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始作八卦。一步生八，八生六十四，一步之下万般变化。

“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相助我。”络川默念着玄术口诀，聚精会神地调动灵力。运用这套玄术最关键的点，就是要硬生生记住每个步法衍生出的变化，何为虚，何为实，自己决计不能记错。

从膳堂到回弦山纯用速步诀都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络川只花了一刻钟不到。中途她路过不少弟子，他们似乎只觉得身边有一阵清风拂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她的身影，发觉她的存在。

络川对这样的效果非常满意。

三天时间她的八卦游龙步已经练得小成，且她在其中加入速步诀，融会贯通之后让这套创造出来后几百年没变化过的身法玄术得以更进一步。

无忧门禁制之下，问虚以上方可御气御物。但以后靠着这套玄术，无忧门四宫她哪里去不得。老实说，她对那百丈高的独山玉壁肖想很久了，苦于找不到机会。

最后络川停在一棵高山栎树下。

再往前绕过一处拐角，就到开荒的地方，这段路她打算老老实实走过去。

“刘师叔。”络川打了个招呼，随手把装着灵食的食盒还有碗筷，整齐地摆在旁边四四方方的大石头上。刘乐山的那份最大，她单独拿着送过去。

刘乐山看到她过来后，先是用清洁诀清了清身上的灰屑，跟着喊了一嗓子：“都过来吃饭。”

十七八个外门弟子放下活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他们一人拿一份，然后又三五成群地坐到一块边聊边吃。吃过饭后他们可以就地休憩一刻钟，这是一天难得的休闲时候。

“师叔，喝茶。”刘乐山吃饭之余，络川往刘乐山杯子里倒了杯东山白露茶。

东山白露是钟开朗给她的茶，据说长在东山万丈高的悬崖峭壁上，得一千块灵石一两。这样的好东西她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拿来借花献佛物尽其用。

“嗯。”刘乐山对络川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倒并不是因为络川这几天的殷勤。

实在是络川不仅干活利索，而且保质保量从不叫苦，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长着野草的荒地大约有六十亩地左右，三天时间，络川每天一个人就能清四亩地，眼看着用不了多少天，这些野草就能全都清干净了。

开荒进度早点完成，说明他差事办得好，少不得要受奖赏，他能不高兴吗。

一起开荒的弟子里头有几个嘴碎爱挑事的，络川也一概当没听见，理都不理，也不会来刘乐山面前告状，只自己埋头做活。

非要挑络川的毛病，那就是她干活干得太快，每天总要比别人早走一两个时辰。

刘乐山记得络川刚来那天，他打定主意要去找胥荷换人。一来是觉得络川看着瘦弱娇气，二来是因为开荒的多是男弟子，怕她适应不了。结果如今这俩问题一个都不存在。现在谁要是跟他说换，他第一个不乐意。

“师叔，我有件事情想求您答应。以后我上午来把分的活做完，下午就不过来了，您看怎么样？”络川又给刘乐山续茶。

刘乐山边喝茶边斜眼看她：“这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活干完了走就是，还非跟我说一声？”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情却很好，利索地在络川的单子上结算，随后摆摆手：“赶紧走，明天早点来！”

每天分到的活越多，完成的时候结算的也越多。第一天时络川除掉两筐杂草，拿到的日结灵石是五十。但现在直接翻了十五倍，拿到了七百五十。

刘乐山看着络川离开的背影，他放下茶碗突发奇想地想看看络川的修为。他分出一抹灵力集中精神察看，却忽然抽了口气，他是不是看错了？这孩子是黄庭境初期？

他是合灵境后期的修为，应该是不会看错的。络川刚来时他也察看过一次，那时候络川还只是个开脉境中期。这才几天时间她就越过后期，直达黄庭前期了？

要知道，内外门弟子的划分并非单纯只看境界，而是看独山玉璧测出来的天赋。几天时间从开脉境中期到黄庭前期，这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刘乐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要真是这种天才，又怎么会沦落到当外门弟子。

刘乐山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他这几天太累，看岔了，明天等络川来做工，他再好好看看。如果络川真是这样的天才，他肯定是要帮忙引荐给道君长老的。岂能看她扣壶长吟，明珠蒙尘？

络川一走出刘乐山他们的视线，便用起游龙步，直向西璇宫的小炼器阁而去。

无忧门最大的炼器阁在主宫，非内门弟子不可入。但东南西北四宫都设了小炼器阁，外门弟子也可以入内。和杨忆之她们交好的器修何清心就在小炼器阁做活。

络川凭着西璇宫弟子的腰牌，顺利进入小炼器阁。这里比起炼器阁小了不止一倍，人却比炼器阁多得多。毕竟想成为炼器师的外门弟子多不胜数。

吵吵嚷嚷间，络川可算在一个房间门口找到了何清心。

“何师兄。”络川喊道。

杨忆之在她院子里烤肉时帮她和何清心引见过。何清心也一口答应，要帮络川打造链刀。

“小五。”何清心应声。络川来之时，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名为《矿物实录》的法卷，并对着其中一页眉头紧锁。

那是器修必学的一本法卷，上面详细收录了现世过的各种矿料，以及如何选料，如何针对不同矿料控火等。

“师兄，今天麻烦你了。”络川递过来一块牌子，“我直接租了两个月的炼器室。”

在小炼器阁炼器必须去专用的单间炼器室。室少人多，是以要想用炼器室必须花灵石，按天起租，每天三十灵石。那租用两个月就是一千八百灵石。加上打造法器需要消耗的各种材料，花起来就打不住。

