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隅从背包中取出从药贩子和院长那得到的药片，各分出三分之一摊在手心：“够了吧？我不可能全给你。”

迟安点点头：“够了。”

“那我先拿去？”闻瑾征询他的意见。

迟安同意：“嗯，结果出来了告诉我。”

完成交易后，林隅在光环里跟周清皓报了平安，就准备告别他们离开。

迟安却偏偏要跟她走一条路下楼。

“不认识一下么？你好，我是迟安，安全局后勤组组长，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迟安笑着向她伸手。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一个疑似有两种异能而且战斗力不俗的人，无论在哪都是很受欢迎的，如果能拉拢过来……

林隅也很清楚他的心思。

“你好。”她十分客气地伸手，顺便把防护服上变声器的声音再调低了一个度，“我是神秘人。”

迟安竟然毫不生气：“那么，我们或许可以交流一下各自在这个领域里的见闻。”

林隅答应了，反正她之前看到的常遇大多都说过，亏是不大可能亏的。

……

“你们直接强行打破了幻境，然后跟异化生物硬拼？”林隅诧异，真是和安全局一脉相传的风格。

迟安点头：“我的探测型异能恰好克制这种幻境。”

且不说迟安那个异能，就不靠异能击杀了近一半的人形巨鼠这一点，这两人的水平也很强。林隅暗想。

希望他们在未来不会成为敌人。

她想起了什么，问迟安：“我在常遇的日记里看到，她几年前遇到过一个‘迟医生’，那个人帮助了她，你——”

迟安大方承认：“是我。我当时在地下城区待过一阵，见过常遇。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她毕竟曾经是我的病人。”

林隅表示理解：“这样啊。没想到迟医生还有这样的经历。”

迟安确实不像是会跟地下城区打交道的人。

黑暗的楼道里，她听见迟安笑了一声：“嗯，那年我刚毕业，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他们的生活。”

林隅也笑了：“后来发现心理学救不了陵城人？”

“是啊，然后就去安全局了。”迟安简单带过。

再追问对方的私事就不太礼貌了。林隅转移话题，问起了常遇：“那常遇确实有心理问题？”

“算是有吧。”

“啊？”林隅等他解释。

“常遇的心理状态确实不算健康，但根源不在她自己，在她家人的怨气、偏执和对生活的不满，事实上她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迟安耐心科普。

“心理学中有种说法，叫索引患者。索引患者所呈现的问题，其实是家庭成员相互作用的结果。”

“所以，她其实是这一家人维持平衡的‘药引’。”林隅接着他的话说。

迟安表示肯定：“没错，所以说‘算是有’。”

林隅有点恍惚地点点头。

“对了，这个孩子……你不想养的话，可以交给我。”迟安指指一直被她抱着的常春时。

林隅挑挑眉：“你还会养小孩？”

“我不会，你会吗？”迟安笑着反问，“我可以把她送到最好的孤儿院，这对她是健康的，比跟着你或我强多了。”

于是林隅也笑：“那就不用了，正好我有个朋友开孤儿院，我保证她会在那里好好长大。”

自然孤儿院虽然还承担了地下接头点的责任，但无论从环境、资质等各方面来讲都是一流水平，至少在这方面，原主和周清皓确实没干亏心事。

除此以外，把常春时安置在那里，她被害了常遇的幕后黑手伤害的概率会大大降低，而且据点也快搬走了，这无疑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迟安也不强求：“那好，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这个小孩。”

……

他们聊着慢慢走到一楼。

“需要我送你吗？神秘人女士。”迟安礼貌问道。

“不用了，有同伴来接我。”林隅向他告别，“就到这里吧，有缘再见。”

“好，那就有缘再见。”

他们分别走向两个出口。

林隅踏出这栋大楼，一眼就看见了周清皓。

她今天化了妆盘了发，打扮的贵气十足，正靠在车头边抽烟，烟头散落的几点红光是大片灰暗中唯一的亮色。

不像才十八岁的样子。

林隅脱下脏兮兮的防护服，皱着眉将其卷起来。

见她出来，周清皓立刻掐灭手中的烟，打量了她一下后，就上车坐到驾驶位。

“走？”

“走。”

