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来你就是当时来咱们家的那个小孩呀，阿姨可记得你呢，你奶奶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去世很久了。”
“啊——”高白斐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沈见川，立马转移话题：“对了，见川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年轻男人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锐利的眉骨下却长着一双饱含深情的桃花眼，生生缓和了几分凌厉。
“在——”
“哎哟！”高白斐突然打断他，“我就说怎么越看越眼熟，是不是那个、那个，我在电视上见过的，之前老刘家那闺女天天提起你来着。”
听她这么说，沈见川立马换上一副谦逊的神情，“嗯，应该是我。”
“哎哟！”高白斐非常激动地拉过他的手，向床上的薛柏传递眼神，“确实长得好看啊。”
薛韵就站在门外看着她欣赏沈见川的样子，再看沈见川那一脸虚伪的笑，不禁毛骨悚然。
“小韵，站门口干嘛呢，饭都凉了。”
“来了。”薛韵闷闷地说。
她提着饭盒进去，不动声色地将沈见川撞开。但她不敢去看沈见川，身体背对他摆放着餐盒。
“爸、妈，咱们对人还是别太自来熟了，说不定人家也受不了你们这么热情。而且——”
后面的话薛韵没说完，她偷偷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沈见川。男人正单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薛韵迅速别过脸。
“你说说这孩子。”高白斐干笑几声，略带尴尬看向沈见川，“从小就被人说缺心眼，见川你别介意啊。”
“没事阿姨。”沈见川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绅士，“做人是该谨慎些。”
“多好一孩子啊。”薛母慈爱地说，“以后有空可以多来我家坐坐，以前你可喜欢和小韵玩了。唉，你肯定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还和以前一样不要太拘束啊，可别嫌弃阿姨现在的家。”
“好。”
闻声，薛韵愣住，她瞟了沈见川一眼，默默翻个白眼。
好个什么劲呢……
“今天不知道有客人就没带多少饭，见川应该还没吃呢吧？”
“还没。”
“那要不让小韵带你出去吃？”
压根不给薛韵反应的时间，高白斐拉着沈见川顺势就把她一起推了出去。沈见川在一旁虚伪地问个不停：“会不会不太方便？或许薛韵有自己的安排？”
“怎么会呢！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叙叙旧啊，薛韵。”最后两字带着薛母不怒自威的严肃，薛韵打着哈哈，正想应付过去，“待会儿记得拍张照，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招待见川。”
“也……犯不着这么……好的！”
不敢继续待下去，薛韵立刻消失在高白斐视线中。沈见川看着那个气冲冲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薛韵侧身贴在电梯墙边，一手按着电梯，见他过来语气不善：“还不快点。”
“外面容易被拍，不然去我家？”
薛韵“唰”地摆过头，惊恐看着他，“你——”
沈见川溢出笑，“逗你的。”
“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的，龌龊。”薛韵，“所以去哪里吃？”
沈见川一动不动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要去哪里。可他眼神分明，聚焦在薛韵身上的视线看得她直发毛。
“叮”，电梯门开。
沈见川同时戴上口罩，“跟上。”
他低头往前走，黑色的短袖衬摆被略微带起。薛韵慢慢跟在他身后，途径的风捎来一阵柑橘香，很淡，但她还是闻到了。
七弯八拐，沈见川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钻进车里。
车前有一排绿植，正值盛期，浓密的树叶打下一片阴影。
薛韵走慢了些，一分神就发现沈见川不见了。
她站在路口四下探看，发现那头有辆打着双闪的黑车慢慢探出车头，薛韵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她一溜烟钻上后座，解释道：“一下没注意就不见了。”
沈见川盯着后视镜看向后座，好半晌才移开视线。
薛韵一直没抬头，自然不知道沈见川在看她，见他一直不发车还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不走？”
男人抿着唇瓣，闷声“嗯”了一句，然后开车。
……
车子远离闹市停在一处安静的院落，往里走几百米，眼前出现一栋古色古香的楼房，分两层，一楼的大门上挂着牌匾，上面写着“川阁”二字。
