小院,是很大很豪华,那比起一城一镇一国,又如何呢?”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还带着一点商量的意味。
但沈钰铎听着却觉得无比刺耳,他冷笑一声,“游福泽,要怪只怪你当初多管闲事救了本王。你是本王的女人,这辈子都注定只能留在本王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意料之中。
沟通失败,游福泽并没有太失望。毕竟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办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就悄悄离开,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经过他的同意。
游福泽安静接受了,又让沈钰铎不是滋味起来。
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他愿意迁就她,放低身段来纠缠,脸面都不要了,她却避他如蛇蝎。
她很平静,但她的态度太游离,让他觉得她随意都有可能离去,而他抓不住她。
想把她关起来……
一开始,他或许有一点把她当成了岳佳兰,但现在他庆幸,幸好有这样的借口骗自己。缠上她。
喜欢岳佳兰时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忘了,他现在真正的品尝到了想为一个人发疯的感觉。
游福泽的气息,让他着迷。
把盖在眼睛上方的手拉下来,放到鼻间嗅闻,沈钰铎睁开了眼,紧紧的盯着游福泽的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游福泽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得抽回了手。
动作有些大,手肘撞在车厢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沈钰铎连忙爬了起来,要看她的手。
游福泽往旁边躲,“王爷,您先别过来。”
“娘子,让为夫看看你的手。”
“不行。”
“别胡闹。”沈钰铎板起了脸。
“不是,王爷,您听我说,我怀疑您可能对我身上的药味产生了上瘾行为。”
“什么?”沈钰铎一愣,脸色开始变幻不定,“你身上有什么药?”
他突然也意识到,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嗅闻她身上的气息。
宛如上瘾一样。
原来是她身上的药吗?
沈钰铎脸色难看的背靠着车厢坐着。车帘晃动间,光线忽明忽暗,就像他现在明暗不定的心情。
被人用药勾引,被戏耍一般的着迷,露出种种丑态……
游福泽开始想办法。
唔,怎么说呢?她身上当然是有药的。身体浸泡完药浴之后,身上的皮肤可以维持偏黑的色泽十天。药力不散,才能让她身上棕黑色的皮肤色泽水洗也不掉。
这是一种遮掩容貌的手段,出彩的样貌对行医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这种药其实没什么味道,只有凑得极近了,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涩苦药味。但她自己也闻过了,是没有上人上瘾的万分的。
沈钰铎这样痴迷,大概对味道的敏感程度不一样。
游福泽心痒痒的想研究他一番,不过现在麻烦的是,他有点翻脸了。
虽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尊贵的王爷被一个乡下农妇用药物手段勾引上瘾,玩弄于鼓掌间,这种事情听起来就是要杀头的重罪。
真麻烦。
下巴突然被掐住,脸被迫抬了起来,游福泽没挣扎。男人欺身而上,高大的身躯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你用了什么药?下在哪里了?颈间?”
嘴唇突然被拇指碾压,他危险的低语,“还是这张嘴?”
他很好奇。
也很兴奋。
是什么样的目的,能让医术绝伦的游大夫如此不惜血本,以身作饵,处心积虑的勾引呢?
回过味来之后,脑中还在生气,但心中反而对游福泽对他并不是无欲无求这一发现,让他高兴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爷,您到底生不生气啊……”这动作一点也不像生气,反而像在耍流氓。
“自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王下药。”
“王爷误会了,这并不是针对您的。”
“巧舌如簧,需要严刑逼供才行。”
剩下的话语都含在唇边呢喃,半封闭的狭小究竟内,两人贴得极近,呼吸交缠间,沈钰铎又变得神智飘忽。
这肉嘟嘟的唇,让人想再尝尝其中的味道……
突然,一种让人清醒到无法言说的感觉从头顶灌入,之前种种忘情的情绪都被洗涤一空,他突然清心寡欲的能立刻去当和尚。
原因就出在他头上和腰间扎的几根银针上。
“清醒点了吗?王爷?”
沈钰铎没说话,但眼神却很冰冷。
清醒到想狠狠打某人一顿屁股。
“王爷最近行为反常,恐是受我身上的药物影响。”
“哦,那游神医要怎么治呢?”沈钰铎毫无感情的回问。
“首先,要保持距离。”游福泽推了一下,推不动,继续推,“王爷,松手。”
推搡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扭动摩擦,他用冷静低沉的声音说道:“娘子再扭下去,为夫要起反应了。”
游福泽不动了,看看他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扎针的地方,“我、我下针的地方偏了?”
“啊,未曾,托娘子的福,为夫现在非常清醒冷静。冷静得想振一下夫纲。”
游福泽终于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
哦,他整天都在生气。
她小声说道,“民妇只是想让王爷摆脱药物的影响。”
“究竟是什么药,对你的身体有何影响?”
“对我本身是没什么影响的,却不知为何会对王爷有影响,也不知对别人会是如何,或许可以试试……”
“怎么试?”
“王爷是怎么闻到我身上的味道的?”
“自然是……耳鬓厮磨时,娘子的指尖、手臂、腰、背,以及……嗯。”
游福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被强制冷静的男人明明态度很平静,但总觉得他疯得可怕。
“是什么样的味道?”怕他再说什么意味不明的怪话,她严肃的说道:“还请王爷认真回答,好使民妇能解您身上的瘾。”
说完,她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
“游大夫紧张什么?本王现在冷静得很。”
但游福泽总有一种要被秋后算账的感觉,她努力的把声音也放得平静,公事公办的说道:“请王爷回答问题。”
沈钰铎随意的挑起她鬓边一缕头发,露出思索的神情,“先是涩,苦,后调是渗透进了肌肤里的绵绵暖香,犹如钩子,让人想更深入的品尝……”说到这儿,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一种无言的侵略意味在狭窄的车厢里蔓延,沈钰铎那直勾勾的眼睛竟让她有些不敢对视。
“好,知道了,我再找个人来试试。”
“娘子想找谁?想让那人怎么闻你?闻你哪里?嗯?”
太烦人了。
游福泽简直想一脚把这冷静的做着骚扰举动的男人踹下车去。
“王爷莫要太多主观臆测。”
“那娘子打算怎么办?”
“把药粉调配出来,让其他人涂抹于手腕,耳后,然后让各人互相嗅闻。”
“娘子身上用的药也是此法?”
“呃,不是。我身上的药,有他用。”
“比如?”
问到这个问题,她闭紧了嘴巴,摆出了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沈钰铎盯着她看了半晌,冷哼一声,没有刨根问底。
想到调配药粉,游福泽身上没有完整的材料,相应的药物还得等到进下一个城镇之后才能买齐。
说清楚这些之后,游福泽拔掉了沈钰铎身上的银针,要下车骑马。
沈钰铎却长臂一伸,挡住了她的动作,先撩开车帘就想下车。
然后他又被游福泽往后拖,“王爷身染风寒,不宜吹风,民妇下去。”
沈钰铎维持着要出去的姿势回头说道:“本王一个大男人,把你们两个弱女子挤下车算什么?本王下去。”
“不行,病患要遵医嘱。”
“本王偏不。”
“王爷!”
两人眼神对视,谁也不让谁。
最终,是游福泽拗不过他,一起坐在马车里。她腿上枕着沈钰铎的脑袋,总算是把他安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