林隅坐上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飞车。

飞车快速地贴地而行。一路上有不少人暗暗打量她们，但在看清明显不属于这个地方的车型和开车人后，都打消了找麻烦的念头。

“这个小孩什么情况？”上车后，周清皓好奇地问道。

“领域里捡回来的。”林隅拿出从领域里找到的药物，又把关于常遇、院长和药贩子的事大概转述了一遍。

“能把这孩子放自然孤儿院吗？”

周清皓越听面色越严肃，答应道：“当然没问题，我会关注她的。另外，这些药我会找可靠的人去化验的，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给你。”

林隅点头：“好，有其他进展也可以及时告诉我。”

她打算把大多数药都给周清皓，只给自己各留一份保存。毕竟就算这东西在她手上，她也看不出什么来。

虽然还是不清楚她们到底在干什么，但等药的用途出来，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放心吧林姐。”周清皓答应。

说话间，飞车已经驶出了地下城区。

林隅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告诉周清皓：“我在领域里遇到了盛安科技的闻瑾。”

周清皓略有些惊讶：“闻瑾……他们也掺和进来了？”

她想了想后又说：“闻老夫妇失踪后，盛安一直由闻珏代管，闻瑾极少出面。各路媒体都说她哥哥闻瑾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一直有小道消息说他是在调查父母的下落。”

没想到这事还能牵扯到豪门大族的陈年旧事，林隅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闻老夫妇已经多年没有音信了，但他们当年风评很好。如果传言是真的，他们的失踪真和这事有关，那我们或许有机会把盛安拉到一边。”

林隅听着周清皓的盘算，应和道：“那也不算太坏。”

这款飞车比公共交通快了不少，她们很快就到了林隅家楼下。

林隅把常春时放好，下了车。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周清皓问。

她婉言回绝：“不了，你都等我半天了，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对了，我需要一个新防护服。”

“好，下次和药物报告一起给你。”周清皓立刻答应。

她摇上车窗，发动飞车离开。

周清皓走后，林隅独自回到家。

她坐在桌子前正对着窗，看着外面的五光十色，灯影闪烁，觉得格外疲惫。

她在领域里仿佛度过了好几年，外面却只过了不到一天，现在夜幕刚刚落下。

时间的错乱带来了极强的不真实感，难怪安全局要给去过领域的员工放那么久的假，这不好好调节一下心理肯定得出问题。林隅想。

疲倦让她的大脑里像一团乱麻，于是她又想起了住在阳光花园的常遇。

可惜外面没有阳光，也没有花园。

喝下一支带着浓重香精味的营养膏，林隅翻身上床。

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明天再复盘这次的收获吧。

这天晚上，林隅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也是地下城区的一员。

她梦到自己一个人住在破旧的房子里，靠捡垃圾过活，每天都和其他小孩儿打架。她梦到自己也有基因缺陷，天一凉就浑身疼。

画面一转，她突然来到了一个领域。

这里到处都爬着密密麻麻令人恶心的虫子。它们扑到她和她身边的人的身上，吸吮着他们的血，不断有人哀嚎着倒下，其中还有上一个梦中和她打架的人。

她好像也快死了。她想。可从她身上突然冒出明亮的金光，将那些虫子全都灼烧成了灰烬。

“林隅！”远处有一个女声将她叫醒。

这是梦吗？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旷的荒原上，面前有好几个戴着头盔的人。

其中一个人面前是一大团漂浮在空中的火焰。他把手伸进火团里，火团渐渐消失了，像是被吸收进了他的体内。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夏商。”他说。

“林隅。”她感到自己的嘴在一张一合。

还算明亮的荒原突然陷入彻底的黑暗。片刻后又稍微变亮。林隅发现环境又变了。

她面前是一个蜿蜒向下的巨大石窟，洞口直径至少有上百米。石窟看不见底，像深渊巨兽张大了嘴。

嘴里是无数雕塑一样的人的尸体，从外往里越来越少。他们无一例外都保持着四肢着地的攀爬姿势，有的陶醉向往，有的面色惊惧。

而她正站在“嘴”边。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无法动弹，也几乎无法思考。

不知站立了多久，她听到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林隅——”

“林隅——”

“林——隅——”

许多个高高低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喊着她的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听见了周清皓、夏商、迟安、杭栖的声音，听见了许多不认识的声音，甚至听见了前世朋友的声音。

她骤然惊醒。

林隅从床上坐起来，她摸了摸额头，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索引患者也称“被确认患者”，呈现的问题是家庭成员相互作用的结果，家庭本身才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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