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途风波不断，但好歹是采买完成了。

遗失之地没有信号，谢涯也怕把朵娜的事提前告知了会导致多出事端，便也作罢，让这个黑户住了下来，以打工为代价。小姑娘看着瘦小，实际上不光蛇形，人形的力气也大得很，扛起两人合抱的大石块眼睛都不眨，谢涯已经无力吐槽这种违和感了。

而乔伊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即使谢涯表示不需要伤患帮忙，他依旧用血液魔法对新修的城墙进行了加固。“我的力量没有恢复完全，防御力可能不太够看。但是侦查是没问题的——只要有生物靠近，我就能知道。”血魔表示。

“所以乔伊是可以完全操控自己的血液么？”谢涯问出这个浅显的问题。

乔伊斯点了点头：“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我的天赋也算恶魔中的佼佼者了。”

“是什么感觉？”谢涯好奇地问，加上一句：“是不是有点冒昧了？呃，你知道的，人们总是会对自己没办法有的东西心生向往……”该死的禁魔体质啊！

“我施加的魔力越多，感知便越明显。可以说是精神层面的触碰感吧。”

“说到这个，”乔伊斯看了一眼窗外正在忙着搬东西的大蛇，“比起我的血液魔法……你对我们施加的，那个能免受感染体攻击的力量，也许更值得向往才是。”

朵娜毕竟见识不多，感受过后只会觉得佩服，而乔伊斯更多感到的是心惊。——这实在太突破常理。

而谢涯摸摸下巴，却是问道：“你认为这是种怎样的能力呢？”

乔伊斯沉默了一会儿。

“……就我所知，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两方——神明，亦或死亡。”他缓缓道。

谢涯没有回答他。

正巧此时朵娜进屋来，打破了他们的安静局面：“那个，打扰一下……谢先生，东部的城墙大体也搬完了，请您验收……”

谢涯惊讶：“这么快……朵娜，你在塔里只卖花么？未免有些屈才了。”

“您说笑了，要是力气太大被大家知道我是食人蟒，不把我赶出去还算好的了……”

朵娜看起来有些委屈。

也是，种族歧视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啊。仅凭我估计也是很难改变的吧，谢涯叹了口气，也没什么话说了，出门去验收工作。

短短五天，石块和水泥混合制的城墙就初见雏形，圈出大概四个广场那么大的区域，方便开垦农田和修建屋舍。毕竟如果不出所料，系统的意思是让他建造一座新的“塔”。先把地方建好，到时候再拉居民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点开系统面板，看向那里的任务。之前的【扩展领土】任务已经显示完成，奖励即将到账，积分和技能书倒是熟悉，他更在意那个所谓“一次抽奖次数”——果然无论什么都离不开抽卡吧？只是他怀疑很大程度上，只是系统的又一次黑箱操作而已。

先将技能书用在自己的“射击”上，和系统说好晚上梦境传输，他径直点开那个看上去颇为简陋的、奖品显示全为“？”的抽奖□□，点了开始。□□转啊转，最后在一栏停下，同时系统的声音也应之响起：

【恭喜宿主抽中了神秘的邀请卷轴x1!】

随着一阵蓝光，一张羊皮卷轴就出现在谢涯手中。上面用着特殊的文字写着什么，谢涯一个字都看不懂，正在狐疑，就听系统颇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这！……呃，呃呃宿主，宿主你等下，我拿错了，给你换一张！】

下一瞬间，手中的羊皮卷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模样类似，但是语言换成花体通用语的卷轴：“命运之塔在等待下一位敲钟人……”

就此一句，后面便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一张有传送能力的邀请函！】系统的声音老半天才响起，谢涯怀疑它在平复心情：【宿主想要赴约的时候，直接使用就可以了！】

谢涯听了，点点头，直接把它收进空间吃灰：“我明白了。”

“所以，之前你弄错的那一张是什么？”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追问下，系统支支吾吾，到最后甚至有点恼羞成怒：【哎呀…你别管啦！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情啊！】

那就是说以后能知道咯？看系统的态度，似乎并不是它自己弄错的，反而像是某人的一个小恶作剧……系统之外还有什么？

——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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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莱布利亚塔的天使米利斯对此话也深有认同。

此刻他正处于那座高高的中心塔内所谓的“神圣审判庭”，坐在一贯用来开最高圆桌会议的桌旁，吊儿郎当，满脸不耐。往日坐满各种族代表的高背椅上此时全是天使，或低头漠不关心，或起身高谈阔论，更有甚者直接开始打瞌睡。

有时候他真是很怀疑，那些满嘴胡话的老头在发言之前是否检查过他们的发言稿。但凡修改一下语病，也不会离谱到这种程度。就比如说现在——

“恕我打断一下，”他举起手，“您的意思是，要将西区基础医院拆除？”

白胡子的天使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当然。每个月给西区投入的有多少，有多浪费塔内资源，想必大家也都知道——”

“可是那是西区最后一所医院，”米利斯面无表情，“上一所在一年前才被您以‘浪费资源’的同样名义拆除。您想要那些恶魔到哪里看病呢？南区的人类可不会欢迎他们。”

“呵，这就说笑了，恶魔这种种族本就是疫病的根源，怎么还需要看病？”

“您这话说得还真是偏颇——”

而他身旁坐着的另一个老头出声斥责：“米利斯！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他将手上的法槌重重一敲，米利斯便感觉被禁了言，只好无声地啧了一声，往高背椅上一靠。

法槌老头权当他不存在：“那么，对杰里尔长老的意见，各位有无其他看法？”

