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加长林肯停在宴会厅，车门打开，锃亮的白色皮鞋落在红毯上，顾颜榕一身白色西装登场，改版的戗驳领露出脖前的肌肤，痞帅中透露着一种优雅又慵懒的自在感，英挺的面容从阴影中切入明亮，周遭的闪光灯开始疯狂地闪烁。
“顾颜榕，看这边！”
“顾老师，左边看一下！”
“顾老师，右边右边！”
……
顾颜榕扶着车框，将手伸进车内。
车内，苏以沫在阴影里抬头看他，他背着光站着，看不太清脸，身后的闪光灯像一只只加冕的皇冠。
她伸出手，覆上他的手，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将她冰凉的手包围。
今晚她穿了件浅粉色的礼服，绸缎如丝的面料，胸前两段粗肩带做了交叉设计，露出她纤细的肩颈，脖子上戴着碎钻镶边的项链，和她的钻石耳环遥相呼应。
苏以沫刚踏出车门，肩头就被一块披肩盖上了，一抬头就看到顾颜榕流畅的鼻尖，靠得她那么近，她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不想竟撞上了门框，险些没有站稳，被顾颜榕带了下才勉强立住。
“别乱动，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肩上一沉，顾颜榕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从容地抬起朝着人群示意，周遭的闪光灯一刻不停地闪烁。
“啊啊啊，他冲我笑诶！”
“好帅啊~~~”
“边上的是苏以沫吗？今天好漂亮啊！”
“真的好美啊！比电视上好看！”
……
晚宴在皇家酒店举行，数十米高的穹顶，顶部的玻璃可以看到星空，水晶大吊灯拖到地上，空旷的场地没有一根立柱，显得气派恢宏。
刚一进来，不远处的姜超就发现了他们，他眉头一锁，抿着嘴角朝着顾颜榕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输出，“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公司找你几天了吗？”
三天了，手机不听，人找不到，今天早上，恋综的牛导给他打电话说人回来了，他真是气又不是，乐又不是。
他堂堂一个经纪人，竟然需要外人来告诉他，他的艺人回来了？
顾颜榕撇开话题，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上拿了一杯香槟，和姜超.碰杯，“你也受邀了？”
顾氏盛天和寰宇娱乐主办的活动，寰宇的艺人参加稀松平常，可他们是石英唱片的人。
“我受邀个屁！”姜超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来，见得到你大驾？”
他不知为何，话明明是对顾颜榕说的，眼神却瞪了苏以沫一眼，仿佛透过她在看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苏以沫拉了拉披肩，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这节目结束，你给我马上回来！萧何马上就要发新专了，你再这样不务正业，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顾颜榕眉毛一抬，不屑地扭过头，“那种歌，我一天能写八首。”
“你少狂妄！”
姜超气得声音都大了几个分贝，但立马意识到自己在会场，这才收了嗓子，低声继续道：“连人家那首的《夜曲》都没打过，在这儿讲什么豪言壮语，现在借着炒作你的《蜉蝣葬礼》抄袭他，他的新专听的人不会少，到时候战绩难看，你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顾颜榕搂过苏以沫，不由分说地从姜超身边绕过，朝着人群最中央的人走去。
身后的姜超喊了几声，见顾颜榕不理会，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来。
人群的最中央，裴宴林穿着灰色的西装，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中间显得分外惹眼，余光注意到顾颜榕走来，他抬手示意身侧的助手别讲话，朝着顾颜榕递出了酒杯，“还以为你不来了。”
顾大少爷玩失踪的消息，不到一天就在圈子里传了个遍。
“嘭——”清脆的碰杯声。
裴宴林微微仰头喝了一口香槟，眉眼下垂，便瞥见了一旁的苏以沫，眉毛微微一抬，招手引来了服务生，道：“麻烦你叫一下我太太。”
服务生应声走开了。
裴宴林嘴角一笑，望向苏以沫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和好奇，“苏小姐，久仰大名。”
苏以沫手抓着自己的披肩，朝着裴宴林点点头，“老板。”
寰宇娱乐的总裁，正是她的老板。
裴宴林生得剑眉星目，和顾颜榕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这么近距离看他，他果然比杂志上更帅、更有气场。
裴宴林的笑意更盛了，眼神飘向顾颜榕揶揄道：“什么时候来我这儿赎人？”
正说话间，从大门口进来一高冷美人，黑发红唇，一双狐狸眼灵动地望向场内。她一身银色的吊带鱼尾礼服，华丽的巴洛克钻石镶嵌了整条裙子，手上环绕着羽毛披肩，性感迷人的肩颈线条，光洁的脖子上戴着价值上千万的克里斯蒂钻石项链。
正是楚幺幺。
