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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崔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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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晓暂时还不能回去找秉烛书生。

就近来的江湖而言,提到潘东几乎等于提到简令,指望找到这东西赚钱的铁衣门不得不暂留在镇子上,崔晓也不得不暂时跟他们混在一起。他倒是不担心铁衣门的人打扰镇民,毕竟他们行事作风一贯豪爽正派——但他不得不忧心他们一个不小心当真找到废弃鬼市,与秉烛书生正面对上的可能。

虽然秉烛书生表现得随和、亲切,但……崔晓总能从他的行动中隐隐品出些与师父近似的微妙意味——他信任自己的师父无论有何谋划也不会伤害自己,但并不完全信任秉烛,因而一直没有放下警惕。

想着事情,崔晓已经与铁衣门的人一起重新回了镇子里。小镇上有处村店,便是设于镇东镇西交界处,位于北侧边沿,店老板是对夫妻,崔晓见过不多的几面,大体感觉对方像个好人。

丁美德正在旁问道:“崔晓,你来这镇子上多久了?”

“六七天前吧。”崔晓说道。他心里正想着秉烛书生和颉莱刻二人不知如何,本来想问潘东的消息,一张嘴就说串了:“秉烛书生……不是,潘东的消息,你们确定属实吗?”

“也不是那么确定吧。”丁美德耸了耸肩,毕竟这镇子上早先刚有人冒充过江湖名人,不久前将此事说与铁衣门诸人后,大家寻找潘东的兴致便一下子都低沉了下去。

丁厚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忽而道:“你刚才说秉烛书生什么?”

崔晓短暂地琢磨了一下:说出秉烛书生就在镇子当中,究竟是能令铁衣门知难而退,还是会激起他们除魔卫道的心思,直接一窝蜂冲过去……然后被秉烛书生杀死。他摸不太准,也想着秉烛书生毕竟在九刃教帮过自己与乌刃,昨日再见又提到了李惟清,暂时还是不说为好。

于是,他打了个哈哈,胡说道:“说到潘东,丁叔就是想找废弃鬼市里跟简令有关的线索嘛,江湖不是都传遍了。而说到鬼市……不知怎的,我就忽然想起秉烛书生了,方才一时嘴瓢而已。”

丁厚对秉烛书生嗤之以鼻:“秉烛书生不过排在怪人谈七十多位,也在鬼市偷偷摸摸待了有一年整了吧?他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你若见到,得离他远点,毕竟二十多年前……”

崔晓知道丁厚今年已四十好几直奔五十,阅历深厚,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二十多年前?”

“你知道白门吧?十六年前覆灭,曾经是江湖中第一大派。”丁厚叹了口气,“秉烛书生本来是白门大师兄,九刃教不是有个男花魁端木芷吗?他是他的三师弟。要我说,他俩一丘之貉,可惜了晨山老前辈和沈秋兮。他们这一辈亲传弟子,也就二师兄沈秋兮是个侠义之人,在晨山被杀后撑起了白门……不过好景不长,十六年前秉烛书生上门毒杀了一众子弟,与沈秋兮似乎应是打了一场,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不过既然秉烛书生还活着,应该是杀了沈秋兮吧?”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崔晓应声。

“可不是么,听说鬼市和九刃教还有什么牵扯……而白门当时一灭,泉藏寺就暴露出来了。然后你大概也知道的,两年后,泉藏寺也被灭门了……”丁厚话音一顿,是已然走到了村店之前。

之所以顿住,却不是因为这个村店又破又小,而是因为门上挂得紧实的一个大锁头。

崔晓一怔:“嗯?昨日下午这店还开着呢……不过不必忧心,这镇东有不少空屋废舍,都是没人住的,我去与村长说一下,借给我们用上一阵应该没有问题。”

“村长?”丁美德讶声道。

“是啊,这里很久之前好像是个小村庄,有人出资帮忙扩建,后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出资人留下钱财材料走了,所以近些年这个镇子其实才尽数建好,朝廷也挪了几位衙役过来。”崔晓向他点点头,“镇里的人叫村长叫惯了,我就跟着一起这么叫呗。”

村长就住在镇子东侧。

这处小镇,相对破败冷清的东侧实际才是村庄原本所在之处,随着另一侧逐渐修建得更加完善,多数人便搬了过去,剩下留在镇东的人多数是像村长这样保守恋旧的。

村长带有一种闲来无事的中老年人特有的热情,见到崔晓,首先便双手握住他的手掌,上下大幅度地摇晃数下,说道:“哎呀,少侠,这几日在镇子上歇得如何?前些日子可真是感谢你与你师兄了,如果不是你们,这过路的商队要是因为不听劝,死在我们村子里可怎么办。你的这位师兄真可谓是妙手回春、手到病除、仁心仁术……”

