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滴滴答答的雨声在阳台外响起。

呼啸的风，夹杂雨点，击打在卧室和阳台之间横隔的玻璃门上。

雷霆闪过，将窗台外的人影身形映照在房间内。

“吱~”

阳台的玻璃门开了。

来者身手敏捷而轻盈，转身将玻璃门轻手轻脚阖上，避免那些雨水继续顺着流淌进来。

她的身材高挑窈窕，身着一身黑色紧身战斗服，近似皮质的材质几乎能吸收所有光线，唯独胸膛和脊背有一个贯穿至肩膀的蓝色V型图案。背上还有两个交叉放置的短棍，大概有半个手臂那么长。

回过头的她，向着卧室中的床走去。

此时，正在床上“酣眠”的托马斯·韦恩，尚且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

原本我不会做梦的。

在哥谭市综合医院的那几天，我睡眠很好，因为毕竟布鲁茜为我花了很多钱，这让我享受到了比VIP还VIP的顶级待遇，只论服务的话。

可以理解，在哥谭，医疗是一项昂贵的服务，或者说是奢侈品。

营养均衡的配餐，护士的微笑服务，能够定时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外面的花园晒太阳，以及不联网但是能随意点播动画片的屏幕。

至于对我的病情，除了滥用止痛药，我觉得更多的还是我身体自愈起到了最主要的作用。

该死，我还是不清楚，如果她像表现的那么恨我，揍我，为何又要为我花这些不必要的钱？

但是，话题回来。

原本我不会做梦的。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就在这里。

在虚无中漂浮。

做梦的人，理应无法察觉“自己”的存在。

在我看来，梦，即是在人体处于睡眠时的大脑皮层自由无序放电活动。

通过一些仪器，可以检测到大脑的活动，即脑电波。

深度睡眠时，大脑频率处于δ波，这时是不会产生梦境的。

有些时候，身体先一步于大脑陷入疲惫，或者睡眠中苏醒又再次入眠后，人的意识处于清醒和沉睡之间，这种状态极容易产生梦境，也极容易接受外界的暗示，被催眠。

在做梦时，不会有具体的场景，有的只是低频脑神经元电活动中，一个个“概念”的碰撞，所产生的毫无用处的冗余记忆，这些记忆会在苏醒后被身体极快地当做垃圾清理出去。

但这并不像是梦境。

更像一种半清醒状态的“回忆”。

放眼过去，是浩瀚无际的宇宙，寂静和虚无，让身处其中的人，只会感到从骨髓中弥散的恐惧。

任何人身处如此庞大的恐惧之中，无论其之前在世俗中拥有任何的成就，只会感受到自己并不比一只蝼蚁的存在更加有意义。

回顾身后。

一颗巨大而苍白的星球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

它寂静，沉默，早已死去。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这样想着，任由自己的躯体放松，四肢摊开，就像我不是漂浮在宇宙之间，像个旧世界遗留的冤魂，而是穿着夏威夷花衬衫，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呼···呼噜噜···呼噜”用吸管即将喝完饮料的那种愚蠢过头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愚蠢至极。

我抬起手，试图挡住眼前过于刺目的阳光，即使我能忍受它，但生理上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挡住这过于耀眼的、直奔我而来的阳光。

一只利爪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我的手上套着的装甲，指节末端弯曲而锋利，就像某种猛禽的利爪。

“你在干什么？夜枭？”嗓门很大，粗鲁且愚蠢的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讲话。

“砰！”椰子的空壳被他投掷向远方，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甚至产生了音爆。真希望那颗空椰子还能有个全尸，而不是在半路便解体。

一种对于愚蠢行为无数次忍耐后，所形成的无奈感，开始涌现。

我将利爪覆在自己的面部装甲上。

“哦~别管他了。”这又是谁在出声，“我见过许多男孩，他们总是这样，有时候就是喜欢自己和自己玩些在别人看来十分无聊的小游戏~”

“好吧，”接着又是那种呼噜噜的喝饮料声，“折腾那些玩具挺费精力的，你至少比那帮只会吃经费的废物强些。作为这个团队的头儿，我原谅你。”

愚蠢至极。

什么时候我会需要别人的原谅和认可？更何况是——

“在平行宇宙中穿梭？喔~我喜欢这个。”扎着高马尾的亚马逊女人坐在我面前的操作台上，挡住了我的屏幕。

“你真是一个随时能带给人惊喜的可爱男孩，”她一只脚踩在我的一些按钮上，不过早在她进来前，我就锁定了键盘，不会误触导致导弹发射。

那把造型与寻常枪械迥异的武器被她举起来端详，“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怎么用它，按这个按钮？”

“不是现在，露易丝，克制。”我伸手试图夺回那把武器，“我有个计划。”

她突然将自己那对于凡人来说毫无瑕疵的面孔逼近，注视着我的双眼。

我们之间仅仅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

“你在想些什么？夜枭？”

她的瞳孔中星尘璀璨，幽邃深谙处似有漩涡涌动，但并不足以令我沉溺。

我直觉般地低头，发现我身上穿着夏威夷花衬衫。

愚蠢至极。

这一切毫无意义。

我又回到了那颗苍白星球的上方，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漂浮。

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还是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尽头，有的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虚无？

毫无意义。

“你必须找到一条路。”突然，女孩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奇怪，真空本不应该能够传递声音。

但是鉴于我都漂浮在这里，并没有立马肺叶干瘪、七窍流血地死去，倘若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也是很正常的。

“你必须找到一个方法，一条路。”女孩的声音自顾自地再次响起。

你是谁？我转头向声源，但是这个声音又重新在另一个方向，从我的耳边响起。

“你必须找到一条路······”

“一条路······”

我醒了。

和眼前的女孩面面相觑。

“嗨~蓝眼睛的美人，你好？”

这个不知名的女孩脸上带着能遮住上半张脸的蓝色多米诺面具。她就和“梦中”的“露易丝”一样，和我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指节。

但这次，我是躺着的。

“嘭！”“哗啦！”阳台的玻璃门爆裂开来，无数的玻璃碎片与雨滴随着黑色的身影袭入室内。

从来只在恐吓孩子的睡前故事中存在、由恐惧凝聚成的巨大蝙蝠怪物，踢碎了窗户，一脚踹飞了我身上的不速之客。

喔哦。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