身侧的服务生正和她低声说着什么，楚幺幺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一抬眼，便看到了裴宴林，那张高冷的脸上顿时漾起了笑意，如在荒原上绽开的鲜花，她提步款款走来，白皙纤细的手搭在裴宴林的胳膊上，说道：“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你在忙什么？”裴宴林温柔地问道。
“Mrs.Chou不见了，我正安排人手找呢。”
Mrs.Chou，国际顶级珠宝品牌Queen Mary的创始人，也是今天珠宝晚宴的主展人。
“颜榕带了女伴来。”
闻言，楚幺幺看向苏以沫，她的眼神和裴宴林一样带着好奇，随即露出一个亲近的笑，“你好，听说你是顾颜榕高中的女朋友？”
楚幺幺这开场白，一个“你好”以示尊敬，后面连故作姿态的寒暄都没有，开口就是王炸。
她眼睛弯成月牙，笑得更灿烂了，手指着顾颜榕继续说：“这么一座大冰山，你也不怕冻死自己？”
一旁的顾颜榕不等楚幺幺继续说完，已经不由分说地掰过苏以沫的肩，把她往反方向推去，“你自己玩会儿。”
她，这地方她能去哪儿玩啊？
身后，传来楚幺幺和顾颜榕断断续续的吵吵声音：
“这就护上了？我是能吃了她？”
“你这样和吃了她没有区别。”
“是啊，这样的小白兔，我一口一个！”
……
这会儿，其他的综艺嘉宾都还没到，离了顾颜榕，苏以沫也没有旁的好去处，只好从内厅退了出来。
晚宴在酒店的第十七层，宽阔明亮，向外连着院子，院子里种着花草。今天的日子特殊，院子里被灯带装扮一新，只有风吹过时，屋檐角上的风铃才晃出几声响。
苏以沫裹紧了披肩，合上内厅的门时往里头又看了一眼，顾颜榕还在同裴家那两位打嘴仗，目光丝毫没有留给她。
她转头，往院里又走了几步，一扭头，却见院子边上坐了个人。
走近了一些，才看清是位奶奶，头发已经花白了，背对着她坐着，身下是轮椅，膝盖上披着一块毛毯，似乎正弯腰捡着什么东西。
“这里危险。”
还没等那人回神，苏以沫已经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拖动那轮椅往里拉了拉。
那奶奶直起身回头看她，苏以沫向前迈了一步，将院子边沿的栏杆插栓给合上了。
“奶奶，这插栓都没有合上，您在边上很危险的。”
院子边缘有一段栏杆，中间是一个开合的小门，栏杆生锈得厉害，看着也不十分牢靠，在这边上，还坐着轮椅，确实不安全。
“年纪大了，没注意。”奶奶冲她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又问，“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凑单来的，不重要。奶奶，您在找什么？”
她刚刚弯着腰似乎是在捡东西。
“戒指，刚刚掉地上了。”
苏以沫蹲下身，眼神在地上搜索起来，终于在几盆盆栽中间看到了一抹闪光，她俯身伸手往里够，裙摆铺散在地上，像一朵绽开的花。
“找到了。”
苏以沫拿着戒指吹了吹灰，又擦了擦，款式很素净，看得出有些年头了，钻石并不大，借着光线一闪一闪，侧面却收了光，“这戒指真好看，好少见的阿斯切，看起来就好像有一条雪线。”
“你懂珠宝？”老奶奶眼中略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嗯，之前开过一家珠宝设计公司。”
“那你很厉害啊。”老奶奶赞赏道，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现在呢？不开了吗？”
“遇到一点麻烦，迫不得已关了。”苏以沫一笑，“以前我妈妈很喜欢收集珠宝的，我还说要成为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给她设计独一无二的首饰……不过现在食言了。”
“是吗？”
“嗯，我给您戴上。”她托起老奶奶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戒指边缘还空出好大一圈，并不十分衬手，“好像大了一点。”
苏以沫将手撤回来，视线落在老奶奶膝盖上的毛毯上，毛毯下方露出的一段青花瓷的假肢，踩在轮椅的踏板上。
她收回了一刹那的错愕，换上一个明媚的笑，人还是蹲在地上的，“您这么紧张这戒指，一定和丈夫很相爱。”
老奶奶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眼下和眼尾的褶子叠在一起，脸上却冰冷似寒冰，“我丈夫早过世了，这是我女儿的戒指，不过她也不在了。”
老奶奶敲了敲自己的膝盖，看着苏以沫又说：“车祸。这条腿也是这么没的。”
“抱歉。”以沫低下头来。
“没什么好抱歉的，小姑娘。”老奶奶絮絮叨叨又往下说，微微抬头像是在回忆，“这是她结婚时为自己设计的第一件作品。我当时和她说，这钻用阿斯切不闪，她和你说了一样的话，说就喜欢阿斯切的个性和敏锐，戒指上像有一条雪线，雪山上的雪在化与不化之间，就像幸福将来未来的时刻，期待会让人感到满足。她和她丈夫关系很好，两个人约定了不要孩子，我本来不同意，后来也妥协了，可她现在却丢下我……”
“她也不想的，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陪您终老。我爸爸也过世了，但我知道他不想的。”
苏以沫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人，这几年来，她和妈妈相依为命，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宽慰自己，旁人说的话，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你父母很相爱吧？”
这世上很多问题都让人犹豫，可答题之人总要给出心中的答案。
“嗯，很相爱。”
至少，曾经相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