成为炼器师后打造法器售卖是挣钱，但不是谁都有这个财力做到的。

何清心来自小城池，家里帮衬不了什么，还需要他寄灵石回去给弟弟妹妹们补贴。他每天在小炼器阁早出晚归干那些没人干的脏活累活，才能攒一些灵石租炼器室用。

现在络川一租就是两个月的，打一把链刀哪需要两个月呢。那多出来的时间不就等于是给他用了。

何清心看向络川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心里暗想一定要给络川打一把最好最好的链刀。

何清心把牌子挂在了最边上的一间空炼器室里，随后带着络川走进去。

炼器室从外面看着狭小，但里面却内有乾坤。处理矿料、植物的各种器皿，虽然算不上顶级但也算应有应有。这便是大宗门的好处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在房间的最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炼炉，左边一个用于打制用的大铁墩，右边则是一个水池。墙边甚至还贴心地摆着一张石椅和石桌，不用看火候时，累了就可以坐在这休息。

络川猛一看，觉得这里和老爹的铁匠铺也差不多，只不过少了风箱。炼器控火都是靠灵力，并不需要风箱。还有淬火和回火这些都需要灵力掌控。比之普通人的锻造术有相似之处，却难上百倍。

“小五，图纸和材料你可准备好了？”何清心投桃报李，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回报络川了。

络川点点头，把手串里存放的东西摆到石桌上。

何清心还没看那图纸，就先被络川准备的炼器材料震得说不出话了。

不动鳞光草、曦和鬼金、幽心铁、千纹钢……这每一样都是价值千块灵石以上的材料。

其中最贵重的就是那块有人脑袋那么大的悬凤石。

悬凤石采自栖山大梧桐顶，带有上古神兽凤凰遗留下的气息，从矿料分级来说，它已经达到五级，是中级炼器师最喜欢用来做器胚的材料。是以悬凤石价格昂贵，一块就要一万灵石以上。

何清心下不去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些珍稀的，只在法卷上见过画像的材料，又推还给络川：“小五，我看你要不还是找一个中级或高级炼器师吧。我可能不太行。”

能炼制一到三级法器的，是为初级炼器师。四到六级，则是中级。炼制七到八级的，是高级炼器师。至于九级及以上的法器，那便是炼器宗师级别的人物了。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凤毛麟角。

何清心自小对炼器感兴趣，立志做一个炼器师。但如今年过五十，他刚达到黄庭境前期。因炼器需要对应的修为境界，所以现在的何清心最多只能炼制二级的法器，甚至不能保证成功率。

刚才何清心还打算大展身手，但现在他害怕。怕把络川好不容易搜集起来的心血毁了。

同住第七峰一个大院的屋舍下，何清心知道络川的身世，知道她是从人间来的，估计家里比他还穷。这些贵重材料，只怕是她哥哥林炎拿了全部身家出来给她，何清心心里实在没底。

络川诧异地看着他：“师兄？”

何清心再度摆手，结结巴巴地说：“我真的不行。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想炼一把普通的链刀。”

络川看他这心慌的样子，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师兄，你照我的图纸炼。我给你的材料大概够炼两次。炼好了，到时候多出来的材料我送你。炼坏了，我再去找新的材料。”

“不不不……”何清心还想推辞，但是转瞬就被络川手里抖开的图纸吸引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精细的一份图纸。

图纸正中画着的这把刀，刀头呈山川的形状，刀刃则是一排规则的齿状，样貌非常帅气别致。

刀身和刀柄能分解开，刀柄内藏有细长的铁链。战斗中一旦按动刀柄上的机关，刀头便能带着铁链飞射而出，既可以当刀使也可以当链子使。既可远攻，又可近战，变化莫测，在对战中必能出奇制胜。

其下则详细撰写了一份关于锻造这把链刀的步骤。包括如何处理锻造用的材料，什么火候加入什么材料，锻造多长时间等，都写得异常清楚。

何清心拿着这张图纸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何忽然多了几分信心。他看向络川的眼睛映着火光，又红又亮：“小五，你当真要交给我做？”

“自然。”络川点头。

她“哦”了一声，又掏出个瓶子：“差点忘了，锻造本命法器还需要我的血。”

她用灵力刺破手腕取血，没一会就取出来一碗。

为了让流血的速度加快，她还把伤口划拉得又长又深，看得何清心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小五你没有痛觉吗？”

“啊，我怕不够你用。够了是吧？”络川抬起手腕，往嘴里丢了磕一级的止血丹，随后又利索地给自己包了块纱布。

“够了够了。”何清心看得满头大汗。

寻常炼制本命法器，最多取一指深左右的血，她这都一碗了！这个小五也太下得去手了。他感觉他要是不答应，络川可能会给他也来一刀。

络川把装血的碗和那堆材料放到一起：“那麻烦师兄了，我还有事，得空再来找你。”

炼器非一日之功，光是锻造器胚，淬炼材料就得花费好几天。她就不在这浪费时间等了。

临走前，络川对着呆愣愣的何清心喊道：“师兄靠你了，事成之后我给你包一年的炼器室。”

“嗯。好。”何清心迷迷糊糊地应着。

等他反应过来什么一年时，心潮澎湃间，络川早退出房间走远了。

室内只剩下自己，何清心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让自己保持冷静，随后才撸起袖子，郑重又郑重地拿起那些材料。

……

络川眼看着天还早，打算下山一趟。

无忧门对于弟子下山并没有太多限制，毕竟山下就是有飞云灵鸟守护的托月城，危险不到哪去。且下山用到传送法阵，都会在他们的腰牌上留下印记，只有上山后那印记才会消失。

络川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山下，她扯下那块腰牌看了看，看那印记分外碍眼。只是她试着用灵气去除，那印记就是纹丝不动。

“还挺结实。”络川随手把腰牌丢进手串里，随后还像上次那样换下门服，戴了面巾，朝着城中的虞氏宝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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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