这位村长年轻时考过学,虽然没成,但好歹识字。他并无子嗣家眷,逮到外来人,总是想多唠上几句。

待崔晓将事情说明,他连连答应,并不反感江湖中人,几句话下来,还反而要去感谢铁衣门让村子东侧能够再次热闹起来,给丁厚个豪爽汉子都整得万分不好意思。

村长亲自把他们送到空屋密集之处,路上丁美德好奇问询:“之前说路过的商队,那一支商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险些忘记叮嘱你们了。”村长一拍脑门,“这不是镇子附近有一条河么,这河中的水……千万别用也别喝,村子里都是从井中取水。这商队嫌麻烦,直接喝了河里的水,结果就染上怪病了,一个个跟失心疯似的,或躁怒或刻薄,力气很大,大概就在这位少侠来村子的四天前吧……哎哟,本来他们人都还挺好,第二天先是情绪不对,然后就尽皆倒地闭目不起了。得亏是他与他师兄来此……”

丁美德悄悄与崔晓问道:“这水究竟有什么问题,你跟你……师兄,又是为啥来这儿?”

崔晓便也小声地将桥下尸体的事情与丁美德说了,怪病缘由实际他也不太清楚,与桥下尸体相不相关并不好说:这商队中人当时他探得每人体内均有些薄弱的内力,然而待他们病好,这奇怪内力便消隐无踪,并且一一问过后得知他们之中竟无一人修有内功,煞是奇怪。

“我本来是要跟师兄去歇春庄。”崔晓紧接着又跟丁美德解释。

“喔!天下四庄之首,以锻造闻名的歇春庄?这路可不好找,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去那里?”

因为赵平——也就是崔晓手中这把春雨剑的原主人要他去一趟,在这个月月末之前把赵微接回沅城。崔晓挠了挠头,简略道:“就是有人托我去接人……月末前我要回沅城才行,歇春庄应该也没那么难找吧?”

“是不难找,但是不好进啊,自从上一任庄主毕雨尘死后,他们基本上就是个不见人的状态嘛,造的东西倒还是买的……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丁美德想了想,悄悄跟他说道:“反正海州就这么大块地方,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之后也要回沅城……叔父跟青山剑派的人约好了见面,咱们一块走呗?”

“行啊,但是……”崔晓想到李惟清,犹豫了一下,“我师兄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待会要找人问问,先给他写封信去。”

再荣镇上也没什么认识桓温佘的人了,崔晓也只能去问秉烛书生——当然,他既已暂时没有被他跟着,还是先回自己与李惟清的落脚处瞧了一眼,发觉李惟清的确不在,有些东西也被拿走。他心里不禁还是有点埋怨:为何连封书信也没留下?

仍然是那间屋子,秉烛与颉莱刻各自坐在一边,崔晓推门进屋,打破了沉默到几乎凝固的气氛。颉莱刻几乎是以看救星的眼光去看崔晓,当即便道:“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镇子上的江湖人是多,我回来就慢了点。”崔晓转而向秉烛道,“前辈,你先前是与我师兄见了一面,对不对?可知他是往哪儿去吗?”

秉烛轻轻摇头:“嗯,我知道,怎么,你要去找他吗?”

“倒也不是,我写封信。”

“你师兄是向河中府去,不知是哪个城镇村落,如果你要写信,不一定能送到他的手中。我还知道乌刃就在沅城,如果你真有事相告,不如令他转达。”秉烛便说。

这事简单。崔晓心想,我写两封信不就得了吗?

他将写信的事暂且滞后再提,摆摆手,试探道:“我再去瞧瞧那群江湖人打算何时离镇,顺便给你们带些吃的回来?”

颉莱刻抬头:“我要吃肉。”

他与秉烛待在一起显然处处别扭,但也没说要与崔晓一同出门,就这么报了几个菜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崔晓好脾气地一一应了,便向已相熟的那一间铺子走去。他们家虽说是间早食铺子,但当天的东西卖不完也没法就这么关门歇业——除却饼凉得透彻,没什么可挑剔的,这时来买总是要便宜些。

这毕竟只是一个仅有一村百来口人的空荡小镇,老板开这个铺子兴趣使然的成分更多。见崔晓来,与他说话也还算投机,索性将今日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了他,说赶着去看个热闹。

接着,崔晓又去尽量买了颉莱刻点出的东西。这处镇子毕竟店不算多,有些东西实在有钱也买不来,但最后崔晓还是两手都抓了装得满满的几只食盒布包。

这对他来说不算沉,便也不甚费力。于是崔晓便绕些路走,想再去与铁衣门的人说几句话:譬如问问丁厚丁美德二人知不知道秉烛书生长什么模样。

——他们倒的确没亲眼见过。

如果他们亲眼见过,现在应该已打起来了。

崔晓抓着大包小裹的东西,颇有几分无语:秉烛书生怎么就这么带着颉莱刻大摇大摆地站在街上……好吧,也并非大摇大摆,颉莱刻将兜帽捂得严实,而且他们的确没说会无所事事地等着带吃的回来,但也没说会俩人站在镇中街上看热闹啊?

热闹的中心,便是浑身湿淋淋的丁美德。

——还有蒲悠。

为什么蒲悠跟铁衣门对上了?

