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加雷斯的镰刀转动，回旋回自己手指间，背着巨大的龟壳、长着三个蜥蜴头的魔兽应声倒地，喷射出棕红色的血液。地狱褐色的土壤随之扬起尘埃，让站在一边的乔伊斯咳嗽了下，他这次没有动用血液魔法——四阶的三头龟蜥还不值得他划开伤口。

而谢涯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越野车边的石头上，用小刀削着苹果，苹果皮一圈一圈的落下，发呆的表情漫不经心。托行商阿加雷斯的福，他们的食物供应不成问题，但是大半个月过去，地狱的城邦还是没个踪影，他们不得不开始狩猎那些味道一言难尽的魔兽，以备不时之需。

权当是体验地狱的风土人情了。

谢涯一边想，一边深深对地狱恶魔们感到佩服。

今天轮到做饭的是乔伊斯。

炼金术士很快地就把三头龟蜥剥皮抽骨，对那堆血淋淋的肉块面不改色，然后选取能吃的部分，操控其上的血液化作绳索，提着来到谢涯身前的篝火。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锅碗瓢盆，放点水就把肉扔进去煮，看得谢涯太阳穴猛跳。

“乔伊，”他欲言又止，“你这个做饭手艺……”

乔伊斯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别指望一个地狱恶魔——”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做法！！”

阿加雷斯冲过来大叫：“我说了，先焯水，再腌制然后放油煎一会儿！你这么做会腥死的！！——”

——没错。

就连谢涯也很意外，三人之中，厨艺最好的竟然是阿加雷斯。

他的厨艺虽然也不错，但仅限于中餐家常菜；乔伊斯的手艺只能说能吃；而阿加雷斯，出乎意料的是男妈妈，不仅说起步骤来头头是道，最后的成品也比预期好上很多。

据他所说，是为了养活柯林那个巨婴，被迫学的本领。谢涯想起之前二人吵架，阿加雷斯的确骂过柯林“饭都不会做”……果然是怨念颇深啊。

而乔伊斯表示：“把调料像炼金一样放进去不就好了，我有很严谨地计算用量的……”

“小孩，你这就不懂了吧！”阿加雷斯幽怨道，“你这样做出来的食物是没有灵魂的！”

谢涯不想参与他们的厨神争霸。

他心如止水地用树枝拨了拨篝火，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角：“我感觉我没什么问题……下次狩猎能让我参加了吧？”

然而二人异口同声地道：“不行！”

“你还在很危险的觉醒期！”阿加雷斯激动道。

“不要贸然使用不熟悉的力量。”乔伊斯快速说。

好吧。

道理我都懂，但是好不容易变成了恶魔的模样，想试试战斗力也是难免的嘛……

谢涯在这大半个月的魅魔生活中，逐渐体会到了自己新身份的不同。

首先，五感都变得更加灵敏，再加上本身半神的精神力，侦察和感知已经相当优秀；力量方面也大大加强，甚至可以直接抱起那辆越野车——“喂放下来啊你个混小子那是我的爱车！”——然后就遭到了阿加雷斯的疯狂输出；最后，虽然禁魔体质依旧发挥作用，但是魅惑术已经登峰造极，甚至到了平常都会不自觉地散发的程度——

“……乔伊。”

谢涯弱弱地提醒了一句，血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在谢涯身上停留太久。他猛地把头偏过去，欲盖弥彰，耳尖绯红：“抱歉……还是有些影响……”

盯着同性朋友看入神了这种事情，也太冒犯了吧乔伊斯！血魔强撑着按下自己乱拍的心跳。

此时他们已经用完阿加雷斯指导的晚餐，对方去处理餐余残渣，篝火前只留二人相对而坐。魔界没有夜晚和白天的分别，但是他们还是人为采用了24小时的时间划分，而此刻大概算是入睡前的空闲时间。以往的这个时间段，都会以阿加雷斯夸张而激动的吹牛、二人昏昏欲睡的附和度过，然而此刻少了缓和气氛的电灯泡，二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了起来。

乔伊斯偏过头，下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红发，想要掩盖自己同样绯红的脸颊和耳尖。

而谢涯心情微妙，强装镇定，还拿出了储物戒指里的书来看，虽然拿倒了。

——“没关系的，乔伊，我又不会笑话你，青春期的男孩子是这样的，我懂你没有别的想法……都怪魅魔血脉！”这是谢涯混乱的心情。

——“不能脸红，不能脸红，乔伊斯，你是见多识广的地狱恶魔，魅魔而已，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虽然那是谢涯——不，那是你的同伴，或者说‘朋友’，他信任你，希望你能正直地对待此事……”这是乔伊斯疯狂的默念。

……虽然那是谢涯。

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让血魔懊恼不已，头一次痛恨自己怎么不是清心寡欲的天使。

就算是魅魔也不太可能对他产生影响，可是，那是谢涯啊……

血魔几乎想要把自己埋进地里。

——对自己的好友有这样亵渎的心思，说出来肯定会被讨厌的吧。乔伊斯想。

——让纯情的小朋友被自己gay坏了，怎么想我都罪该万死吧！谢涯想。

于是谢涯面无表情地把自己身后乱摆的尾巴揪了一下：“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乔伊，”黑发的魅魔苦着个脸道，“最近为了你的心理健康，还是少和我呆在一起吧……”

然而乔伊斯却愣了愣。

果然是被讨厌了吗？也是，被这样恶心的眼神看着，就算是朋友也会感到很为难的吧。

然而心中弥漫起的苦涩还是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只好在良久的沉默后，闷闷地回答：

“……我明白了。”

谢涯暗暗叹息。

他站起身来，若无其事：“那我先去看看阿加雷斯收拾好了没有……今晚的守夜，你是第三个吧？可以早些休息哦。”

诉说关心的话语到了乔伊斯耳中，自动曲解了些许意思。血魔微微低下头，压下心底的苦涩，回了一个好，目送着黑发青年的身影离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谢涯走远之后，露出了个苦笑，低语的声音飘散在地狱经久不息的凛风里，显得那样轻：

“我当然知道你会难过……”

“但是我更不希望，你因为我……”

剩下的半句话含在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