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的同学们如今还没有高中毕业，消费水平有限，同学会约定在一家不怎么出名的料理店。
到了该出发的时候，越前龙马准时去到夏悠家门口接她，刚好碰到她从外面回来。
入乡随俗，她今天没有穿得像是要去杀人全家，而是换了件一字肩上衣配长裙，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
大狗毛发灰白，吻部又尖又长，乍一看比起狗更像是狼，温顺地贴着她的小腿随行。看到夏悠停住了脚步，马上也就跟着矜傲地坐下了，听话得像假的一样。
昨天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狗笼，越前龙马有些疑惑，但倒也没有多想，半蹲下来伸出手掌，让狗狗先熟悉熟悉自己的气息：“你的狗？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子。”夏悠也蹲下来，得意地抚摸着大狗毛绒绒的脖颈，献宝一样给越前龙马看，“她叫来福，非常漂亮对不对？”
来福嗅了嗅越前龙马的手，确认他没有攻击意图，便昂起头，用自己的头顶蹭了蹭他的掌心，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小刷子一样柔软的毛发擦过手掌，越前龙马受宠若惊，放轻力气摸了摸它的头：“这孩子好像很喜欢我。”
“……那当然。”夏悠面色古怪，好似是在憋笑，“来福和我可是心意相通的。”
说着她便想了起来，随口问道：“对了？卡鲁宾现在是家里吗，还是被你带去美国了？”
摸着来福头的手忽然顿住了，刚刚浮现在越前龙马脸上的笑意恍若被人拉上了一道帘，霎时间便尽数褪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下，闷闷地说道：“卡鲁宾是我刚读幼稚园的时候，妈妈怕我会觉得孤独，带我去宠物店里选的。”
听到这个开头夏悠就觉得事情不太妙，不会是……果然越前龙马又沉默了一会，略过了其间的千言万语，直接跳到了最后：“去年冬天的时候，在我的怀里去世了。”
我他娘的可真是个挑话题的小天才。
夏悠自知失言，老实巴交地把嘴巴闭上了。大脑迅速运转起来，使劲思索着现在该说点什么：“抱歉。”
越前龙马摇了摇头，虽然脸上的郁色还未完全褪去，但语气已经比刚刚释然了许多：“有卡鲁宾陪伴我这十多年，我很幸福。”
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大狗的头顶，熟练地挠了挠她的下巴：“我只是有点后悔她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没有多陪她玩一会。”
夏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揉了把来福的脖颈，抬起眼睛看他：“虽然我很难和你解释，不过放心吧，来福不会生病，不会死亡，除非我死了。因为她其实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狗狗。”
不是真正的狗狗？
越前龙马愕然，低头看过去，大狗圆溜溜的眼睛正温和地注视着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他的掌心中。手掌下的毛发柔软，皮肤温热，能感受到肌肉和骨骼在随着呼吸起伏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小狗的味道。
以现有的科学技术水平根本做不到这样仿真的产物，越前龙马拧起眉毛，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真正的狗狗？”
“都说了。”夏悠又开始当谜语人，朝他露出了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来福和我心意相通啊。”
……
都还不到能合法开车的年龄，遛完狗将来福送回家，两人打车来到了约定的地方。下车的时候，有一道很轻微的闪光自余光处掠过。
夏悠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往街边看了看，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了？”越前龙马注意到了她的分神。
“没什么。”夏悠摇了摇头，从挎包里摸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又放回去，“想起来有件事要告诉迪诺叔叔。”
越前龙马礼貌地没有去看她的屏幕，两人并肩走进店内，在店员的带领下找到了预定的包厢。
还没走近，就已经能听到高中生们正在兴奋地聊着天，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薄薄的门板压根挡不住他们的声音，从音量能判断出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越前龙马伸出手，不费一丝力气便推开了纸移门——
就像是有人忽然给全世界都按下了静音键，伴随着这道几不可闻的开门声，包厢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方才聊天时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同时扭过来，动作整齐地望着这位如今已经是大明星的同学，默剧似的滑稽荒诞。整个空间内鸦雀无声，静得好像周围有听到声音就会吃人的怪物。
