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韵平淡的一句话，直接判了他死刑。

徐礼牧瞳孔地震，情急之下抓住她的小臂。

“薛韵，你听我说。”

“那天……你知道的，我这人只是比较好面子，那群人把话引到那上面去了，我只是——我只是要面子才那么说的。”

……

见薛韵不回，徐礼牧有些歇斯底里：“你听到了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薛韵看着他，突然有点想笑。

告诉他什么，让他知道她明明听见了这种话，却还要死乞白赖的要个解释吗？

[牧三，这么久了你还没得手啊？你对薛韵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玩玩？她家可不比当初，你看她那样，明明落魄得要死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对你呼来喝去，也就你好这口。]

[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薛韵耳边萦绕着当时包厢内哄堂大笑的声音。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如何把迈出去的脚慢慢收了回去......

包厢里的嘲笑声不绝于耳，徐礼牧一直没说话。她就静静站在门口等他开口，等他表明态度。

可好久、好久，久到薛韵踩着细跟的脚渐渐发麻，她也开始不抱期待。

[够了啊，笑笑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

徐礼牧制止众人，薛韵悬着的一口气慢慢松下，可还没等她推门，徐礼牧接下来的话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真当我是个傻的，她长那么好看我亏吗？不就是点钱，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可不喜欢勉强人，拿钱哄好她了自然会乖乖上钩。]

[哟哟哟！]

又是一阵大笑，期间伴随着“还是你行”的喝彩声。薛韵站在门口，拳头死死攥着，嘴唇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咬出了血。

她有点喘不上气，脑子里一阵发麻。她想冲进去，想破口大骂，可双腿像是沾满了胶水将她死死钉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有服务生过来上菜，见她站在门口便提醒她。

薛韵回过神来，她害怕惊动里头的人，所以头也不回地逃了。

现在想来，以前觉得天大的难堪好像也就这么回事。

“你为什么不说？我当时只是太年轻、太爱面子了。小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徐礼牧像是急着证明什么，一个劲抓着薛韵的小臂。

“徐礼牧，其实我不怪你，他们也没有说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爱钱爱得要死，却还要自视清高搞大小姐派头。他们这样想没有错，你这样想也没有错。”她说，“我只是讨厌这样的自己罢了……”

她挣脱他的手，满脸释然，“所以，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可是小韵，我做不到。”徐礼牧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薛韵，“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这次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好吗小韵？”

“没什么意义的。过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又来找我，可是徐礼牧，当时的你确实是那样想我的，不是吗？你也看不起我了，这么多年过去就又会看得起了吗，也许哪一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又会觉得我丢人配不上你的身份。我不想这样，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薛韵——”他唤她，可薛韵冷漠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卡号发给我，这几天的医药费我转给你。”

“你就非得和我划清界限？”

薛韵不语，只是把手机递过去示意他将卡号打上。徐礼牧也较上劲，抿着唇看她，没接。

两人在电梯旁僵持着，薛韵逐渐失去耐心。在她变脸的前一秒，徐礼牧认怂道：“不记得了。”

清秀的细眉紧锁。

“不是，谁好人家能记住银行卡号？”

也是。她了然，自己真是急火攻心。

“收款码打开。”

徐礼牧被她的举动气笑了，却又拗不过她，只得无奈将收款码打开。

五万块到账，薛韵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

“别跟过来。”

不给徐礼牧留下一丝期待。

回到病房时见只剩她一个人，高白斐还问了句。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薛韵说。

高白斐和薛柏对视了一秒，不敢再多问。

接下来的日子，薛韵忙活在家和医院的两点一线中，高白斐做好饭她便去送，顺便在医院陪陪她爸。

薛柏的肚子恢复得很快，但是因为腿骨折一直下不来床，吃喝拉撒就都在床上。

成年男子的体重有时仅靠她和她妈真有点吃力，她想，要不请个护工算了。

“花那钱干啥，过几天你爸我就可以拄拐杖去厕所了，别浪费那钱。”

“几天是几天？医生都没说呢，话都让你说了。”薛韵顶他，“要我说就请个男护工帮帮忙，你也舒服点。”

“你这话就好像你爸我瘫了样的。”薛柏说完，还没心眼地笑了笑，惹的薛韵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不把小牧赶走，这不就有现成的免费劳动力了。”

“您想的可真是美啊。”薛韵被他逗笑。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薛韵径直回房间。看着曾经满墙的限量款包包如今寥寥无几，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这些年但凡有个应急的时候，薛韵就卖包。曾经她想，等她有钱了一定要把失去的都补回来，可现实却是她非但没补上，反而亲眼看着它们一个个离去。

虽然薛柏也总会帮衬，可那些他辛辛苦苦存下的钱，薛韵并不想花。

“这次轮到谁了呢？”薛韵摩挲过最后一排包包，恋恋不舍地选定其中一个。

拍照、上传，一气呵成。

薛韵轻叹口气，整个人倒在床上。

好累，好累。她闭上眼，稀里糊涂的竟想起沈见川的脸。

“该死。”她拍拍脑门，“真是累的见鬼了。”

*

中秋临近，这是薛韵一家第一次在医院过中秋节，为了看起来不那么冷清，薛韵特地订了桌好的送到医院来。

谁知酒店送餐人员一时找不到病房，她只能自己下去接。

寂静的住院部第一次这么热闹，门口站了些人在聊家常，想来也是没法回去过节的。

薛韵东张西望生怕错过配餐人员，只是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段。

来人越走越近，视线清晰的一瞬，薛韵震惊。

“李感？”

