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卉埋怨道：“谁让她非得租那么小的房子……”
郑云天冷冷道：“那你们掏钱呗，这边租个三室一厅房租大概四五千一个月，你们替她掏呗？”
江志安李卉哑口无言。
李卉的退休金都没有四千，怎么可能掏这么多钱给她租房子？
“她一个人住哪用的上这么大……”
郑云天盯着她：“你这不是知道吗？”
“……”
沉舟嗤笑一声：“他们这弄的，好像尽帆租房子不是为了自己有落脚的地方，而是给他们一家三口住一样。”
郑云天忽然想到一些不相关的事情。他找的工作都在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稍微了解了一下房价和房租之后他忍不住叹息：“以后自己能有个1LDK就谢天谢地了。”
没想到父母直接反驳他：“你住那么小的地方，我们去了以后住哪？”
郑云天匪夷所思：“你们如果要来看我，住个旅馆不行吗？”
“住旅馆不得花钱吗？”
“那我住三室一厅不是得花更多的钱？你们几年能来一次？就为了这么一次我就要弄这么多不实用的东西？”
“哎你这孩子，还没上班就不认爹妈了，这要是上班了那还得了……”
“……”
贴着腿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将郑云天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扯了回来。他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两个字——爸爸。
郑云天匆忙走出了办公室，按了接听键。
“喂？爸爸。”
郑父的声音在手机里响了起来：“你早上的面试怎么样了？”
竟然是为了这事，郑云天有些自嘲：“还行吧。”
郑父立刻笑了起来：“你还说我影响你面试，这不是挺好的嘛？”
“……”
郑云天怎么也没想到父亲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推卸责任。他一时间又有些恼火：“我客套一下你还当真了？本来面试就紧张，你还总打电话骚扰，我回答问题都答的磕磕巴巴的……现在想起来影响我面试了？”
“你面试表现不好关我什么事？还不是你水平太差了！你也真是的，找不到工作就老老实实考公或者读博去，别在这怨这个怨那个的，你要真是个厉害的还用担心这些……”
郑云天正满腔怒火却难以发泄的时候，贴在耳边的耳机被一把抽走了。沉舟拧着眉按了挂断：“这种拖后腿还PUA的垃圾输出就不要再接收了。”
郑云天叹了口气：“我挂他电话，他指不定要怎么愤怒呢。”
沉舟把手机还给他：“你对他们太认真了。你是独立于他们的个体，你接受不了他们要控制你，同样，你也没必要改变他们的想法。”
郑云天按了按太阳穴：“但是毕竟我还没完全经济独立，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这些事情的。”
沉舟笑道：“你离家这么远，他们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管着你在做什么。他们说什么你就附和，不要和他们争吵，你自己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了。等你完全独立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直接无视他们的控制，甚至变成亲子关系中的上位者了。”
郑云天：“这是……阴奉阳违？”
沉舟莞尔：“是啊。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江尽帆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郑云天的脑海中，他甚至能记起来她说这句话时的音容笑貌。
他看着面前的沉舟，忽然觉得她的身影有些模糊。
到底为什么……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是一条未读消息。
——前夫哥：“我下午没课。”
——前夫哥：“我想去见见尽帆的父母。”
——前夫哥：“不知道今天下午方不方便。”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沉舟“呀”了一声：“是前夫哥发来的消息。”
郑云天解锁了手机，打开了聊天框，迅速答出了一个字：“好。”
他收起手机，回到办公室，对着江志安李卉开口：“叔叔阿姨，尽帆的前男友想来看看你们。”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你们，要不要见见他？”
下午两点，苏雨泽骑着电瓶车到了公寓楼下。郑云天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玩着手机。隔着一层玻璃，他看到苏雨泽把头盔摘下来放到车筐里，从车把上取下一袋子水果，向大门这里走了进来。
他走过来时，郑云天已经站起身了。
“学长。”
“走吧。”
江尽帆的父母住在一间民宿里，房间就在江尽帆生前住的这栋公寓楼里面。
乘电梯时，郑云天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塑料袋：“你还买了水果啊。”
苏雨泽拉开塑料袋，里面是两盒杨梅：“感觉空着手来不太好，尽帆喜欢吃杨梅，我就顺手买了些。”
郑云天“噢”了一声：“尽帆喜欢吃杨梅啊。”
这他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道尽帆不喜欢吃什么，至于她喜欢吃什么……尽帆似乎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
苏雨泽将袋子重新拢起来：“也不是说喜欢吃吧，她自己经常买，我猜至少是不讨厌的。”
应该是喜欢的吧。郑云天慢慢地回忆着，她喜欢点杨梅冰沙，应该是喜欢杨梅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走吧。”
郑云天率先走出了门。
绕着连廊走了半圈，郑云天在一个门上贴着民宿二维码的房间前停住了脚步。苏雨泽有些忐忑：“我只带水果会不会太少了？”
郑云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事，你只是个学生，而且也只是尽帆的前男友。能记得提点东西来已经可以了。”
毕竟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要带点东西来。
说着，他叩响了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江志安和李卉都站在门口：“小郑同学来了啊……这位就是……”
苏雨泽迅速点头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我是……我是那个……”
苏雨泽尴尬地有些卡壳，郑云天示意他先进来。关了门之后，郑云天开口道：“这是苏雨泽。尽帆跟你们提过的男朋友就是他了。”
苏雨泽附和着点头：“对对对，是我。”
四人在沙发上坐下，江志安开口道：“你也是东省的？”
苏雨泽点头：“对，我是胶州那边的。”
江志安继续：“在C大读研，化工材料专业的？”
“对，我现在研二了。”
李卉嘟囔道：“胶州还是太远了……”
“闺女都去世了，还在那想着嫁的远不远呢？”沉舟的声音冒了出来，郑云天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并且她还拖了个吧台凳坐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郑云天失笑：“是啊，尽帆都不在了，学弟也只是前男友，讨论家乡远不远还有什么意义吗？”
李卉登时噤了声，夫妻二人脸上又浮现出些许悲伤神色。
苏雨泽于心不忍，却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叔叔阿姨，你们多注意身体啊。”
江志安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又重新戴上，再开口时已经有了鼻音：“你和帆帆……当初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苏雨泽略有些慌张，但郑云天示意他放松。于是他如实道：“我对她的关心太少了。她备考的时候压力很大，我忙着做实验也没注意……唉。”
江志安忽然冷笑一声：“果然是因为你。”
他这话一出来，房间内的气氛顺便变了。郑云天和苏雨泽都愣住了，显然是不知道江志安这是怎么回事。
沉舟“嘁”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他要把锅甩给前夫哥了！”
果然，下一秒江志安就质问：“要不是你忽视了我们家帆帆，她怎么会想不开，大半夜的还在外面乱走？她怎么会从桥上掉下来摔死？”
苏雨泽懵了：“不是，我已经很久没和尽帆联系了……”
“果然帆帆是因为失恋才想不开的！”
郑云天开了口：“叔叔，你得讲道理。学弟和尽帆在春节的时候就分手了，就算是失恋有什么影响也应该是在春节那段时间。现在都快九月了，大半年都过去了，且不说尽帆的死是不是自杀，就算真的是，那也和学弟没什么关系了。”
他抬眸看着两人：“反倒是你们来找她之后她才出了事，或许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江志安满脸怒容：“我是她亲爹！我绝对关心她！她想不开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李卉忍不住抹眼泪：“帆帆第一次谈恋爱，我和她爸都怕她恋爱脑，为了男朋友做出什么傻事……”
沉舟蹙眉：“能说吗，尽帆不是第一次谈恋爱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