所有人都在看他，短短两个月，这张脸已经在电视、杂志或者报纸上出现了太多次。媒体争先想要采访他却被推掉了一大半，然而那依旧阻挡不了热情的球迷们，品牌店里和他同款的帽子卖到了脱销。
包间里的少年少女们有的成绩优越，日后可以考个好大学。有的擅长体育，在社团活动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还有的在学校外面组建了地下乐队，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方才还说得热热闹闹好不尽兴，这一刻却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没有人再想聊起自己做了什么，与未满十八岁的美网冠军相比，任何经历任何荣耀都黯然失色。
在真正的天之骄子面前，其他所有人，都统统被打回了“凡人”的范畴。
“我们来晚了。”
大明星本人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那些灼热而复杂的视线，只是侧过头，一边朝着身后说道，一边往前一步，不再堵在门口，让同行的人露出了面目。
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是名陌生的少女，年龄和其他人相仿。她长了一副标志的五官，骨相优越得可以拿去当整容医院的模版。本该是非常受欢迎的长相，但大概是常年不用正眼看人，眉眼间隐隐含着一股藏不住的戾气。
夏悠大步迈进包间，习惯性地先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她一向都喜欢用最深的恶意猜测别人，年少成名功成名就，滋生出来的可不止会是仰慕。大家都是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下课的，凭什么你就能是那个世界第一？恶意和仇恨又不需要理由。
但没事，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看谁敢说一个我不爱听的字。
夏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随即大马金刀地往凳子里一坐，倒像她才是这场聚会的发起者。
“哎！是你！”
还是有人认出了她，胜郎惊叫一声，随即语气就变成了惊喜：“夏悠同学！好久不见了！那之后你去干什么了！”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胜郎。”夏悠笑笑，“我回去继承家业了。”
“回国了呀。”胜郎误解了她的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腼腆地笑笑，“也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应该对你更好吧。”
一晃几年过去，当年满地捡球的小男孩长高了不少，已经可以看出成年后的影子。有他提醒，也陆陆续续有人想起，国一的时候班上是有那么一个退了学的女同学。
大部分人夏悠都已经忘了叫什么，礼貌性地微笑着一一点头。好在这样的寒暄也持续不了多久，同学们对她只是短暂的好奇，比起她这个平平无奇的四分之一同学，越前龙马足够掩盖过所有光芒。
“越前，你之后是要去美国还是回日本啊？”
“龙马君，祝贺你获得了美网冠军……”
“越前君，你以后还会来上学吗？”
“越前越前给我签个名吧越前！”
……
同学们的好奇心大为泛滥，越前龙马一时回答不过来这么多问题，从缝隙间向她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夏悠假装看不到，岿然不动地坐在位置上自顾自喝茶。
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她和越前龙马是一起来的。一道接一道有意无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但是当着两位正主的面，也可能是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回答的样子，还是没人敢去问那个最直接的问题。
一顿饭吃得像是在打仗，结束了午餐，高中生们余兴未减，热热闹闹地商讨着下午要去卡拉OK。夏悠混迹在一片中，偏过头去悄声问越前龙马：“你应该不会去卡拉OK了吧？”
“嗯。”越前龙马抬腕看了看手表，提起这件事，他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和老头子约好了下午要比赛。我很久没和他打过了。”
和南次郎比赛啊，夏悠微微颔首，这位可是网王宇宙的战斗力巅峰。
越前龙马放下手腕，又问：“你呢？”
夏悠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向包间内部，没头没脑道：“她有话想和我说。”
“谁？”
“你没注意吗，她……算了，有的话还是得自己说。”夏悠像是在自言自语，即将说出口的话转眼就被她咽了回去。她摆了摆手，推着越前龙马到了门口，“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回去吧。”
随即转身，笔直地走向了包间最里面的角落。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