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沫等到凌晨三点，顾颜榕都没有回来，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说好今天晚上会回来的，过了12点，就不算是今天了，他又食言了。

半夜，迷迷糊糊感觉顾颜榕好像回来了，她实在困得紧，翻了个身没有理他。

恍惚间，隔着被子感到一只手似乎揽住了她，随即一股热气覆在她的耳际，她的心“噗通噗通”地快速跳动起来，人也清醒了大半。

她闭着眼继续假寐，不敢动。

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

第二日，早。

苏以沫起床下楼，远远就看到顾颜榕正坐在沙发上，一旁蹲着他的小助理，正托着他的手腕抹着什么。

她走上前，见他今天收拾得很清爽，简单的白T和工装裤竟也能穿出高不可攀的感觉。

对上顾颜榕灼灼的目光，她下意识躲闪开，目光下移，就看到了小助理刚给他绑完胶布的右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顾颜榕把手揣进兜里，背向后靠向沙发，转移话题，“有没有人说你睡相很差？”

“啊？”以沫语塞。

一觉醒来头在床尾，算吗？

“我昨天……揍你了？”苏以沫试探地问。

“两拳。”顾颜榕答。

……

苏以沫一脸尴尬，满脸堆笑地辩解：“有没有可能，是你在做梦？”

她昨天倒是梦到了，梦到顾颜榕上课迟到，老班罚他扫厕所，还让她当监工，结果顾颜榕连马桶塞都不会用，她教了老半天都教不会。

顾颜榕轻笑了一声，说：“可能吧，梦里打了自己两拳。”

“对对对，是这样的。”苏以沫点着头赞同。

孺子可教，比教洗马桶简单多了。

工作人员见缝插针地递上来今日的任务卡——一起做陶艺。

这是这档节目的最后一次约会，不知为何，以沫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知道有一场考试要来，别人和你说这是最后一次模拟考，你却依然没有底。

导演组选的这家陶艺馆就在市区，驱车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一入店，就看到店家围着围裙，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这店外头看着不大，里头却很宽敞，应该是把两个隔间打通变成了一间房，主客厅能容得下十几个工作台。

“欢迎欢迎，真的太荣幸了！”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穿着一双人字拖很是不羁，顺手还递给他们两条围裙，“来来来，先穿上，一会儿我们教手法。”

两人互相看看，配合着穿戴好围裙。

苏以沫挑了个位置坐下，放下背包，理了理衣领，顾颜榕坐在她的对面。

老板从屋子里头拿了一块陶土，简单做了示范，然后笑眯眯地说，“我们店里专做情侣陶艺，很吉利哦～等你们结婚，还会收到店里送你们的礼物呢！”

这倒是新鲜。

苏以沫乐呵呵地问，“那要是分手了呢？”

她丝毫没有顾及对面人投来的视线，看着老板一脸真诚。

“分手了，喏？”老板下巴示意房间尽头的一堆碎陶片，“那些都是被砸碎的失败的爱情。”

碎陶片堆得都快超过膝盖了，颜色五彩斑斓，拿扫帚粗粗扫在一起，累成一座小山，仿佛在控诉着某种不公。

碎片边上，一位女店员正在开直播，她把一只青绿色的陶碗放在置物柜上，手握锤头，对着镜头说：“108号，szz & pym，一锤定音，送走爱情。”

语毕，她一榔头敲碎了陶碗，将碎片丢入了旁边的碎片堆中。

“下一位，111号，蜜色甜甜罐，yxm & lyk，夕阳送前程，上岸先斩心上人，老娘独美！送走垃圾一位！”

“哐当”一声榔头敲下，又一个蜜粉色的陶罐“香消玉殒”。

……

看起来，也不是很吉利嘛。

苏以沫尴尬地笑笑，她收回了视线，望着顾颜榕问：“你想做什么？”

“无所谓。”

