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阿尔弗将热毛巾递给我。

“谢了，阿尔弗。”我接过来，将自己的脸用热毛巾擦了擦，然后用阿尔弗接着递过来的干毛巾，将头发和脖子处的雨水简单擦了擦。

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壁炉里已经被燃起炉火，噼啪作响，温暖了我降低的体温。

我的斜对面，塔利亚将自己似无骨柔蛇般的身躯挂在了布鲁茜身上。

而布鲁茜······

布鲁茜正端坐背靠沙发，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拿着遥控器换台。

【···哥谭···银行抢劫···】

换台。

【大都会···超自然神秘力量···信徒膜拜···神···】

电视画面上，似乎是由普通人拍摄的画面，镜头摇晃而模糊，甚至几次都偏离了目标。

但拍摄到的内容，夺人眼球程度，已经远远抵消了如此低质量的拍摄镜头。

一个全身红色衣服的人，将脸围住，掐住身形庞大、裸露的上身满是疤痕的大汉脖颈，无需缓冲便以极快的速度一飞冲天。

然后，“噗”——

这一下并不是实际的声音，而是所有观众的脑海中自动脑补的。

两个黑点之一炸裂，血肉如烟花爆裂，淅淅沥沥的血雨撒在了下方的围观群众身上。

先是沉寂，然后，无数尖叫声响起。

下方围观群众慌不择路地开始拥挤逃跑，生怕成为下一个莫名死掉的人。

然而肉糜洒落的中心，有几个人，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不同的装扮，他们都做了同一件事。

那就是朝天膜拜，下跪祈祷。

在这肮脏骇人的地狱图景之中。

【据悉，被害人曾因恐怖活动入狱，在前一周刚得到保释，此次事件的发生原因，可能是被害人无故将路边的小女孩踢到了消防栓上，从而被该不明人士残忍杀害。】

布鲁茜的眉头皱紧了。

切换到明显是电视台采访者的镜头，质量更好、更稳定。

话筒被塞到小女孩的嘴边。

“嗯，别慌，亲爱的，告诉我，你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它’是你曾经认识的人？能回想起来吗，全部都告诉我，好吗？”职场丽人打扮的女记者循循诱导。

女孩只是举起怀中被脏水玷污的毛绒玩具熊，笨拙地在身后父母的帮助下，拉开了毛绒玩具熊背后的拉链，掏出皱巴巴的纸。

一个蜡笔画。

几根简单歪斜黑色线条组成的人型，以及背后用黄色蜡笔涂抹的翅膀，和头上的光圈。

底下是数个绿色线条组成的草地，和背景的蓝色天空。

“它、它是一只天使，”在得到身后拥抱她的父母鼓励后，小女孩畏缩着继续出声，“它救了我。”

女孩的目光懵懂纯净，额角还带着青紫的伤痕，缓慢往外渗着血，是被那个刚出狱的被害人一脚踢在消防栓上磕到的。

“没错，真的不敢置信，天使真的降临了！”小女孩身后的父亲抢答道。

“这是神的启示！神的指引！祂派天使来惩罚那些罪恶之人！祂的使者拯救了我们的宝贝！”女孩的母亲流着泪，手中还攥着作为项链的十字架，将女孩拥入怀中，“我不敢想象！没有天使，我们的宝贝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没有一个路人敢于帮助她！”

女孩的父母都拥抱着她，开始嚎啕哭泣，而位于中间的女孩只是睁着澄澈的眸子，神色平静而略有些畏惧外人，将皱巴巴的蜡笔画想要塞回自己的毛绒玩具熊中。

只是，毛绒玩具熊连同蜡笔画，一齐被镜头外的大手夺走了。

画面转回女记者身上。

【该超自然事件的发生，我们有合理的因素怀疑，这个女孩是一个女巫，而她的玩具和画，则是用来召唤的巫术道具，我们将继续跟进这个事件，持续为您报道···】

“超自然力量，哼嗯~”塔利亚换了一个方向，不再将身躯依靠在布鲁茜身上，而是躺在沙发的一头，将腿交叉架在了布鲁茜的大腿上，“你怎么看，吾爱？”

布鲁茜没有发表她的看法，脸色很是阴沉。

我则是拿起旁边柜子上、不知谁放在这里、摊开的漫画书，画面正停在一个男孩，因为不满父母的管教，而在梦中畅想自己无所不能、一飞冲天奔向宇宙，摆脱所有束缚的故事。

“这题我会，咳嗯——”我试图模仿蝙蝠侠那经过变声似的喉癌的低沉嗓音，“嘿，罗宾，紧急情况，我们必须针对该突发事件建立超自然人类档案，临时代号：红衣人，以及，我很遗憾，罗宾，因为你不吃午餐里的酸黄瓜，你接下来不能参加夜巡了，直到你乖乖听我的话。”

“哈哈哈哈哈！”塔利亚畅快地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快要笑哭了，“她真的会这样做？哈哈哈，太有趣了，我要被你的才华折服了哈哈！”

塔利亚支起身子，用手掌推了推布鲁茜的肩膀，“哈哈，你怎么不笑，吾爱，是因为笑话和你有关吗哈哈哈——”

布鲁茜臭着脸，电视画面上的广告此时也发出了刻意而喧闹的人工笑声。

因而，她拿着遥控板，又开始换台，只是始终都没有任何新鲜有趣的事能让她停止用电视遥控板泄愤。

不停切换的画面，在回到哥谭本地的新闻频道后，维持在这里。

【···哥谭警署···艾斯···原料】

【无人认领···债权纠纷···】

【···死亡···】

【局长···意见···倾倒···】

【···哥谭河···】

嗖地一下，布鲁茜从原地站起来了，塔利亚疑惑地看着她。

“吾爱？”塔利亚看着布鲁茜往客厅外走去，“吾爱，你要去哪？我们才刚到你家？”塔利亚坐起来了。

布鲁茜的声音在门外渐行渐远，“你们就在这里，哪也别去。”

我轻啜一口布鲁茜喜欢喝的泔水咖啡，有条不紊道，“别管她了，我们尊贵的客人，蝙蝠一定是忙着打理她的领地去了。”

“作为哥谭的地下领主，她总是很忙。”

塔利亚轻佻而危险的眼光在我身上扫视，“你可真会说话，我改变主意了，我会说服布鲁茜，为你在庄园留一个房间养老的，猫头鹰的臭崽子。”

“哼。”我不置可否。

漫画中的剧情，到了最后的末尾，男孩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因而在农庄的阁楼上，一片灰尘和脏污杂物之中，无视父母喊吃饭的呼声，失望而无助地蜷缩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