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苏以沫颤动着眼皮，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许是烧了一天，昨天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这一刹那眼前晴明的感觉，恍若隔世。

身侧没有人，她坐起身，摸了摸额头的冰冰贴，床边的垃圾桶里还有昨天换下的那一片。

不是做梦。

她起身简单洗漱，拾掇得八分人样，才匆忙下楼去。

楼下，昨日出游的众人都已经回来了。

刘纯希戴着围裙，正巧捧着一束鲜花，路过楼梯前，一眼看到了刚下楼的苏以沫，“以沫，你醒啦，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不烧了。”苏以沫报以一笑，目光投向了客厅，因为置物柜遮挡，客厅的视野并不清晰。

刘纯希见她这待以求证的模样，微微一笑，说：“别看了，他在客厅。”

苏以沫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下楼去。

客厅里，顾颜榕双手插兜站着，造型师正在给他做发型，指尖在他的头发间轻轻地捏。

一旁，节目组的总导演牛导笑盈盈地望着他，“顾老师，您前两天是……”

“有事。”

“哦哦哦。”这两天，总导真是汗流浃背了，马上就要到新一期的节目播出了，要是全程没有顾颜榕的镜头，这节目得凉半截。

好在，这尊大佛可算是回来了。

“那这，我们账上多出来的八百万，这事儿……”

“转错了。”顾颜榕轻描淡写又是三个字，仿佛转错这时稀松平常。

总导瞬间没了脾气。

转念一想，罢了罢了，回来就好。

“好好，我让人跟您转回去，我们这合约签到月底的，可不能赖账。以后要请假和我说就行，我肯定批。”

“嗯。”

得到了顾颜榕的允诺，总导这才安心地走了。

化妆师正在一旁收拾盒子，一边收拾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顾老师，您脸上这划痕猫抓的吧？啧啧啧，我盖了三层粉才盖住，好好一张脸……”

语气无不惋惜。

“流浪猫，力气大。”顾颜榕说。

？？？

摄像师的镜头一转，正对上走来的苏以沫，边上的工作人员见嘉宾入境，赶忙加紧了收拾的速度，草草走开了。

苏以沫靠近他，不知如何开口，倒是顾颜榕说话了，“晚宴你可以请假。”

顾颜榕说的晚宴，是寰宇娱乐和顾氏盛天联合举办的珠宝展会，这个活动每年都会举行，《今天你复合了吗？》作为寰宇娱乐的热播综艺，今年也受邀参加了。

“我当然要去。”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请假？

顾颜榕低眉道：“冻不死你。”

晚宴的礼服，布料自然不会多到哪里去。她这发烧刚好，确实也不是什么抗造的壮汉。

苏以沫垂眼，思考着该怎么回复才能反将一军。

这时，门口却来了人。

洋娃娃的长相，声音甜腻，踩着细高跟向内走来，不是李慕雪又是谁？

自从上次被赶出节目，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李慕雪往里扫了一眼，穿过正在筹备的拍摄组人群，径直就往苏以沫这边走来，“大家都在，我带新人给大家打个招呼。”

不同于之前柔弱的样子，今天的她底气十足。

她转身拉住了身后一个男人的衣服，给大家介绍道：“新人萧何，请大家多多关照。”

萧何？

不就是华夏唱片苦心孤诣找来的踢馆选手吗？

声势造得倒是颇大，几个娱乐周刊为了博版面，标题取得夸张得很，称他是“顾颜榕的一生之敌”。

苏以沫和不远处的小林PD对视一眼，小林指了指摄像头，冲她摇摇手，示意并没有开机。

这两天，网传顾颜榕的新歌《蜉蝣葬礼》抄袭《夜曲》，闹得沸沸扬扬，石英唱片连发了两则声明都没有压下来，现在李慕雪带着人舞到正主面前，安的可不是什么好心。

在沙发上安稳坐着的林诺听到动静走上来，和苏以沫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的眼神极度不耐烦，仿佛在说“这个烦人精又来了”。

林诺环胸一抱，扬着下巴随口就是一句，“李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节目组和你的合约好像到期了吧？”

李慕雪被顾颜榕踢出综艺的事，谁不知道。

李慕雪没有恼，笑吟吟地回道：“我们在附近录歌，想到复合小屋就在边上，就想来和朋友打个招呼，难得还有顾大顶流，萧何也来学习学习。”

她身后叫“萧何”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酒红色的衬衫内里，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还做了精致的发型。

“李小姐，现在还管录歌呢？”林诺问。

“我去华夏唱片当经纪人了。”

李慕雪在主持界一直不温不火，前几年因为《慕雪时间》访谈才刚积攒了点名气，现在却转了行。也是，比起做主持人拿的那点死工资，当经纪人来钱实在是快得多，何况，她压的还是块人人抢手的宝。

李慕雪眨巴着眼，把萧何往前又推了一步，“和前辈们打个招呼。”

萧何推了一手鼻梁上的眼镜，长得书生气颇重，他朝顾颜榕伸出了手，“顾老师，久仰大名。”

顾颜榕没有给他任何反馈，双手插在兜里，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李小姐还真是，到了山上想上天，有了一福想二福啊。”林诺冷声道。

李慕雪笑容一滞，并没有听出林诺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林诺只是笑而不语。

苏以沫赶忙接话解围，“她夸你有上进心。”

李慕雪满意地点着头，提手挽过一缕发到耳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

一旁的邓凯不知从哪里凑了上来，刘纯希试着拉他，却愣是没有拉住。

只见他笑容满面，见到李慕雪脸上的褶子都平了，“《慕雪时间》没有你，那谁还看啊？”

“凯哥尽笑话我，没有我也还有其他人的。”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看。”