鸦雀无声。

表决同意的时间到了，最终在场12人，也就两人没投同意票。一个是B组警卫队代表米利斯，一个是S组警卫队代表卡加——“喂喂喂，卡加，别睡了快起来！”

坐在一旁的A组代表小声提醒，白头发的女人才悠悠转醒，露出一双橙色的眸子：“投票了？我说了，不管什么，我的意见都是没意见。”说完就又闭上眼睛。除了略显无语的A组代表，座上个人都对她散漫的作风没发表任何评价——

毕竟她是卡加。

是曾经和“裁决之眼”米利斯齐名的“荣光审判”卡加。随着前者的屡屡逾矩，如今降为B组，这位白发橙眸的天使可算是如今警卫队的红人，当之无愧的大天使长格哈尔的“利剑”。

有这样圆滑的利剑么？真是讽刺。米利斯嗤笑着，对这位昔日的搭档发表看法。投票结束，到了各警务组汇报工作的环节，米利斯耐着性子等到自己，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米利斯，”法槌老头道，“你在之前对感染体A83的围剿中，出现了怠工现象，还在销毁遗骸现场离开了工作岗位，是么？”

“我正要说这件事，”米利斯正色道，“对于感染体，我有新的发现。有些感染体其实依旧保有原本的神智——”

“够了，没兴趣听你的那些无聊看法，”老头直接打断了青年的汇报，“我只希望你以后能牢记你自己的身份——米利斯，你现在是B组，我可不希望你再因为你那些离经叛道的看法再掉级——懂吗？”

米利斯被气笑了。

他也懒得反驳了，那位长老最擅长的就是禁言，与他争执根本毫无意义。而这时圆桌首席的长发天使终于发话了，柔和的声音响起，稍微抚平了米利斯心中的怒火：“请不要争吵，我们都是神的子民，理应共同为了神的理念并肩前进。米利斯这样做，想必有他的原因吧——你是说，感染体可能依旧保有意识？”

米利斯点点头。他看向首席那位银发蓝瞳的天使，对方一袭银发及腰，容貌雌雄莫辨，垂着双目，看起来显得温柔而悲悯：“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能确定真实性吗？”

“开玩笑，感染体怎么可能——”

“我确定。”米利斯道。

大天使长格洛尔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既然是米利斯说的，我想，的确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各位，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求证之前，请先将这个消息压下好么？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如您所愿。”各天使纷纷表示。

等到散会，米利斯找到大天使长格哈尔，详细说明了情况，并对拆除西区医院的决定表示反对。格哈尔叹了口气，他美丽而柔和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米利斯，你也是知道的……恶魔的体质不适合接受治疗，他们大多是堕落和破坏的代名词。”

“但不可否认，依旧会有弱小且无害恶魔的存在。”米利斯坚持道。

“我知道你一直是种族平等论的忠实拥护者，但偶尔我们也要看到客观差异的存在…”

米利斯受不了他这副中立派的样子：“开设巡诊。”

“当然会的。请对我放心啦。”大天使长柔柔一笑。

得到答复，米利斯也不拖延，转身离开会议室。格哈尔站在原地，无奈地嘟囔：“这孩子，还是这么倔啊……”

“你说是吗，卡加？”

他微笑着朝后看了一眼。

那边的米利斯并不知晓会议室里的后续，到时间了就下班，这是他奉行的准则。更何况家里还有人等着——打开门，就听有人的步伐哒哒哒地跑了过来，金发碧眼的少年身后带着一双洁白的羽翼，看到他，弯了眉眼：“欢迎回来，米利斯——今天好晚呢。”

米利斯嗯了一声：“又被那群老头拖了时间，耽误了点。呵，但凡他们能把脑子装在正确的位置，也不至于莱布利亚如今还是这副鬼样子。”

少年被他逗笑：“要是被你听见这么说，先生们会气死的吧。”他接过米利斯装着枪的背包，好好地安置在物品架上，继而跑去厨房端出饭菜。米利斯看他这忙前忙后的样子，挑了挑眉，问道：“这么贤惠，弥赛亚准备做女孩子么？”

“米利斯怎么能这么说呢，性别又不能由性格决定。”还未成年换羽的无性别天使笑了一笑，气质倒是和那位以温柔著称的格哈尔大天使长有些类同。但米利斯知道他们之间的迥异，无论是年龄还是个性都相差甚远。

“也是，卡加那家伙也一样，明明就和圣母玛丽亚没有一丝相似。”当初她选了女性，真是震惊了米利斯好久。

“不过性别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啦，就像格哈尔先生那样，也很让大家喜欢啊……”

“你可别成为他那样的人，”米利斯叉起一块牛排放入嘴里，“我现在是越来越难懂他了……一副圆滑的政客样子，呵，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我这么个叛逆的儿子。”

说“儿子”其实并不准确，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当初是二十五岁的格哈尔收养了七岁的米利斯，让父母殉职的孤儿有了第二个归所。然而随着成年换羽期，米利斯搬离格哈尔的居所，他们的联系渐少，曾经熟悉的人也愈发变得生疏。

“那米利斯还能养出这么乖的我呢，不更奇怪吗？”弥赛亚偷笑。

“你可一点不乖。还有，别把我说得这么老，我可没到做你父亲的年纪。”米利斯无语。两人边吃边聊，吐槽着审判庭里各利欲熏心老头们的操作，就见弥赛亚突然白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来。

“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米利斯皱起眉，侧耳听去，周围只有壁炉上的挂钟在滴答走动。

“是重物拖曳的声音，破空声，还有嘶哑的低鸣……”年少天使的脸色更白，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头：“米利斯，你快去瞭望台！我怀疑——”

“——‘红月狂潮’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