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诡异的氛围实在微妙，两人一瞬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宋晤拉住了还星的手臂，注视着她眼睛的视线一瞬也没移开。
过了半晌，方才微微松手：“玉衡仙君也说妖丹有问题，我自然是想替你看看的。”
还星僵硬的姿势实在是撑不住了，她脖子酸，终于垮下来。她揉着后颈道：
“那你好好说呀，半夜搞突袭，吓我一跳，还以为潜进来什么怪物。”
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一些，还星迅猛地一翻身，整个人趴倒在只浅浅铺了一层干稻草的地方。
“来啊，不是要看吗？”
她倒是接受得还挺快。
还星想得很简单，宋晤都那么放心把仙力石直接扔给她了，她至少也得表示一下信任吧。
宋晤只迟疑了几息，就轻柔地探了过来。
到底是抽妖丹，还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也并非能将妖力收放自如的境界。
“你可小心点儿啊，我这种赤脚的野路子，妖丹没了就翻不了身了，弄坏了你得赔我的。”
宋晤懒得跟她贫，仔细验丹，面色愈发凝重。
“你每次痛，痛之前都在做什么？”
他突然抬眼问道。
还星被这一问给问住了，“做……什么……做什么的都有啊，这谁能记得啊。”
又不是人族的圣人，天天屁股后跟个小跟班，每天喝几口水出几次恭都要记。
宋晤可不管这么多：“想，仔细想想。”
还星抓抓脑袋：“嗯……第一次是我以为自己吃野果吃坏了肚子。”
“野果？什么果子？”
方寸山人迹罕至，几乎只有猎户在狩猎季才会出没，是以草木繁盛，野珍无数。只说野果，实在难以知晓是为何物。
还星本就是中途醒的，此刻困得不行，便道：“唉，我以前还挺爱吃的，但是发现吃一次痛一次，我就不吃了，下次遇见了指给你看，我先……”
睡了。
宋晤无奈，妖丹还在不安地闪烁，主人已经睡熟了。
掐了个诀，妖丹缓缓浸没回还星体内，宋晤放轻动作又出了庙。
“目前尚无大碍，明日启程去顶泉涤丹。”
他回头，见破庙外的残垣断壁被月光照白了，细细审视完四周静谧无声的山路，才退回庙内。
还星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差不多快埋进干草堆了，腾地坐起来四处拍拍拍，而后才发现宋晤居然还没醒。
这可真是稀奇。
伸了个懒腰，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还星随手往腰带一摸，僵住。
这段时间窸窸窣窣有一搭没一搭地竟也把逑娘留给她的灵珠吃得只剩最后一颗了。
她捻出那颗独苗苗，有点馋，又有些舍不得。
逑娘没给她留多少东西，而她夸口要回赠的各种礼物，现在就算一口气集齐也没人收了。
唉，她突然觉得胸口酸酸的，也不知为何，干脆又躺倒在干草堆上。
事情的轻重缓急她没有多少概念，宋晤要走她就跟着，既然宋晤还在睡着，那他们应该也不着急上山吧。
还星想了想，不自觉地又被宋晤那只舒缓地放在身侧的手给吸引住。
怎么说呢，宋晤现在有了新凡身，也不是之前伤得快死了的病秧子，她稍稍沾一些仙力，宋晤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双灵闪闪的眼睛这么一转，还星悄摸摸地手脚并用，缓缓挪到宋晤身边。
“哎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管那仙君直呼‘玉衡’，想来不是什么小人物，我就，借一点，借一点，嘿……等姐姐登仙了，会还的！”
还星嘴里念叨着，脚下受力不匀，她不慎滑了一下，直接扑在宋晤身边摔了个嘴吃泥，激得她手脚并用赶紧爬起来呸呸呸地吐干净了嘴里的干草，偷偷往宋晤那头瞄一眼。
还好还好，可算没把他惊醒来。
明明已经入了夏，宋晤的掌心还是只有微微一点温热，大约是这样的温度不至于让人族看出破绽。
对还星来说这真是个理想的温度，从宋晤的指尖攀起，她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宋晤的眉眼，时刻警惕他下一秒睁开眼睛。
直到将手完全窝进他的掌心，还星终于一脸幸福餍足的表情。
舒坦，最好是再睡个回笼觉。
少女柔软的手猝不及防被纳入他宽厚的掌心，宋晤不自觉地指尖抽动了一下。
艳阳透过残缺的顶棚射入，洒在他们微微颤动的眼睑。
宋晤转头看她。
还星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一脸娇憨地熟睡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不自觉地哼哼了两声。