“薛韵姐！”来人见她很是激动，晃了晃手里的礼盒冲她打招呼，“姐，你在这啊？”

“你回月港了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这不是回来得突然嘛。”他轻咳一声，将两个礼盒中的其中一个递给她，“中秋快乐。”

“给我的？”薛韵疑惑。

“啊，反正有两份，不打紧。”他摸了摸后脖颈，问道，“好巧啊姐，你是……怎么了？”

薛韵：“我爸住院了，你呢？”

“我有个亲戚也住院了，我妈叫我来看看。”

原来如此。薛韵点点头。

正巧，不远处走来一位衣服上印着“牡丹亭”三个大字的中年男性。她看了眼李感，叫住他，“你等一下我，一起上去吧。”

“好。”

李感往远处树荫底下瞥了一眼，见薛韵将人带来，忙收回视线跟上去。

“要不留下一起吃个饭？”薛韵问他，又怕他拒绝忙加了句，“上次你给的糕点很好吃，我妈还想谢谢你呢。”

“啊？”李感一时摸不着头脑，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反应过来，“哦，那个啊，小事，我都差点忘了。”

他挠挠脑袋，略带试探的眼神停留在薛韵脸上，害怕被她发现端倪。见她没再细问，李感找了个借口，“那我去看一眼打个招呼就走。”

“也行。”

“叮”，电梯到达薛柏所在楼层。

送餐人员放好东西后便离开了，留下李感局促地站在门口。

薛韵将他送的礼盒放到桌子上，这才向父母介绍来人。

“妈，这位是李感，就是之前送咱们糕点的。”

“哟，你好你好。”高白斐打量了他几秒钟，随后问道，“这是特地来的？”

“不是。”薛韵解释，“他刚好有个亲戚也在这边住院，我在楼下碰巧遇见了。”

“对的阿姨。”李感生涩一笑，“我就是来看看叔叔，马上就走了。”

听他是来探病的，高白斐也没多留他，闲聊了几句便将人送走了。

“蛮好，就是小了点。”

“妈，你又在想什么呢？”薛韵对她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想法渐感无语，敢情人还没到三十就急成这样了。

……

那头李感送完礼盒就急急忙忙下楼去了。

住院部右侧的树荫下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车灯熄灭，隐匿在黑暗深处。

李感几个箭步走到车旁，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哥，送好了。”

后方的男人轻“嗯”一声，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

他坐起身，双腿打开，上半身向前靠去。

“怎么样了？”

“你说我亲戚啊，没什么大事。”

李感笑着看向后座的人，男人神色平淡，只是唇角紧抿带着不耐。

“哥，我知道你问的不是这个。薛叔叔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说是再过一阵子就能出院了。”李感说完，呲着大牙讨好地笑。

他算是明白了，川哥紧急呼叫他回来就是为了让他来看看薛韵姐怎么样了。他就说他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川哥怎么还会记得嘛，还非得让他来。

李感意味深长地睨向后方的人，一脸看穿的得意表情。

“你笑什么？”

沈见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眼神带着警告。

李感不敢再多言。

*

后面几天薛韵总能在病房内看到一束鲜花，要不就是果篮。她问高白斐，可她好像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她一时想不到有谁，以为又是徐礼牧的把戏便没做理会。

哪知这天刚将换洗衣物拿回来时，却在病房门口瞥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站在靠门侧的床边，正努力帮薛柏翻身。

薛韵不解，推开门对那背影说道：“你好，我好像没请护工？”

男人闻声转过来，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她，“是我。”

薛韵吓一跳，拿在手里的背包“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她惊讶地指着男人，又看了眼床上淡然的薛柏，喉咙像是失语般发不出一点声响。“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倒是沈见川熟络地走到她身边，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包包捡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薛韵跟在他身后，“爸，你认识他？”

沈见川没回她，淡定搬了把凳子坐在一旁削起苹果。

薛柏看着他笑笑，随后才回答薛韵，“说到这个还真是缘分呐。”

薛柏憋了一大堆话想说，他挪了挪背，示意沈见川将他扶起来。沈见川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薛韵，擦了擦手，过去调高床头。

“这么看来你们也认识，但小韵你肯定想不到，见川竟然是我原先资助过的孩子。”薛柏一脸慈祥，可薛韵却神色古怪。

她疑惑望着床那端的沈见川，对方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他回看她，眼底满是意味不明的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她放下手中的苹果，警告性瞪了他一眼，也顾不上依旧在傻乐的薛柏直接就将沈见川拉到门外。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现在接近我们是不是想报复我？”

薛韵试图用声音掩盖自己的慌张，她故作镇定地昂着头，两人凝视了几秒，沈见川突然轻笑出声。

“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他挑眉，“现在是害怕了？”

“我才没有！”

“也许吧。”男人低笑。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电梯门开，高白斐悠闲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躲闪不及，两人四目相对的样子被高白斐当场抓包。

薛韵暗道不好，高白斐已经快步走到跟前，笑着抓起了沈见川的手臂。

“哟，这是——朋友？”

“他不是……”

“阿姨好。”

“怎么不进去坐着？”高白斐将手里的盒饭塞到薛韵怀里，不等她反应就扯着沈见川又进去了。

进门前最后一秒，男人放慢脚步，颇具挑衅地看了薛韵一眼，随后他无声地说了句话。

薛韵看清了他的嘴型——“等着”

等什么？

沈见川：等你爱我（bushi）

复仇大计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