崔晓惊讶极了,忙把手里东西给秉烛书生与颉莱刻一扔,顾不上问他们怎么出来,也懒得来回进行一番没营养的文化,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去。甫一到近前,崔晓便发现,两人之间还横亘着一个人,是个白发苍苍的婆婆,此人双手已不见踪影,俯趴于地,没发出什么声响。

崔晓还当真认得此人,她是个隐退的江湖人,干的是与尸体打交道的活计,有时赶尸有时剖尸卖尸。时日长久了,对尸体极其熟悉,这位婆婆竟渐渐喜欢上了这些事情,她尤其喜欢研究死尸的不同状态,退隐之后时不时也干些本行,桥下那些尸体便都是她或捡或收来的,镇中无人会靠近河边,倒是方便了这位宋婆。

便听丁美德喝道:“……如此,你还不承认是自己杀了人吗!”

前情没听着,但崔晓差不多能够猜到:无非是丁美德听了河水的事情,沿着河道跑去检查,到头来虽顺藤摸瓜找到了宋婆,但却不知为何,竟认为河中桥下挂着的尸体是蒲悠杀的——崔晓看了看地上几无声息的宋婆,好似又明白了究竟为何。

眼看丁美德挥起拳头,崔晓忙上前一步道:“等等,你误会啦!”

丁美德听见熟悉的声音,猛一回头,看向崔晓:“诶……什么?”

“桥下的尸体不是蒲悠姐姐杀的……”顾忌外围围着的一群镇子里的人,崔晓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将宋婆的事情与丁美德简略说了一通。丁美德这人虽然有点一根筋,但听得进人言,尤其崔晓与他算是相熟,因而崔晓说的话他一个字儿都没猜疑,直接信了。

只是想了一想,他还是犹豫着跟崔晓同样小声道:“但是……我潜入河底找了找,找到了这个——”

丁美德取出一块形状不规则,只有拇指大小的瞧起来像橄榄石一般的透绿石块,又往前努了努嘴,说:“方才我闯入屋子里时,她手里就拿着同样的东西……”

站在他们二人对面的蒲悠环抱双臂,闻言冷哼一声:“你怎么就知道这玩意是我的,不是我从这位宋婆屋子里刚巧拿的?”

“蒲悠姐姐,你又是为什么……会到宋婆的屋子里?”崔晓问道。

闻言,蒲悠走近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一旁的丁美德则忽然抱拳,一副刚想通的模样,言道:“抱歉姑娘,既然是一场误会……”

他倒也非刻意打断蒲悠的话,不过是慢了半拍做出决定,胳膊一振,拳头抱得又快又猛,浸透河水的袖子甩出一溜水花,一半拍在崔晓身上,一半拍在刚走近的蒲悠脸上。

崔晓面色微变。

虽然他一开始就是因为知晓丁美德决计打不过蒲悠,怕他一个误会惹来一顿好打方才开口得急切,但此时却并非是因为担心蒲悠骤然发怒。他忽然惊讶又困惑,是因为这河水溅到了蒲悠鬓角,而她的鬓角则忽有一点红色化开——并非是血,而是头发的颜色。

周遭内围围着的本都是铁衣门的人,但此刻也有人跟着秉烛与颉莱刻挤到前面,早食铺子的老板便是如此。他眼尖得很,忽然指着,大喊一声:“她是水湍族人!鸹国人!”

“……什么?”镇民议论纷纷,一下子忽而沸腾,竟只因身处内围的铁衣门诸人不明所以地下意识伸手去拦,才得以没有一下子尽皆冲上前去。

蒲悠忽而冷笑一声,干脆抬手一抓,将幞头摘下,只见幞头当中束着的的确是一头过肩红发,唯有暴露在外的部分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涂作黑色。她将牙齿咬着,崔晓凑得很近,能够听清喃喃低语:“这个村子还是这一副他妈的老样子……”

崔晓与丁美德、铁衣门诸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一个鸹国人便能惹得镇民如此激动。崔晓上前一步挡在蒲悠身前,听着此起彼伏的谩骂与几乎称得上恐吓的各类言辞,忍不住道:“静一静、等一等,各位!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她本身就是个坏事!”村长挤在前面,一手扒着铁衣门弟子的手臂,一手成爪,向前挥舞着,好似恨不得将蒲悠整个撕碎,不复先前和蔼可亲热情好客的模样。

“怎么能——”

“鸹国和湍族本来就是恶种!”村长打断了崔晓的话,“水湍族整天都在研究害人的东西,鸹国曾是敌国,她是红发,鸹国人,在我们村子里指不定有什么坏心眼做些什么!说不定几天前的商队就是她所毒害,他们都是没人性的东西,狗杂种,我们必须记住历史——!”

这番话似乎是大部分镇民的共识,崔晓看着村长、早食铺子老板、帮过几个小忙,见过几次的青年人,甚至是挤在前头,还不到铁衣门弟子腰高的幼童,他们无一不群情激愤、大声辱骂、面色狰狞。崔晓忽而觉得眼前的仿佛不是一群人,他们的面容似乎在他眼前凝固、模糊了,宛如一片黑烟,仿若一片漩涡。

崔晓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忽而感到一股无法言明的恐惧:“……你们,究竟是在铭记历史,还是在传承、扩散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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