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厨房，帮卡玛妈妈的忙。”

面对戈西尔的询问，玛丽答道。

她冷静地说:“你太惹眼了，光是我一个人还挡不住那些人，如果今天早上你是和卡玛妈妈一起出去的就不一样了。”

“而且，你不是不爱吃东西吗？营养剂只有厨房冷库才有，在餐厅如果你没吃饭但不肯吃卡玛妈妈做的早餐，她肯定会惩罚你。”

戈西尔突然有些沉默:“你怎么能确定卡玛妈妈会答应让我们进去帮忙?”

“因为卡玛妈妈很喜欢我。”玛丽哼一声，挺起胸膛:“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卡玛妈妈就是喜欢漂亮又听话的孩子，她肯定也会喜欢你的——只要一会儿你正常点的话，把你的手套脱了，撬棍放下。”

戈西尔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把红乳胶手套摘了后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识摩挲。

玛丽见他这样突然心生不妙:“你……干嘛突然沉默了?”

“如果……如果，我是说，假如今天早上卡玛妈妈不在厨房，我们的早餐会从何处来呢？”戈西尔沉吟道。

“……”玛丽失去了表情，她平直道:“你干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戈西尔慢吞吞道:“就是昨天晚上撞上了个卖气球的吸血鬼，我就召唤卡玛妈妈过来，然后她去追那个吸血鬼了，嗯，假使她已经回来了呢？”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玛丽没有血色的脸好像更青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又深深看了戈西尔一眼:“如果卡玛妈妈不在，做早餐的就只有她手下那些“布偶妈妈”们，她们没有太多自我意识，我们根本进不去厨房。”

戈西尔难得生出点心虚，毕竟玛丽计划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他在圣蔷薇的处境更好一些。

他正欲提出其他建议时，突然，一声凄厉惨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交谈。

“啊啊啊啊——！！！”

只是惨叫还不能吸引戈西尔和玛丽的注意力，让他们两个都看过去的原因是，从那边树丛中传来的惨叫声音对他们而言很熟悉。

毕竟，昨天晚上才听见过差不多的。

……是汉米敦，戈西尔认出了那张脸。

某个眼熟的小胖子男孩，浑身青紫，脖子上还缠着绷带，此时正被一群人围着，狼狈倒在地上，手指被一个满脸狞笑的黄毛男孩狠狠碾在鞋下，这正是他惨叫声的根源。

但汉米敦像一块牢牢粘在油锅底的肉饼在地上扑腾扭动却就是起不来的原因，在于踩在他肥胖腹部上的那一只穿着马丁靴的脚。

汉米敦还一边扑腾一边尖叫:“该死的哈克！你这个不讲信用的王八蛋！贱人！我要把他奶奶的吸血蠕虫塞进你□□里！卡玛妈妈不会放过你的！！！”

那只靴子不仅没抬起来，反而更向下沉几分，在汉米敦更加激烈的尖叫声中，一个带着浓烈恶意的少年男音在他头顶响起:“卡玛妈妈可不会管你这种丑陋的废物。”

戈西尔望过去，声音的主人，是个金发乱糟糟，右臂纹着骷髅头，身材高大，穿着棒球服的青少年……从年龄来讲应该是，但从他的外表看，完全看不出他是个未成年人。

看到他时，玛丽脸色肉眼可见变差了，不同于之前面对戈西尔的别扭，此时她的脸上甚至带上了杀气。

那堆人中有人看到了玛丽，顿时出现点骚动。而那踩在汉米敦肚子上的人，对这些动静置若罔闻，声音中恶意甚至尤甚:“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比如……把法莉的炸弹放在你**上?”

听此言，他身边靠墙倚着的那个身穿不规则百褶裙、v领短T的金发碧眼女孩，轻笑了一下，威胁性地吐了个口香糖泡泡。

被他踩在地上的汉米敦还没察觉玛丽在这边，哆嗦了一下，脸上出现心虚神色，分辩道:“胡说八道！我明明是已经把泡泡炸弹放在了“矢车菊”的飞扶壁那里，只不过后来被玛丽发现销毁了而已！我又打不过她，但我在她的虐打下甚至没暴露泡泡是我放的，你们不应该把我抓起来！我还能继续尝试！”

说到后面，他声音中居然带上几分骄傲和怨怼。

玛丽面色更差了，现在她看汉米敦的视线也带上了杀气。戈西尔同情看着她，道:“你过去真是不容易啊。”