“唔……那做个杯子吧。”最简单。

苏以沫撩起袖子，打湿手，学着刚刚老板示范的样子，双手重叠盖着陶土，慢慢向上拔，等拔到一定高度，才看向顾颜榕试探地问：“要不，杯口你来压？”

她看到他的右手手腕伤了，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既然是情侣陶艺，他多少是要参与一下。

“嗯。”顾颜榕应了一声，左手沾了点水，大拇指抵着陶土中心，向下压出一个杯心，然后便收回了手，沾满陶土的手挂在膝上，安静看着苏以沫埋头继续创作，眉头微蹙。

以沫盯着他的脸看，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怎么了？”顾颜榕觉察到她的视线，问道。

“你不舒服吗？”

顾颜榕展开蹙紧的眉毛，“没有，在想下午的通告怎么推掉。”

哦，原来是想着怎么逃班啊。

苏以沫低头继续手头上的创作。

做杯子本就不难，她扒拉扒拉，不一会儿就初具模型，只是这陶土似乎干了些，杯底已经开裂了。

好没烧就裂了，真是败笔。

以沫站起来，跑去找老板求援。

等她拉着老板回来，他们作品的杯面上就多了好几道花纹，凑近了瞧，才发现是花体的英文字母：GYR、SYM……

她的视线移向顾颜榕，他正宛若无事发生一般，拿消毒湿巾一点一点擦着自己的手指。

“莫慌莫慌，我来拯救！”老板围裙一撩，坐下后撩了些许水，手法娴熟地抹平了杯内的裂纹，顺手用鱼线将整个杯子从转台上取了下来，托在手中说，“不错不错，两位很有艺术天赋啊！小巧雅致，不过……烘干后体积会缩小15%左右。”

“啊？那我这杯子还能喝水吗？”苏以沫惊呼。

“那不会的呐，喝白酒还是可以的。”

呃……

返程的车上，手机上弹出好几条微信消息，是余悠悠——

余悠悠：【太生气了！怎么可以这样！】

余悠悠：【他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人指指点点！】

余悠悠：【气死了！气死了！我宝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

因为昨天大闹萧何的新歌发布会，网上针对顾颜榕抄没抄袭这件事又爆发了激烈争吵，本就看顾颜榕不爽的黑粉这次倾巢而出。

最先遭殃的却是苏以沫。

热搜上，挂着好几个与她相关的词条。

#苏以沫夜店女郎#

#苏以沫奸商之女#

……

那几个字就像针一样，刺进了苏以沫的双眼。

下方的配图是她在酒吧打工时的照片，迷你裙才刚过屁股，手中的托盘上摆满了啤酒，那时候，一瓶酒她能收10%的提成，一个月的收入，够她和妈妈吃饱饭。

再下面，是苏明山在酒店猝死的新闻版面截图，白色的裹尸袋，两名医务人员双手抬着担架从宾馆里出来。

【听说是苏明山的女儿，难怪三观不正！】

【真的吗？苏明山的女儿？富家小姐啊！】

【不确定，苏家对女儿保护得太好了，这张认尸的照片，看着有点像。】

【大学时候就做啤酒女了，啧啧啧。】

【难怪会支持抄袭了，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向前看，向钱看！】

……

苏以沫感到手指有些僵硬，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地给余悠悠回了消息。

苏以沫：【没关系的。】

余悠悠：【沫沫，你不生气吗？】

苏以沫：【没什么好生气的。】

进这个圈子前，她就料到了，迟早有一天，她的那些过去都会被扒开，摊在所有人的面前进行审判。

身旁的顾颜榕感觉到了苏以沫的不对劲，以往她最受不住这样沉默的气氛了，此时竟然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手机，脸色毫无血色。

“怎么了？”

苏以沫抬头看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没有，我在想……你喝不喝白酒啊？”

陶艺馆老板说，那杯子可能只能喝白酒了。

“会喝。”

“那就好。”苏以沫盯着顾颜榕半晌，见他没再多问才瞥开了视线。

还好，他一直不太看社交软件，应该没有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