……

两人相谈正欢，萧何见顾颜榕没有反馈，转而将手伸向了苏以沫，“苏小姐，请多关照。”

苏以沫刚要回礼，一个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修长的十指稳稳握住了对面递过来的手。

“请多指教。”顾颜榕的烟嗓像黄昏的迷雾，手中的力道隐隐下了劲。

萧何笑容顿收，面露尴尬地缓缓抽回手。

这时，邓凯赶忙朝萧何伸出了手，夸赞道：“哥们儿，我听过《夜曲》，前奏那一段长笛真的吹到我心里了。”

一旁的顾颜榕冷冷地纠正，“是萨克斯，管风琴辅助。”

《夜曲》长达一分半钟的前奏是乐迷心中难以复制的经典，萨克斯加管风琴的声音，把曲子的高级感推上了顶峰。

“哦，萨克斯，是萨克斯。”邓凯回看了顾颜榕一样，手却还没有松开，似乎想凭借这一刻，同这颗“闪耀新星”套好近乎，“你怎么想到用复调写歌的，和声真的太美了，还有你那唱腔，Rap混R&B，简直鬼斧神工。”

萧何清了清嗓子，说到《夜曲》，瞬间眉飞色舞了起来，“我当时就写了十分钟，谁知道随便一发，就拿下了年冠。”

“你那哪是年冠，你创下的纪录，连顾顶流都打不过啊！”

邓凯当真是缺根筋，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明摆着一个“请君入瓮”阵，他也巴巴地往上靠。

“运气，一时运气。”萧何嘴上谦虚说着，眼神却瞟向顾颜榕，“听说顾老师的新歌，也用了四四拍，D小调、小行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话，就差把说顾颜榕抄袭《夜曲》摆在台面上说了。

这是顾颜榕新歌《蜉蝣葬礼》的主调，网友说得没错，《夜曲》也用了一样的主调。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谁都看得出顾颜榕已经很不爽。

唯独邓凯是个例外。

“那你当时为啥发那样一条微博啊？”邓凯问。

“哪条？”

“你微博不就两条吗？一条《夜曲》的上线链接，一条退圈声明。”

在《夜曲》荣登热榜榜首霸屏数周后，萧何又发了一条微博，寥寥数字——封笔，永退。当时让多少歌迷寒了心，以为是双足鼎立的开始，没想到已经是巅峰。

后来传言就多了，有人说是石英唱片花大价钱买断了萧何，也有人说萧何已不久于人世这才草草退圈，不然谁会和钱作对？总之说什么都有。

“哦，那条啊。当时遇上点麻烦。”萧何擦了擦鼻子，难以启齿的样子。

“兄弟，我明白，不用多说，都懂。”邓凯搂住萧何的肩膀安慰他，仿佛他俩真是什么亲兄弟似的。

刘纯希将邓凯往后拉了拉，转头对李慕雪说，“我们还要录节目，你们要讨论音乐上的造诣还是改天吧。”

李慕雪笑得更粲然了，“也是，晚上我们还要忙新歌发布会的事，就先不打扰了。”

说着，她和萧何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走了。

林诺怒翻了一个白眼，“哪来的大象鼻子里装那么多蒜。”

一旁，邓凯又接腔回了一句，“萧何确实不错，编曲比顾颜榕细腻。”

被林诺一句怼回：“耳朵没有用可以捐掉！”

“林诺，你会不会说话？”邓凯吼了一声，瞪了林诺一眼，忿忿地离开了。

苏以沫戳了戳林诺的手肘，轻声道：“你不是不喜欢顾颜榕吗？”

“要不怎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这成语是这样用的？

这时，林诺的助理抱着晚礼服走了过来，“诺姐，Elie Saab的礼服到了。”

Elie Saab的高定礼服，不是一线的艺人根本借不到，设计师最喜欢用宝石和珠宝装饰服装，主打的就是一个内涵和奢侈兼顾，优雅和浪漫并存。

林诺的头上还顶着几个维持蓬松的夹子，昂着头转身去了梳妆室。

小林PD从外侧走到苏以沫跟前，说：“Elie Saab也送了几件给你，你来挑一挑。”

“挑一挑？”

“这次晚会要求携伴出席，曝光度很大，各大品牌方挤破脑袋都想进来。”

顾颜榕的女伴可是摄像头的焦点位。

“明白了，卖的是顾颜榕的面子。”苏以沫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是裴总夫人。”小林摇着头，否定她的结论。

人人都知道，寰宇娱乐的总裁裴宴林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楚幺幺，女团出生，贵在勤奋刻苦，去年还一举拿下了金棕奖最佳女主角，样样都是无可挑剔。

小林小声又道：“今天晚宴的主题是‘以爱为名’，裴总夫人说，顾顶流打小就粗心，定会忘记给他的女伴准备礼服，她这个长姐得替他思虑周全。”

噗，苏以沫不由笑了。

楚幺幺，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才十九岁，虽然知道顾颜榕和裴宴林是发小，却没想到，一个十九岁的妹妹，也敢在顾颜榕面前自称长姐了。

声音压得再低，顾颜榕到底不是个聋子，每一句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双手揣在兜兜里，面露不悦地吐出两个字，“啰唆。”

小林拉起苏以沫，俩人像两只喜鹊蹿上楼去，一边跑着，嘴上还在巴巴个不停。

“有好几件吗？你也可以试下。”

“我也可以吗？”

“当然啦！”

留下顾颜榕站在原地，不理解她们的快乐。

有什么好开心的，明明他准备的北极绒高领毛衣才最适合现在的她，这大夏天，宴客厅还会开足量的冷气，她发烧才刚好，那些露肩露背的礼服，哪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