那些恶童们本就天性不愿意服从秩序，非常难管，其中还有为数不少，不仅坏还蠢的家伙。戈西尔几乎已经能想象到玛丽为了保证存活率，不仅殚精竭虑保那些人的命，还竭力压制自己对他们的杀心的过往场面了。戈西尔自认做不到这些，如果是他获得这么些有趣又让人蠢蠢欲动的家伙，恐怕会在几天之内就因为“游戏”把他们消耗殆尽了。

那边，那一男一女似乎也被汉米敦的发言震了一下，被称为法莉的女孩向玛丽看过来，感叹道:“还好你被分到了矢车菊，不然我们还要苦恼怎么才能把你彻底弄死。”

她说话时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所以声音有些含糊。

玛丽和她对视，面色好像冷静下来些许，对戈西尔道:

“那个女孩，法莉的天赋道具是“永远也嚼不完的口香糖”，她能控制引爆吹出来的泡泡，嚼得越久吹出来的泡泡威力就越大，平时离她远点。”

那边的人都清晰听到了她的声音，法莉娇笑一声，汉米敦瞬间脸色煞白，抖的幅度更大了，哆哆嗦嗦:“玛……玛丽。”

玛丽看他的视线冷如寒冰，淡淡对戈西尔道:“那个蠢货倒是运气好，天赋道具是一瓶中级生命药剂，喝下以后非常难死，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活下来逐渐痊愈，不过他本人实力很弱，在审判日里也畏畏缩缩不敢行动，所以至今都没什么战斗力。”

那群人听后，嬉笑出声，用鞋侧拍拍汉米敦的脸:“肥猪！听到没，你的楼长都嫌弃你弱鸡！”

“弱鸡怎么了？我就是弱没错啊。”没想到汉米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腆着脸冲玛丽哭嚎:“楼长，你要救救我啊，他们都欺负我！这不是在挑衅您的尊严吗？”

“呜呜呜呜呜！”他大声嚎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场面一时十分滑稽，其余的人又一次被震撼了些许，把鞋踩在他脸上的人都下意识移开了，生怕蹭上他的鼻涕。

玛丽抽搐着嘴角，继续面无表情对戈西尔道:“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他，孤儿院的分配标准大概是人以群分，圣蔷薇孤儿院的孩子基本都是犯下了杀戮罪才到这里的，偶尔那么两个软弱者进来很快就被他们玩死了，汉米敦能挺过十几次审判日活到现在，也有他的独到之处……大概。”

玛丽声音之所以停顿，是因为她眼睁睁看着汉米敦居然开始抱着踩在他身上的人的脚哭，于是她顿了一顿后，又自然接着道:“……大概是因为他脸皮厚吧。”

她屡次无视那边的动静，一心给戈西尔作介绍，加上那群人中外围的人屡屡探头过来，终于中间两人生起好奇心，一挥手，人群散开，他们直直向戈西尔看来。

戈西尔脸上还挂着刚才玛丽让他正常点后，他特意拿出来的那种带着“三分羞涩，三分乖巧，四分礼貌”的愚蠢笑容，几乎惹人怜爱。

哈克放肆的眼神扫过来时，戈西尔才发现他居然是个高低眉。这轻微触发了他的强迫症，让他很想把那两条眉毛剃了。

哈克观察完毕，嗤笑一声:“玛丽，这是你新养的小白脸?倒是长了一张娘们儿一样的好脸，借我玩几天怎么样？”

法莉眼底同样闪过一丝惊艳，手指绕弄自己的长发，笑道:“这位漂亮的新朋友，要不要考虑来我们“三色堇”，我们有很多空房间，每次审判日晚上死亡率也很低，而且经常举行好玩的派对哦~”

她说到最后时声音暧昧，仿佛语带暗示。比他们俩矮一个头的玛丽先戈西尔一步答话了，气势丝毫不弱，嘲讽道:“如果不想在某天晚上舌头和**一起突然烂掉，就给我闭嘴！好好说话，少试探挑衅我们“矢车菊”的人！”

她没有直接说出戈西尔在她心里的重要性，因为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相反，她脸色阴郁，天赋道具大剪刀从空气中缓缓浮现。

“你们利用汉米敦那个蠢货，企图在矢车菊院放炸弹这件事……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呢……”

人群在玛丽的威慑下，不禁往后退了几步，法莉也有些顾忌。要说单纯的明面力量还好，关键是玛丽身上据说还有仪式学的传承，那种诡异又通用的能力体系让她很是忌惮，所以看玛丽好像真的生气了，她也准备笑吟吟打个圆场。

没想到此时哈克向前一步，马丁靴碾过汉米敦的胸口，让他尖叫一声，哈克毫不在意，只不善盯着戈西尔，暴躁道:

“喂，新人，你对我的眉毛有什么意见吗？”

——他的话音刚落，戈西尔就敏锐察觉后脑勺有一股劲风传来，他本能往旁边一侧——

“嘭！”“咔嚓！”

是玛丽往旁边墙上一蹬，挥舞起大剪刀，猛然撞上空中突然出现的砖块！砖块瞬间破碎！但更令哈克惊讶的是戈西尔一个新人居然能避开他的天赋道具！

【天赋道具:出击吧，砖块！】

【说明:此砖块可手动无限重生，持有者可凭意念让砖块在零点几秒内出现在目标后脑勺上方以3m/s的速度进行打击，有晕眩、心灵震慑和重击等效果，具体效果与使用频次由持有者意念强度而定。】

【砖块由汉诺尼建材工厂出品，表面平整，色泽一致，形状规则，长度、宽度、直角度误差在±0.5%以内，吸水率≦0.5%，抗压强度与抗风化性能良好。】

【评价:矿工作为这家工厂的最大持股人，对那个天天在库房里薅砖块的小贼十分不满。】

哈克还在震惊中，他生前在学校和人打群架的时候一板砖呼死了对方的头头，来到这里后抽到的天赋道具就是这个奇怪的砖块，一开始他还嫌弃它很没逼格。但后来真香了，无论是打群架还是1v1，这东西都可谓是利器。

经过他的多次升级，它的打击速度已经达到了3m/s，硬度达到莫氏八级，即使刚才因为不屑他没用全力，但戈西尔作为审判日都没经历过的新人居然能避开?难道是因为他先天身体素质很好吗？看这小身板也不像啊？

而那边玛丽已经快发飙了，她黑发如蛇一样扭动起来，一只眼睛发出蓝色的光，瞳膜上好像浮现些复杂的纹路，气势无形飙升:“凝石之劫！”

对面的人们脸色大变，他们刚想跑，腿上就响起“咔嚓”声，低头一看，原来石质面已经缓缓在向上蔓延，关键是石质化的躯体还很脆，稍微一动这群人就“哎呀”“哎呦”摔成了一团。

只有法莉在玛丽气势变化时就迅速拉着哈克往旁边一跃，跳出了玛丽的视线范围。只是哈克的小臂还是不小心被波及到了，法莉眼疾手快吐出个小泡泡，悠悠飘到石质化□□和正常血肉交连处，轻微“嘭”一声炸开来，石头小臂破碎落下，石化进程停止了。

而他们的小弟，和躺尸的汉米敦石化进程都已经过小半了，他大惊失色，哭喊道:

“玛丽，玛丽老大，我和你是一边的啊，你小心点别波及无辜啊！”

法莉神色也沉起来，道:“玛丽，没必要这样吧？哈克只不过和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我们都知道那个泡泡炸弹不会爆炸成功，也知道那块砖块杀不死你后面那位小朋友，不是吗？”

哈克还想说什么，被法莉狠踩脚尖，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只好狠瞪戈西尔，眼中的恶意毫不遮掩。看的戈西尔莫名其妙，这算什么？欺软怕硬吗？

玛丽掏掏耳朵，甜美而恶毒道:“谁管你们干了哪些事?我现在心情不错，就想给矿井多送点人，不行吗？”

法莉看她这样子，知道今天是无法简单解决了。她很郁闷，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让性格一向还偏向稳定的玛丽做出这么大反应？她只好道:“这样吧，我为哈克开的这些不太恰当的玩笑向你道歉怎么样？”

边说，她一边吐出了两个粉色的泡泡，悠悠晃晃向玛丽和戈西尔这边飘来，两人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法莉介绍道:“这是我上一个审判日天赋道具进化以后多出来的新能力，使用方式为你狠捏它多少秒，它就会多少秒以后爆炸，一个的爆炸威力大概相当于20公斤□□。”

“你知道我没说谎，玛丽，这两个就作为我们向你和这位新朋友的赔礼，怎么样？”

玛丽听到心里终于脸色稍霁，她冷哼一声，示意戈西尔接过泡泡，又不咸不淡道:“一天后他们的石化效果会自动解除。”

说罢，那些人身上蔓延的石化层就停止了。

“以后管好你们自己的嘴和手。”

……玛丽冷淡地说，然后转身带戈西尔走了，没有理会后面汉米敦杀猪一样的哀嚎声。

*

看了好一出大戏，虽然在玛丽的示意下自己没能上场，但戈西尔还是看的津津有味，等离开了那群人的视线，戈西尔把粉泡泡递给玛丽，她却一摆手示意戈西尔收起来。

“我们错过早饭时间了，无法进入餐厅，只能等午饭了。”玛丽说，又道:“你有怪我不杀了哈克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戈西尔无法想象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我看上去是那么滥杀的人吗？我可是个好孩子！”