薛韵疑惑，这么偏僻的地方如何会有这么一处装修精美的酒楼。
像是看出她的不解，沈见川一边走一边说：“这家酒楼的师傅是正宗的川菜传承人，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上面一层是川菜，下面可以吃火锅，你不是爱……”
男人轻咳一声，“这里比较隐蔽，你想吃什么？”
薛韵不疑有他，回道：“火锅吧，很久没吃了。”
沈见川点头带着她走了进去。服务员似乎恭候多时，沈见川刚踏进门口，收银台边便走来一位男服务生，薛韵听见他说给他们在一楼包厢留了位置。
锅底端上来时，上面漂浮着一层红色的辣油，薛韵蠢蠢欲动。反观沈见川，男人微微蹙起眉头。
整个过程他都没怎么动筷子，薛韵虽然困惑但还是没问出口。吃到后半段时，服务生突然端来一盘回锅肉和焯水白菜，那肉里只零星可见几个青椒。
薛韵等服务生走出去，突然轻笑一声。她压低声音对沈见川说道：“你还说正宗，这回锅肉一看就不对。”
“是吗？”沈见川扬唇，并不多言。
气氛不似刚才那么压抑，见他搭话，薛韵鼓起勇气问出了心里的困惑：“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火锅？”
“口腔溃疡。”
“那为什么还来吃这个？”
“这里安静。”
“原来如此。”薛韵松了口气。
她偷瞟了一眼，眼皮微阖。
她还以为是他特意迁就她呢，还好只是自己想多了。
薛韵用筷子戳了下腮帮子，整个人放松下来。
*
饭后，两人默契离开。薛韵只当完成任务，没将这次意外的见面放在心上。
可往后的每天，薛韵都能在病房见到沈见川，就像免费请了个护工，沈见川无微不至照顾薛柏到了出院。
薛柏与他明显亲近多了，说话都带着欣赏的慈爱，“见川，真是麻烦你了。”
沈见川戴着口罩，将薛柏扶上轮椅。
“薛叔，这是我应该做的。”
三人仿佛一家三口般和谐，薛韵站在后头，只觉她这个亲闺女格格不入。
“李感，你家沈艺人是不是被封杀了？”
“这——姐，你怎么说这话，多不吉利啊。”
“那不然他这么闲？”她瞪着李感，“话说是不是你告诉他我们家的事的？”
李感眼神闪躲，一脸心虚道：“姐——我、你也知道我这嘴就没个把门的，那天川哥这么一问，诶，我就这么一答。”李感忏悔。
“但他是不是来得太勤了？”
“好、好像是有点哦。”他心虚地挠了挠头，“川哥就这么热心肠吧，之前我生病他也这样。”
不等薛韵思考，李感赶紧岔开话题：“小韵姐咱们赶紧走吧，他们都看不见人影了。”
两人赶到时，沈见川和薛父薛母正坐在车里有说有笑。薛韵拉开车门，里头的谈话声依旧没有中断，薛父薛母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薛韵郁闷靠在窗边，往驾驶座椅背拍了拍，提醒李感开车。
沈见川眼神随意往后排看了一眼，不禁勾唇。
*
出院后，薛柏安心在家里养病，薛韵也开始找事做。
一些简单的演出赚不了多少，但只要是团长介绍的，薛韵都格外积极。
就这样忙前忙后半个月，直到黄启找上她。
那天薛韵和往常一样在舞团练舞，房门突然打开，黄启探头，看见她便走了进来。
像是熟人寒暄，黄启笑着和她打招呼：“小韵，咱俩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黄总大忙人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薛韵停下，双手抱胸等他继续开口。
黄启开门见山拿出一份文件给她，“看看。”
她接过，简单翻阅几页便合上了，“这是？”
“一个新综艺，这有好事我可是第一时间想起你。”他指了指薛韵，带着邀功的神态。
“我又不是娱乐圈的。”薛韵嗤笑，“再说，黄总的惦记我可不敢恭维。”
黄启的表情瞬间僵硬，尴尬中带着一丝阴沉。薛韵说话不留情面，但想到林禹初的交待，他还是强装镇定重新拿过那份文件。
他咬牙道：“听说你最近手头有点紧，这次这个——”他戳了戳封壳，随即竖了个大拇指。“而且这对你以后演出想必也是一件好事。”
薛韵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了曝光率，还怕没有首席位置？”
薛韵轻笑，“我们首席，全凭实力争取。”
“哦？真是这样吗？”黄启神情带着了然，薛韵突然想到什么，没再接话。
“我只是推荐，这个项目我不参与。你再好好考虑考虑。”黄启把文件放在椅子上，他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像是洞悉了她的所有顾虑。
“我就先走了。”
黄启离开后，薛韵再次细看这份文件。文件上面只有零星几条计划和待遇保证，这种初期的资料能传到她手里，说不担心是假的。
她看着上面介绍这是一档生活类素人综艺，分为十二期录制，共有八个嘉宾，只是项目书上目前并没有公布名单。
时间上倒是充裕，反正演出已经排到明年，价格方面也很诱人，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
薛韵把文件塞进包里。
但因为没有经验害怕被坑，她回去后还是特地联系了下李感以询问他的意见。李感倒是支持她接下，薛韵便不再纠结。
谁知她这边才刚下定决心，第二天制片人就找到了她。
两人约在市中心一处咖啡厅见面，薛韵到时，对方早已在那等待。
“薛韵是吧？”赵简问她。
