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陈川南和养父李舟去正式拜访周霖萧和刘芝夫妇俩。

李舟是礼数周全的，考虑到周霖萧的身份，没带过于贵重的礼物，带的都是些家乡特产。

当然，陈川南也带了不少特产——习题集。

周谣妈妈刘芝看到这些习题集，又担心又疑惑。担心这两个孩子早恋，疑惑没见过哪家孩子是这么早恋的。

她算是明白陈川南高考结束那天让她不要谈恋爱时说的“自有办法”是什么意思了。

周谣在房间里写作业，书桌上摞着陈川南给她精心挑选的习题册，语数外物化生，齐全到不能再齐全。她随机选了本数学练练手，半张试卷做完，伸个懒腰转身才发现，这个始作俑者正趴在周谣床上看小说。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练习题？”周谣站起来，拍拍桌面上同她差不多高的练习册。

陈川南把书一合，盘腿坐起来，耸了耸肩道：“我花了半个月，把市面上所有你用得到的练习册全都买了，督促你好好学习，不要……”

“哎呦好了好了，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不要早恋！”周谣双手捂耳，不耐烦地打断他。

陈川南这才满意点头。

周谣走到房门口，偷偷打量了一下外面，父母和陈川南养父正聊的起劲。她蹑手蹑脚关了房门，坐回桌前，双手重叠放在椅背上，下巴搭在手上，慢悠悠开口：“一直没问你被领养后过得怎么样？”

陈川南叹了口气，又躺回床上：“其实，按照世俗的标准来说过得还不错，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相对优渥的生活，总体来说，叔叔阿姨给我找了一个很好的领养家庭。”

“那你的养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在领养我以后两年，有段时间她老是觉得胃不舒服，但是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比较忙，等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胰腺癌，去的时候医生说大概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爸把公司买了，在ICU外面守了半年，最后人还是走了。”他平静叙述着，丝毫没有提及自己。

周谣想安慰安慰他，但不知怎么开口，从桌面糖盒里取出两块糖，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剩下一颗，她趴到床头，扒开糖纸，塞到陈川南嘴里。

“葡萄味的。”陈川南砸吧两下，品出味来。

周谣点头。

“我过得又不苦，不用吃糖。”陈川南笑着揉她的头发，毛茸茸的，像个小熊。

周谣拍开他的手，双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双手撑在胸前，趴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荡着两条细腿。

“那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呀？”周谣好奇问。

“商科吧，我爸前两年就提过想早点儿退休了。”他猜想。

“你们家就一个书店，不耽误你上学吧？”周谣感叹道。

陈川南无奈伸出手指戳了下这个小丫头的额头，打趣：“那是，毕竟一个书店的练习题不够你写。”

“别，大哥，真够了，这些题，别说谈恋爱了，洗澡我都得抓紧时间。”周谣爬下床，蹬上她的拖鞋，跶拉着往外走，“小的去给您端两块西瓜。”

父亲和李舟叔叔正在客厅下棋，母亲回书房写论文了。

周谣去厨房冰箱取出没切开的半个西瓜，慢慢吞吞对半切开，再切块、去皮、摆盘，给客厅下棋的父亲和李舟叔叔放了一盘，母亲写论文时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周谣端了盘西瓜直接回了房间。

房间开着空调，温度正适宜，桌前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风吹过，窗帘影影绰绰。

陈川南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周谣把西瓜放到桌上，弄出了些动静，转头看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走到床边，把拖鞋蹬了，爬上床，两个手肘支着身子，趴在陈川南旁边。

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睫毛又翘又长，唇薄色润……长的真好看。想着想着不自觉动起手来。白嫩细长的手指先是试探性点了点他的眉心，见他没反应便大胆起来，指腹顺着眉骨、鼻梁寸寸下滑，然后落在他的唇。

软软、凉凉的，还挺有弹性……突然，熟睡的人张开了嘴，含住了周谣的手指。

这指尖突如其来温暖、湿濡让周谣愣了神，两颊升腾起热气。她慌乱想要收回手指，手腕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

陈川南睁开眼，懒洋洋的，还带着几分调戏。

“趁我睡觉想要非礼我？”他眼里痞气十足，说话间，舌尖、嘴唇还不住撩过她的指尖。

周谣呼吸一滞，他怎么这么无赖？

“我才没有。”她两颊带着绯红，呼吸急促又慌乱，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指。指尖还有湿濡，丝丝痒意从指尖传至肩胛、脊背，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他翻身，长臂一揽，把周谣圈进怀里，唇贴在她耳侧，呼吸灼热，声音清润又缠绵，想把人往深渊里拉：“你刚刚想亲我？”

他……他怎么说这样的话？

“我才没有！”周谣捏着刚刚的被含住的手指，心里难免有些理亏，转头辩驳。头一偏，鼻尖堪堪擦上他的鼻尖，四目相对。

周谣胸膛心跳如雷。

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

你……”周谣低下头，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别挨那么近！”

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

陈川南低头闷笑一声，松开了她。周谣轻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回到桌前坐下，继续刚才没写完的数学试卷，不再搭理床上坏笑的人。

夏天的午后正是好睡的，调戏完面前的小姑娘，陈川南颇有些难言的恶趣味般的满足，不知不觉就在少女粉色馨香的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的方位并没有移动多少，风撩过纱帘，生动却不扰人，少女依然以相同的姿势坐在桌前写着试卷。

他侧躺着，一只手支起上身撑着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人，知道她轻轻啧了一声。

“不会可以问我。”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自信又闲适。

突然地出声把周谣下了一跳，手里的笔一松，落到了地上。

“你吓我一跳。”她一边抱怨一边弯腰去捡桌下的笔，夏天衣服薄软贴身，一弯腰，贴在腰臀上，曲线毕露。

陈川南移开目光，空调吹得他口干舌燥。

周谣也不别扭，捡起地上的笔，拍掉上面的灰，坐正后开口：“你帮我看看这个题吧！”