玛丽没有说话，只默默向戈西尔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咳咳。”戈西尔严肃轻咳两声，认真纠正自己的形象。

“我对杀这种小屁孩没什么兴趣，他除了眉毛也不有趣，而且不属于“垃圾”范畴。”

“哦?‘垃圾’?这对你来说是什么？”玛丽有点疑惑。

“垃圾……当然是好孩子应该清理的东西嘛。”戈西尔笑眼弯弯，轻快道。

“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是那种以滥杀为乐趣的疯子，原来你只是追求愉悦的疯子。”玛丽莫名脊背有点生寒，若无其事转移话题:“而我不杀哈克的理由，关乎孤儿院的平衡和存活率。”

“差不多猜到了。”戈西尔点点头:“哈克应该也是孤儿院另外两栋楼中某个高层成员吧？如果杀了他，他们可能会对矢车菊里其他人展开报复行动，这样你就会因为存活率不达标而受到惩罚。”

“没错。”玛丽道:“平时我还能看着点矢车菊的人，但审判日的时候，他们大多数只能靠自己了，其他院的人要是撞上了他们要下手很容易。当然，我也能对其他两院弱小的人下手，所以我和那几个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他恐怕是盯上你了。还有两天就是又一个审判日了，以哈克的脾气，多半会对你使绊子。他要是再在我面前先动手，我就有理由杀他了，这次，别说法莉，阿瑟亲自阻挡我都会杀了他。”玛丽冷笑道，她刚才的发怒，既是因为真的生气，也是因为想找理由杀了哈克，可惜法莉反应太快了，让她没有下手的理由。

毕竟……敢把心思打到矢车菊院上面，哈克确实太放肆了。

“审判日那天，我会偷偷一直跟着你。”

……

……

“审判日那天！我一定要狠狠折磨那个红发小白脸！！！”哈克十分憋屈，恶意叫嚣着。

此时两人正在去郁金香院休息室的路上，法莉嘲讽道:“行了，你信不信玛丽那天肯定会盯着你，她本来就想找理由杀了你，你还敢凑上去?要不是阿瑟让我看着你，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哈克听后却是哼了声:“得了吧，法莉，泡泡可是你给我的。虽然你没有明说，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让我去试探一下玛丽?你以为现在就我独独被玛丽惦记吗？”

“就算你送给她粉泡泡委婉告诉她你不知情，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不报复回来吗？”

“至少我没像你这样蠢，直接挑衅她说自己有鬼。”法莉面不改色，嚼着口香糖，又真心实意疑惑道:

“我也是搞不懂，往日里你蠢但也没有今天这么蠢，你脑子里哪根弦抽了直接就在玛丽面前对那个红发新人下手，又对人家这么执着。难道你真看上他了？你不是直的吗？难道你没看出来他的性别?”

“你懂什么！”哈克暴躁道，又沉默了一下，不情不愿勉强开口:“明明是他……他先向我挑衅的。”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是那个人，先让他感到……恐惧的。

是的，恐惧，生前为校园里的小霸王，因为父亲有钱有势还得以从杀人罪中脱身出国潇洒，飞机出事来这里后又运气爆棚被阿瑟看中天赋一路栽培成为“三色堇”的楼长，哈克已经有很多年没体会到那种情感了。

但……当那个表面笑的非常漂亮的红发新人，饶有兴致向他看过来时……那种视线……居高临下……看待感兴趣的玩具一样的视线……仿佛把他无限矮化成无生命的物品的纯粹审视……几乎让他下意识恐惧。但更令人难堪的是，红发新人在仔细打量了他两秒后，目光里的兴趣就消失了，一下觉得很无聊似得垂下深红眼睫。就是这真正点燃了哈克的怒火，他说不清楚哪里让他难堪，但他就是难受！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

这些心理历程哈克自然不可能说出来，他只是喃喃后又一次坚定道:“审判日那一天，我一定会狠狠折磨那个看不起我的小子！让他想解脱去挖矿都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神经质地扣着小臂断面，眼球浮现了血丝。

法莉只当他恼羞成怒后再找借口，本来想再说两句，但看他一副快犯病的样子闭上了嘴，抬头看向眼前的门:“行了，你如果真想再干什么涉及玛丽的事，就必须向我们真正的老大申请之后再说，顺便，也把你的小臂治疗一下。”

她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