只是不知为何，动作愈来愈大，等宋晤注意到的时候，冷汗已经密布在还星的额角，整个人却像魇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神情满是恐慌。
“醒醒。”宋晤轻轻推了一下，完全没效果，只得加重力道，“快醒来，起。”
还星倒抽一口冷气的同时睁开眼睛，怔忡地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
然后轻轻推开他，侧过身蜷成一团发起抖来。
宋晤眉心一皱，又开始疼？
“痛？”
还星蚊子一样的声音嗯了一声，尾音都在颤抖。
“不宜再耽搁了，即刻启程，必须尽快去顶泉涤丹。”宋晤思忖几息便下了决定。
眼下的情况，还星是走不动路的，宋晤一言不发，直接上手引着她的手臂从后搭上自己肩膀，轻而易举便将人背了起来。
还星虚弱地推了推：“会把我颠吐的，你让我再歇会儿我自己走……”
宋晤自然是冷冷拒绝：“再啰嗦一句直接将你固定在板上，落地上拖着走。”
不想体验这种新奇玩法的还星自然闭嘴了。
还星趴在宋晤的肩上睡睡醒醒，痛大概一直没停过，因为她哼哼唧唧着的鼻音也没停过。
也不知道是何时彻底清醒的，她突然拍拍宋晤，给他指旁边的草丛里。
“你看，我就说我能指给你看吧。我吃完就会痛的野果！”
野果？那可不是什么野果，提升修为的好东西，自然生长的精修丹。
再联想到最近这一次疼痛，她开始发作之前，不是刚好蹭他的仙力蹭得蛮开心的。
嗯？
仙力……
宋晤不自觉停下脚步。
“怎么停了？”还星该问还是得问的，毕竟不往前走她也没法继续数经过了几棵树。
“没什么，”宋晤才发现自己停了不短时间，抬脚继续向前，状似无意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想要入仙门的？难不成就为了那个自己可能是罪仙的推测？”
“那倒不是，我早就开始修炼了，”还星抓了抓自己的腮帮子，想了好长时间，才无奈道：“我记性也不是很好，但是自从我三百年前从方寸山醒来，我就一直觉得天界才应该是我的归宿。”
三百年也许对神仙们来说稍纵即逝，但对于她这个力量微弱的小妖来说，异常地漫长。
她将双手绕在宋晤胸前，手指绞来绞去。
“我说个大实话啊，你别看和槐妖打得那么凶，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但她是方寸山最照顾我的人了，没有之一。教我修炼，教我运气，还给我留灵珠……”
还星说着，眼前突然一亮：“你说，她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她一拳打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上：“从这个角度想想，一切不就解释得通了吗？”
宋晤平稳前行，仔细听完她说，便回问道：“哦？可有人证？”
“这……”
宋晤继续追问：“若无人证，物证也非不可。”
还星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宋晤见状，继而反问：
“那我问你，我猜她一直在暗中给你下魔引，你当如何想？”
还星眨眨眼睛：“魔引？魔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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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西王母厉声质问。
捧着锦盒来的仙子瑟缩一下，王母娘娘发怒，那可是一方天地要雷雨天变的。
“此时玉帝那边可知晓？”
仙子忙道：“锦盒已经被呈上过灵霄宝殿给众仙家看过了，陛下说娘娘这儿不知情，便唤小仙速速驾云来报，现下东南西北四大天门已经落了结界，玉帝大人下令各庭先扫清内患，再排查他处。”
西王母垂下眼帘接过那锦盒：“算他干了件聪明事，消息我收到了，仙子请速离，瑶池这儿接下来恐怕动静会有些大。”
这话说的，仙子哪敢接西王母这般客气，忙行礼告退，毕竟自家兜率宫还得等着自己回去自查呢。
西王母将锦盒凑近了一些，乍眼一看，赫然一颗泛着黑光的妖丹，呼吸一滞，西王母屏气凝神地仔细再打量一番，原来是一只天豺的仙丹。看样子这天豺刚得道登仙时日尚浅。
啪地一声隐含着怒火将锦盒合上，用铅华丝勾起锦盒，一路引着锦盒破开瑶池中寒气逼人的水面，潜入池底。
净化仙丹，多得是人能做到。
但若此物不存留着，将来若逮住那作妖的邪物，恐怕就无法立刻拿出证据来治罪。
“众仙子听令，清浊秽，守住瑶池。”
唇不动，声先答，这一唤，瑶池上空浮现出十数名华衣仙子。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