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终末——】

有谁在吟唱，他在那种昏沉之中掀开眼皮。

「从我遥远故乡而来的雾原之风，无需神明之手，穿越重海，直抵无人可视之乡。」

「留存于非我而想，并非如诗人歌唱的斑斓幻世。」

红龙之血在女骑士体内燃烧起来，异界之兽的黑血在这烧灼之下腾起，她皱着细眉，御风冲来，咬牙忍耐着魔力缺失的苦楚。

谁都能看得出来，梦魔的状态前所未有的不妙，她颇带点小心翼翼地将异世界的老师横抱起，只是因着那骇人的伤情，也只敢曲了膝盖，虚扶起肩膀，圣剑已不在手，她全身心地投入了翼护的工作。

她将其首靠在自己的臂膀上，手甲解除，轻缓地绕过那血肉模糊的洞口，她望着梦魔了无生趣的惨白面孔，眼中是不解的疑惑。

为何？

分明是不曾相识的“陌生人”，他究竟为何要因为他们的愿望做到这种地步？

他不应该是……

仿佛觉察到什么，梅林在暗中睁眼，视线却没能跟随着恢复，他能感受到从人类身上传来的温度，他目无焦点，却准确地让晶紫色看向了隐隐闪金的翠色眼瞳。

他抬起手，指尖捻着血，在空中划出一个符号。

【亦在彼方矗立着，无须问答，无需渴求，它自会迎接你的明日。】

【Garden of Avalon（永世开放的理想乡）】

自他手中而出的花瓣带着暖风大片大片地涌出，这夜空之色逐渐被侵吞，澄空的湛蓝色吻上他的指尖，那是等待了他三百年的归所，本该在此自囚的梦魔仍然在继续他的旅行。

因此，由他创造的瞭望塔，仍然在持续那宿命般的等待，现下已然迫不及待地将他所要庇护的众人纳入其中。

……

……

溪水的声音就在耳边，面颊湿濡，清冽的味道环绕，土石的冷并不让人害怕，他在这片土地上感到了沉寂的安心。

这真是熟悉的故地。

他在那位王的梦中无数次模拟，无论是照例的剑术、学术的练习，还是说他为了解人类而设定的“闲聊时间”，都是在此地发生。

他曾问询未成王的青年人，何为人类。

因着训练，额上还挂着汗珠的亚瑟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着，翠色的眼瞳映出了美丽的无心之人，回答道：“人类是很贪婪的动物，想要的东西有许多，却在得到之后也不会满足，这就是人类的「愿望」。”

“人类不会因此更加美好或者丑恶，只是在未实现的时候，会格外期许，因而更加珍惜未来，我要面对的难关，就是守护这样的期待吧。”

那么，亚瑟的愿望是？

“我的愿望并不重要啦……”

如果人类会因为愿望的实现而获得幸福的话，我会帮你实现它，无论用什么办法。

“老师终于也要遇到，「无论怎样」也不能达成的事情了，”亚瑟鞠了一捧水，洗干净双手，用麻衣的下摆拭干，“我作为人类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吧。”

“没有说谎哦，如果说是幸福的话，亚瑟现在毫无疑问是在一个充满幸福的世界中的。”

对不起，是我的能力不足以实现吧，亚瑟的愿望。

“您总是这样向我道歉啊，我说过了吧？”他有些僭越地执起梦魔的手背，轻轻一吻，“老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我作为人类所愿，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我的忠诚向您承诺，在某个未知的未来，在我的心愿未能实现的时候，我会向您求助。”

“原谅我吧，这也是人类的一种恶劣之处。”

在此之前，他是生来就要成为王的吧？

他有时会这样在心里自语。

他的魂灵在那一刻震颤着，那种孤独将要远去的喜悦让他无法平静，他看见了自我，在羡艳中下定决心修行。

却并不是因为期待，只因除开命运的责任之外，真正属于他的，也将只有回忆，他羡慕那个，与梦魔有着无数回忆的自己。

亚瑟不再孤独。

而不列颠的王却毅然选择了那个孤高的未来。

他只需要依靠这些就已经足够走到世界尽头，他不讨厌这种宿命，那位不愿休息的老猎人、每日为他们送花的女孩、面包店的老妇人……倘若战火都会将他们变作无家可归，衣衫褴褛的乞丐的话，只用他一个人的幸福就足够换取一切的话，也实在过于值得。