他起身走到桌前，单手撑在桌角，扫了一眼试卷，是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压轴大题。

“你前面已经求出了异面直线AB与CD所成角的余弦值，接下来求E点到平面ACD的距离，你这里……”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试卷上的图形，“在F点和□□间做条辅助线。有个陷阱，要先根据之前的求解先求出DF的长度……”

他说的不急不缓，语气轻柔。经他这么一提示，周谣茅塞顿开：“我知道了，你先坐回去！”

刘芝坐累了，出来接杯水，路过周谣房间，见陈川南站在桌旁给自家闺女讲题，满意点点头。

晚饭。

刘芝热情给陈川南夹菜，桌上大半都是他喜欢的菜：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蒜蓉油麦菜。

周霖萧和李舟正碰杯小酌，周谣在一旁安静吃饭，脑子里还在复盘今天的试卷。

“川南假期有没有什么旅游的计划呀？”刘芝耐心给两个孩子剥虾，随口问一句。

陈川南摇摇头，他虽然高中毕业了，但是还没成年，出去旅游很多事情并不方便，再说，暑假过后去上大学，好几个月都见不着身边这个小丫头了。

说到这，李舟放下手里的杯子，双手是指交叉放在桌前，对周霖萧两夫妻说：“哥，嫂子，还要麻烦你们个事，我过两天就要出去谈点事，可能要去时间比较久，川南这孩子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想让他在你们家多住些天，顺便还能帮谣谣辅导下作业，不知道方不方便？”

周霖萧夫妇是喜欢陈川南的，不管是九岁还是现在的他，在这夫妻俩心里，陈川南就是他们的半个儿子。他们两个工作忙，周谣身边有人陪他们乐意之至。

“有什么不方便，这儿就是川南的家，相住多久就住多久，”周霖萧给陈川南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看着陈川南，颇有几分慈爱的味道，“安心在家里住着，明天叫谣谣配把备用钥匙给你。”

周谣闷头吃饭，突然被父亲提到，抬头有些茫然。

刘芝把剥好的虾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半，也附和着丈夫：“就是，这里就是川南的家，随时想来随时过来。”

陈川南面上笑得乖巧，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还在神游的周谣。

吃过饭，李舟先回酒店休息，明天还要回长州，陈川南留了下来。

父母收拾好碗筷后，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聊着两人工作上的趣事。

周谣白天做试卷也累了，晚上并不想接着学习，她来到书房，从书架上找本消遣的小说，随手挑了本书，靠着书架坐了下来翻阅。

书中男女情爱大胆露骨，周谣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家里还有这样一本书，看着看着，两颊就飞起红晕。

正看着，男女主角互表心意后相拥亲吻……书房门咔哒拧开了。

陈川南穿着休闲短裤，白色背心，手里拿着条毛巾，胡乱擦拭着头发，推门而入。他刚洗完澡，发梢上还挂着水珠。

周谣正看着面红耳赤，突然闯入的陈川南将她下了一跳，慌慌忙忙把手里的书往身后藏。

陈川南擦了头发才发现书房里的人，他随手将毛巾搭在书房里的椅子上，走进周谣，才发现她满脸通红靠着书架坐在地上，眼神警惕盯着他。

“你怎么了？”陈川南皱着眉，回想着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没……没怎么。”担心被陈川南发现身后的书，周谣把身体往远处挪，没两下就靠在书架角落，离落地窗的玻璃只隔几公分。

陈川南失笑，走到她面前，蹲下：“藏什么呢？”

周谣更紧张了，手心冒出细细的汗珠，咽了口口水，握紧了手里的书，摇摇头。

她这样越是隐藏越是勾起陈川南的好奇。他双膝跪下，左手撑在她的身侧，右手从她身体另一侧绕过，探到她身后，修长手指触到她细嫩的手腕肌肤，顿住。

“给我。”再次开口。

周谣此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心情也差不多，要让他发现自己看这样的小说，不如死了算了。

紧咬下唇，摇头。

陈川南眉头皱起。

怎么回事？

他俯身，手指顺着周谣的手腕摩挲向下，手背、指尖……而后是一本书。只是一本书？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周谣细嫩的指尖，握住书脊，连书带手一同拽了出来。

他仍维持着刚刚的动作，看看手里的书，书面封皮平平无奇，黑白水墨画。他翻开书页，匆匆扫了几眼，再看周谣红得快滴出血的脸颊，叹了口气。

他把书放在一旁，佯装生气，手指轻轻点了下周谣的额头，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刚答应我不谈恋爱，你就看言情小说，你要气死我呀？”

周谣仰头梗着脖子，心虚与他对视：“我刚才又不知道，打开才知道的。再说你又不是我爸妈，凭什么管我呀？”

陈川南见她红着耳根反驳，微微嘟着小嘴，这气鼓鼓的样子叫人心痒。他曲起支撑的手臂，身体往下俯，脸与她只在咫尺间。

周谣慌乱眨了下眼睛，匆匆偏过头去躲避，一旁的落地窗玻璃上映着两人的姿态。

周谣坐在地上，背紧靠在书架上，双手蜷在胸前。陈川南双膝跪地，左手撑在周谣身侧，右手轻撑在周谣颈侧，上身俯下，头贴在周谣耳侧。

实在是过于亲密。周谣心想。

耳边还有灼热的呼吸声，警告的语句却偏偏带了几分调笑：“你敢谈恋爱，我就告诉叔叔阿姨。”

周谣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耳朵嗡嗡作响，愣愣点点头。陈川南这才满意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