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听过这个典故。

他对此泼了一盆冷水：“据我所知，这个故事还有后续，上帝为了阻止塔建成，变乱他们所说的语言，使众生隔绝。‘巴别’是变乱的意思。”

“但是也不影响我用这个名号嘛，”谢涯讪笑，“说起来，乔伊居然知道这个故事么…”之前也是，圣经和耶/和华都曾经存在，人类的文明似乎与他原本世界并无不同。

“又被我惊讶了么，一个恶魔知道这些很奇怪吧。”乔伊斯耸耸肩，看了眼一脸懵逼的恶魔代表修尔，“毕竟我也曾经想要融入塔内的不公社会……不提也罢。”

“那个，那些恶魔什么时候来呀，”朵娜小心翼翼地举手，“我，我可以给他们准备一点花…做房子里的装饰……”

“我们现在就回去通知西区的恶魔！”打酱油的恶魔代表修尔积极道，米利斯也点点头：“那就先失陪了。”

“我送你们。”谢涯说。

正城门的设计是依靠炼金装置开启，两道侧门一扇是口令通行，一扇是钥匙。谢涯送他们离开，望着两个身影消失在荒原，正想往回走，脚步就突然一顿。

——他再次感受到一道注视。

浑身的汗毛瞬间直立，扶着门的手指狠狠扣紧。当机立断，他正要一步迈入城中，然而此时却有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他的手腕——

轻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初次见面，你好呀——”

扎着黑色低马尾的男人长相无可挑剔，圆形镜片后的深蓝色眼睛饶有兴致。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蓝色长外套，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宛若最普通不过的行人。然而，男人握着他手腕的手蔓延开冰冷，彻骨的寒意就如潮水涌现。谢涯又听到巨大的涨潮声。

“——[古代遗物]。”

男人微笑着，这样称呼他。

系统的警报在下一秒迟钝地尖叫起来：【宿主快跑！！祂是[观察者]！！——】

之前在莱布利亚地底出现的那个星空外神。

而谢涯的手已经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什么——

宛如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般的，他几乎是瞬间就取出那份“神秘的邀请函”，没有一丝迟疑地使用——

天旋地转。

猎物顷刻就消失在原地，突兀得宛如被某种力量抹除一般。似乎是意料之外，男人惊讶地挑了挑眉，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无奈地叹口气。

“逃得真快啊，我很吓人吗？”

他向门缝中瞥了一眼，接着就礼貌地收回视线，伸手将门关上，转身离去。

“话说，之前似乎有个可爱的小天使听到了我的声音……”

“那么，就去看看吧？”

外神勾唇浅笑，身影愈行愈远，直至消失在荒原之上。

--

眩晕感和之前系统的传送很相似，似乎同源。

谢涯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睁开眼睛，还有些惊魂未定。眼前是一间破旧的哥特式教堂，色调昏暗，惨白的墙壁上爬满霉斑和苔藓，彩色玻璃窗射进的光线迷离，衬得整间教堂昏暗而诡谲。步道区的木制长椅已经被腐朽殆尽，坍塌在地上积成深色的灰尘，一路铺展蔓延向教堂最靠里的破败神像，渲染出某种令人不安的氛围。

这是哪里？他想起之前邀请函上的话语：“命运之塔在等待下一位敲钟人……”

【宿主！】

系统的声音响起，让他暂且中断思绪：“这样算是摆脱[观察者]了吧？我似乎没有关门……糟了，乔伊斯还在里面！”

【宿主放心，系统没有检验到有别的存在入侵领地的情况！祂应该有所顾忌，没有打破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祂为什么还是来找我？你们星空外神都这么平易近人的吗，动不动就跑到地上来？”谢涯心情说不上美好。

【外神中也就只有[观察者]是行走于地上的神明，因为祂需要[观察]……呜呜，我也不知道祂为什么找来，可能是之前在莱布利亚的时候让祂注意到了，觉得有趣，所以来和你打个招呼……】

外神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吗？谢涯黑线。

“还有，祂称呼我为[古代遗物]。”

某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啊，谢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点开自己的面板，看向那里的“魅魔血脉”。明明是人类，之前却成功释放了魅惑术，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吧。

包括上帝的存在、圣经的书写，遥远国度的中文姓氏，历史遗留的典故和传统——

“这里其实就是我曾经生活的地球吧。”他如释重负地呢喃道。

故乡其实近在眼前。

【宿主……请不要难过，我，我不擅长安慰人……】

谢涯沉默了很久。

“那么，既然我已经察觉到这件事，是时候该把一切都坦白了吧？我为什么会来到五百年后的这里，为什么拥有成神的资本……以及，我是否能回去。”

他将那些微小的希冀藏进心底。

【……好。】系统轻轻地说。

【在那场‘大灾变’发生之前，星空第一次注视了世界。那是被人类称作‘末日爆发’的日子，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夜晚，没有任何征兆。在那一夜，无数人异变为感染体，无数人一夜噩梦，还有些人……陷入了沉睡。】

【我猜测是因为地球的抵御机制，让部分人能免于第一次污染，代价就是长久的沉睡，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这些人被成为‘永眠者’，大多数都在末日的动乱中因为各种原因被破坏……而您，是我在一个坍塌的科研废墟中找到的唯一一位依然保有生命体征的。】

【经过五百年的岁月，时间在您身上留下了痕迹，就算是我也不能强行破除。于是我只能读取您的记忆，建造了这样一座和您沉睡前的居所一样的地方，等待您的醒来……】

“……只有我一个永眠者醒来了吗？”

【按我所搜集的数据来看，是这样的。】

“那么，你说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微微抬头，看向虚空中某个地方，“你是大灾变之前的造物？或者说……”

系统沉默半晌才回答。

【我的本体名字是[科技]，准确来说，是人类的[科技]。】

【而我是祂的人格部分。】

【我是绝对理性的[科技]之神割舍下来的‘感性’，】它的声音低低的，【而我也是灾变前人类的造物，因此……我想要再听见你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