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把满脸泪痕神色空洞的少女从感染体身下救出来，乔伊斯首先发出这个不耐的音节。他将少女放到小巷潮湿的地上，皱眉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朵娜？”

朵娜没有回应他。她只是不停的流泪，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口中重复着呢喃：“哥哥……不要伤害哥哥……”

谢涯也感觉头疼：“现在怎么办？把她送去天使那里么？”

“相信我，按天使那种所谓‘刚正不阿’的作风，下场不会太好。”乔伊斯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谢涯猜应该是地狱的脏话：“等她冷静下来再问问怎么回事吧，实在不行，我会审判她——”

正说着，乔伊斯又猛地回头。流泪的少女不知所踪。

“……逃得真快。看来不需要我们操心了。”谢涯无奈道。

“这都什么事啊，没头没尾的。”乔伊斯嘀咕了一句，“算了，现在委托也不用挂了，回去吧。”

双双叹气，他们踏上回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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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没能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

莱布利亚虽然的确生产汽车，但价格昂贵而且更加偏向货运用途，跨越荒野是不太可能了，谢涯和乔伊斯只好选择再次徒步回程。而在离开莱布利亚塔的第二天上午，他们正在赶路，就见远方高空出现一个白点。按理来说高空飞行物也不算稀奇，多的是飞鸟型的感染体，然而等白点靠近，他们便立刻察觉到不对：那不是感染体，而是一个天使。

灰绿色卷发的天使也看到了他们，迟疑了一下，继而降低，落在了他们面前。“没想到能再次遇见，”灰色眼睛的青年意外之余显得有些凝重，开口便直奔主题：“请问，对于之前那位蛇族少女，你们了解多少？”

谢涯和乔伊斯对视一眼：“您是？”

“我参与了昨天对感染体大蛇的围剿，见到你们救下了那位被大蛇保护着的少女。如果我的资料无误，她应该是东区一名叫做朵娜的卖花女吧？又是怎么认识你们的？”

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过急切，天使补充道：“抱歉，我只是发现了一些异常，想要探知真相。”

乔伊斯冷哼一声：“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天使与恶魔相见分外眼红，谢涯相当担心他们会直接打起来，却听那位天使道：“的确。我知道我很冒昧——我可以把我现在所知告诉你们。”

“昨天我参与那场围剿时，发现了那只感染体异常的举动，懂得保护、有疼痛感，几乎像是保有原本的意识——我不能对此坐视不管，于是立刻前往东区，调查了那位少女的信息，得知了她与感染体的兄妹身份、和最近有所隐瞒的兄长‘病情’，初步产生了一些想法。于是，我前往塔外感染体遗体的销毁现场求证，果然，在遗体将要被神圣魔法销毁时，那位叫朵娜的少女再度出现，想要将遗体带走，并拒绝与我沟通。甚至最后，因为其他人员的干扰刺激，她转变为了蛇形，带着部分遗体逃走。”

“我从昨天下午开始追赶她，迫于黑夜的到来，在洞穴耽误了一晚上。今早再去寻找，果然不见踪迹……所以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是否有更多信息。”

“虽然这很冒昧，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感染体依旧保有原来的意识，那么就说明污染的过程不是绝对的！无数的生命可以因此得到拯救！”

谢涯沉思了一下。这个天使还蛮诚恳的……看了一眼面色稍有缓和的乔伊斯，他道：“我们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

等到谢涯把自己所知尽数到来，天使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许失望的神色：“这样吗……看来是没办法了。如果那个感染体没有被杀死，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谢涯却问：“感染体是怎么失控的？”

“似乎是前晚的红月导致。值得庆幸的是，感染体失控的位置是一片拆迁区域，居民都已搬离，最终造成的人员伤亡比预计中的要少得多。”

谢涯愣了愣：“……他是故意逃到那里的吗？”

天使也怔住了：“……如果是的话，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红月过去感染体才开始失控。”

“别想了。”乔伊斯打断了他们，表情冰冷，“越想这种可能性，不是会越难过吗？特别是你，天使。”他记起来了，当时击中大蛇弱点，使得它落败的就是这位。

灰绿色头发的天使沉默了下去。然后他抬起眼睛，笑了一声：“是这样没错……不过，还轮不着你担心，恶魔小朋友。”

“你在激怒我么？”乔伊斯淡淡道。

但是他们却没有谁真的生气。毕竟，离奇的，明明是天使恶魔这样的死敌，他们却没有在彼此身上感受到平时的那种恶意。

“那么，感谢你们的帮助。”天使叹了口气，“我叫米利斯。如果你们要去遗失之地的话，请留意那位蛇族少女……她带着感染体的遗骸逃跑，我担心她也会被感染。”

谢涯点了点头：“我是谢涯，他是乔伊斯。有缘再见，保重。”

“保重。”