但他也是贪婪的人类之一。

世界需要他成为这样的王，他的老师听从世界之声，也必然会同他走到最后吧。

只作为亚瑟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

……

阿尔托莉雅有些焦急地在通过魔力感知梅林的所在，他们甫一进入这个宝具的范围，就被强制分开了，同她就在附近的是织子，Lancer同梅林都不知所踪。

也不知是触发了保护机制还是什么缘故，她完全无法感到梅林的魔力。

虽然这虚幻的乐园之中也不会存在危险，但保守起见，她还是暂时守在了这位Master身边。

“Lancer的Master，请问有办法联系到Lancer吗？我需要帮助。”

织子在她焦急的目光中突然长舒了一口气，就地一摊，在花丛中拉开了一个魔术屏，当着她的面联系上了Lancer并让他帮忙找找梅林的所在。

“他暂时没事的，我通过手段知道了……”

“别感到奇怪哦……我也不想的，但是那可是500亿啊！在我这种人手里拿着五百亿……更别说那居然是买下一整个世界的谈资……”

Lancer的声音透过魔术传来，调笑声都不真切起来：“Master还真是谈了一笔大生意，用这一点小代价买下一整个世界，也太赚了吧？出价有点太低了哦！”

“……那还不是因为我太穷了……卡里买完衣服一分钱都没有了……它自然就开出了一个我这辈子都付不起的价格……”

是啊，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开出五百亿就已经够看得起她了，系统根本就没想过给她活路吧？

【500亿美金或者你的灵魂，这就是代价。】

「我这灵魂有500亿可真是感谢抬举了啊！」

【我再次重申，您的灵魂不可估价，这只是您提出的请求，放弃旅行以及维护世界的价格。这个价格按照我的计算，是您现在绝对可以支付的。】

「……你应该不会认为我付的起这500亿吧？」

【我们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话都被你说死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们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

【我们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那这500亿，用这个足够吗？」

【！】

【#%*$&】

【重新计算……不认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喂，都说好了500亿就可以解决，你要是犯规，我马上投诉你，把你销毁。」

【……】

【……】

【受理，已经执行，补全世界，您可以随时启程离开，但如果在此过程中躯体死亡，灵魂也会消散，我方将不再提供任何保护。】

「在这里还等着我是吧？没问题，你现在就把人物属性面板给我调出来。」

她就是在这里看到了所谓的主要人物状态，梅林的血条虽然残得都红透了，还有一堆流血的负面状态，但是有几个加护在起效，总体来说还是维持现状，甚至在逐渐回升。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就如大家所见的，直接卸了那股劲，瘫倒在地了。

“Lancer也要多用用卢恩符文，梅林那边暂时就交给你了……算我求你了，真的动不了了！”

劫后余生的轻松，真的让她头皮发麻，四肢瘫软。

她在听到条件的时候，心头还是骤然一缩。

系统根本没想着让她回去。

接连重复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她差点被吓得失声。

所以她这样乞求了，感受到非同寻常的气氛，库丘林自然也不嫌弃麻烦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找到了。

他只一眼就可以看见那仿若在水边照影的人，梦魔蜷曲的长发大半都在浅滩之中，就在碎石之上随着水波流淌，但这水流是那样轻缓，只是在这一片静谧之中，细细地洗开了他颊边的鬓发，他身在一片虹色海洋的港湾，这片无风无浪的海域，叫那些血色搅了平静。

梅林并无任何痛苦的神色，无知无觉地歪斜在浅滩之上，只有身下皆尽红色的花瓣能看出他伤重到了何种地步。

“喂，还清醒着吗？”

战士一扛枪，蹲身下来，他面上并无对这美丽猎物的慈悲之情，如狼之人只是动了动耳朵，记下了这种气味，倘若要他来比喻的话，梦魔也并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对象吧。

同类之间理应有着一种斥力，他向来觉得麻烦，只是打一架就能结束的关系，要叫这类角色落下牵绊的机会，就着实是亏损过大了。

看似是任人宰割的林中白鹿，实则是那存于神话之中的神鹰，他也是那样自由，却爱以巨狼为食，将那已僵的尸首悬于高岗。

未传来回声。

他耸耸肩膀，准备使用符文治疗，但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

如同踏入了谁的领地，那领土的主人不必见到他的影子，便可以笃定地回答：“是Lancer吗？”

他的脚步一顿：“哟，清醒了？”

这可怕的非人之魔物对于「库丘林」本身，究竟区分得有多清楚？

本周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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