“对，您好。”
“叫我赵简就行。”
“我就直说了，昨天想必已经有人找你谈过这事，因为我们计划十月底开始录制，现在只剩不到半个月时间。人员方面只有你还没定，所以我就直接来找你了。”赵简一口气把他的来意说完。
薛韵点头。
“你这边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提，价格方面如果不满意的话也可以再商量。”
“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觉得……怎么会找上我？”
赵简扶了扶眼镜，嘴角带着笑意，“这个节目初期想法是打算以素人为主，但又不能是纯素人，毕竟我们也是要保证收视率的。目前定的几位都是来自各行各业小有名气的人，我们希望通过你们来记录展现普通人的生活。当然，薛小姐的视频我有看，形象方面毋庸置疑，我也有看一些网友的留言，大家似乎对你的私下生活也很感兴趣。”
赵简说完，微笑看向薛韵。
“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薛韵摇头。
“那这么说是同意了？”
薛韵仔细斟酌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抿了口咖啡，点头。
对面的赵简似乎松了口气，他低下头，在手机上打着字，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
五天后，主创嘉宾见面会。
依赵简的说法是他怕节目开始录制的时候大家太过生疏，所以计划提前开个见面会，希望彼此熟悉一下。
到达约定的酒楼时，除了导演已经来了几个人。薛韵都不太认识，只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生有些面熟，可一时也想不出在哪见过。
没一会儿赵简给大家相互介绍，薛韵大概了解了其中几人。
一位女漫画家名叫余安君，一位甜品师文卿，一位是钟表修复师叫杨言津。薛韵倒是没怎么了解过钟表修复师这个职业，因此当赵简介绍杨言津时，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对方看起来是个极斯文的人，一身笔挺的棕褐色西装，正式却又不失休闲。笑起来时眉眼弯成月牙状，有着跳脱年龄的单纯感。
赵简最后介绍到刚才那位年轻男生，原来是个选秀出来的音乐人，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你好，我是薛然。”
“薛韵。”
因为同姓，薛韵不自觉感觉和他亲近许多。
“不过不是说这是档素人节目吗，你应该不算——素人吧？”薛韵问的是他，可看向的却是赵简。
本还谈笑风生的赵简被她这么一问，立马顿在原地。其他几人不知情，互相望了几眼无言。
赵简打着哈哈，向她解释：“一开始确实是这么回事。”
赵简抬手擦了擦冷汗，“但前几天确定最终方案的时候，我们在商量过程中有人提出如果是全素人阵容可能吸引力不是那么强，所以我们就换成了半素人阵容，一半明星一半素人。有明星的话收视率肯定有保障，你说是吧？”
“你们想保障收视率毋庸置疑，但这与一开始和我说的方案明显是有出入的，这算不算不诚信？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吧。”薛韵说道，“反正还没签合同，我也可以反悔的对吧？”
赵简似乎没想到薛韵会如此强势，但这件事他确实是故意瞒着她的。可想到沈见川的要求，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这事确实是我不对。”赵简诚心道歉，“没及时通知你是我们的失误，不过咱们这节目马上就要开始录制了，现下重新确定人选可能时间上会来不及。咱们之前不是聊得挺好的吗，这个综艺你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其实薛韵也没想上纲上线，这个节目她确实挺想参加的，只不过是赵简的态度，如果这时候不说，那不就说明她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角色了。
薛韵故作严肃端着，假模假势道：“算了，这次就算了，希望节目组不会再有这种先斩后奏欺负素人的行为。”
赵简扯唇，憋着的那件事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靠！沈见川？”
“我天！真是！”
大门突然打开，年轻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短衬衣和黑短裤，右手插兜，左手顺手将头顶的鸭舌帽摘了下来。
“大家好。”
他看向薛韵，唇角带着抹她看不懂的笑。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薛韵也僵直着看向他。
沈见川带着客气的笑，目光扫过眼前几人，最终停在了薛韵身上。明明在笑，可薛韵却透过他的眸光感觉毛骨悚然。
男人上前与他们一一握手，直到薛韵面前停下。
“薛老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