天使说完这句便振翅飞去，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空中。谢涯于是转过头看向乔伊斯，对方表情显得有些纠结：“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第一次遇见这种天使。”

“你不也是第一次遇见我这种人类。”谢涯笑笑，“所以，有时候也别太被过去困住啦。”

乔伊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了。

谢涯也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你说，我们会遇到朵娜吗？”

“怎么可能，”乔伊斯道，“遗失之地这么大。”

——然而，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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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暴正在酝酿。

荒漠贫瘠的沙尘被漩涡般的暴风卷起，在空中离地十几米的地方形成旋转的沙尘柱，夹杂着枯藤和石子，遮天蔽日，让本就暗沉的天色显得愈发危险。然而这副天灾般的场景如果是由个人创造，未免有些令人不安，宛若面对大自然而渺小的人类，光是望着，就产生些许绝望。

“不觉得太巧了吗，”狂风吹乱乔伊斯的红发，黑色发带摇摇欲坠，让这血魔眯起的眸光显得愈发危险：“逃到那里不好，偏偏在这一块——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谢涯扶着一旁的大石，感觉自己要维持不住平衡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她和我们见面的？”

“不无这种可能性。”

沙暴间，紫色的蛇鳞若隐若现。

“当务之急是让她停下来吧，这里离咱们屋子不远，要是她再闹腾下去可不行。”谢涯叹了口气，从系统背包拿出那把名为“握手言和”的□□，并和乔伊斯讲述了效果。对方听完，点点头：“那我去牵制她，你找准机会瞄准吧。”

话音刚落，他微微抬起手，锐利的指甲划破了自己右手手腕，鲜血流下。

谢涯被震了一下，接着就见乔伊斯手臂往他的方向挥，让那些血洒向他身前的地面。那些血液一接触到地面的沙土就好像生出生命了一般，直接蔓延到他的鞋底，顺着靴子一路攀上他的小腿，宛若血色的藤蔓一般诡谲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艳丽。

“这可以让你在沙暴中固定。走吧。”年轻的恶魔淡淡地说，从空间手镯拿出自己的剑，银色剑身，纹路鲜红宛若血管，与他倒是色调整齐，相当般配。很有种族特色的装备啊……谢涯默默感叹，然后抬腿。略显沉重的步伐每迈下一步就会产生来自地面的吸附感，的确很大程度避免了他被沙暴吹飞的窘况。

愈离得近，扑面的狂风便更显它的暴虐，而凌乱翻飞的砾石之间，紫色的大蛇痛苦地翻滚着，不住地摆着长尾，搅动得漠土松动，形成漩涡。很难理解这种力量，是种族天赋，还是异变前兆？——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失控，此刻要做的只是阻止。

子弹上膛。

同一时刻，乔伊斯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踩着自己挥洒在空中的血液，直接自紫蛇上方从天而降，双手持剑向下劈去！

“锵！”

金石相击的脆响，伴着微不可察的腐蚀声滋拉滋拉。那一剑没有劈开紫蛇的鳞片，却通过血液魔法造成了传导的痛觉，紫蛇下意识地直立起上半段身子，长尾抬起，于是她的身形便显露在漫天沙尘里。

一瞬间无数的技巧闪过脑海，谢涯扣下扳机！

“砰！”

依旧没有击破紫蛇的鳞片，然而对方却瞬间僵硬了起来。与此同时，谢涯也突然感觉内心平静，产生了“不用攻击了，她也只是个孩子，伤到她了就不好了”这样的想法，于是毫无犹豫的放下了枪。有点要命啊，这个负面效果。他苦笑。

紫蛇僵直了至少五秒，乔伊斯抓住机会，立刻将其套上鲜红的血网。最后随着血魔落回谢涯身旁，紫蛇轰然倒塌，溅起一地尘埃。然而她造成的沙暴一时半会还停息不了，谢涯下意识的抬手挡脸，刚开口就吃了一嘴沙子：“把她带回去吧——咳咳咳！”

乔伊斯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是想要拒绝的，不过，看了眼愈发昏暗接近黄昏的天色，最终还是比了个手势，示意这么大一团搬不动。

这时候一直装死的系统便有用处了。

【是否花费 10积分兑换束形药水x1?】

谢涯没心思吐槽系统抢钱的操作了，直接兑换，然后扔给乔伊斯要他帮忙给紫蛇喂下。

等到乔伊斯从沙尘暴中心抱出个裹着毯子的紫发少女，天色已经愈发昏沉了。血魔似有所感地微微抬头向他示意，面色凝重。就连系统也提示道：【宿主，赶快回去！要天黑了！】

反正今天也花了够多积分了，债多不压身，谢涯直接在系统商城斥巨资兑换了个疾风术，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回了小院。然而，走在最后的谢涯将铁门关上的瞬间，感受到了一道自外而来的注视。

与那次他出门练习枪法时，如出一辙。而这次甚至更为清楚——

……那道注视自上而下，宛若俯视，来自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