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新餐厅的排队队伍惊到,靳越斯顿时觉得肚子好像也不是特别饿。
他跟着苏淮往江边走,边走边感叹:“没想到啊,帅气如我竟然一而再地去相亲,这传出去多少姐姐妹妹得要为我黯然伤神。”
“陈方葵不好吗?”
“陈方葵的表妹好不好?”靳越斯知道奚虞来公司实习了,但他近期都在外地,也没能和她碰上面。
苏淮轻笑,“好,特别好。你要是老老实实谈一个,也不用老人家不断给你张罗安排。”
靳越斯反问:“那叫我妈也给你安排一个?”
苏淮停了下脚步,靠着沿江的花岗岩护栏,目光在道路两头来回逡巡。
靳越斯见他不搭腔,又说:“算了,当我没说,免得祸害别人小姑娘。我建议,你和唐夏干脆结婚得了,她缠着你,你顺着她,天造地设。”
再怎么看不惯也只能嘲讽两句,靳越斯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这两人绝无可能。
苏淮看着路上人来人往,忽地自嘲说:“顺着算什么?她要我死,我也得去,我这叫父债子还。”
靳越斯最怕听到他这种语气,“你有什么错,她凭什么要你去死?”
“唐夏和唐老师又有什么错?”苏淮浅淡一笑,“我爸可以一走了之,我不可以。”
还不如不笑呢,比哭还难看!靳越斯摇头叹息,“我要是有个姐姐妹妹,一定让介绍给你,让她们好好爱你,用不着你出去相亲。”
被天上的太阳晃得刺眼,靳越斯赶紧低下头。想了想,一本正经说:“表妹倒是有一个,不过还在上小学,你要等她长大吗?”
“你有病!”苏淮无语。
靳越斯耸肩,“话说我们在这干嘛?看小年轻谈恋爱?”
“你可真土,现在的年轻人谁来这谈恋爱?”
路上确实都是老人小孩在散步,靳越斯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说:“你很懂吗?你有恋爱谈吗?”他说完指着前面的一处风景,“走吧!去音乐广场那边看看,回忆一下我们的峥嵘岁月。”
“你自己去回忆吧,我在这吹吹风。”苏淮目不斜视,朝他挥挥手。
话都说出口了,靳越斯只好自己往音乐广场的方向走。他低头才回了两条微信,就这么走神几秒,脚板毫无防备地被滑板狠狠轧过,胸口还遭到猛烈撞击。
靳越斯捂着胸口痛嘶两声,弯腰瞥着面前一脸愧色的小鬼头,语气有些冲:“小鬼,这是人行道!是玩滑板的地方吗?”
靳越斯板着张脸显得凶神恶煞,墩墩被震慑住了,支支吾吾道歉:“对不起!”
奚虞一路紧跟,把过程看在眼里。
她看着这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他横眉竖眼看着就不好惹,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墩墩站在靳越斯面前时不时往后瞄,终于看到奚虞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他才松了口气:“我阿姨,不,我姐姐来了。”
靳越斯抱手睥睨着走过来的奚虞,然后严厉地批评她:“你跟他什么关系?他还小不懂,你也不懂吗?怎么能让孩子在这玩滑板,没看见到处都是老人小孩吗?”
奚虞如实回答:“对不起,没有关系!”
靳越斯听完眉头一皱。
奚虞也考虑到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逃避责任,她解释:“是比远房亲戚,还要远的亲戚关系。”
“我不管什么亲戚关系,你没有起到看护的职责就是你的过失。轧到我算他还有点运气,让他轧个老人试试?”
奚虞理亏,她把滑板推到靳越斯面前认真建议,“要不你也轧一下他的脚出出气?”
“什么?”
奚虞是认真的,她就想让墩墩吸取教训,下次不敢再犯。
墩墩听着却认为奚虞合着外人欺负自己,非常委屈地哭起来,“妈妈!呜!”
靳越斯一脸茫然,怎么就哭了?他也没答应呢!
奚茗带着晃晃也过来了,“发生什么了?”
人越多,墩墩就哭得越厉害,滔滔不绝于耳。
奚虞指了指靳越斯对奚茗说:“墩墩撞到人了。”
奚茗看了两眼靳越斯,他这幅长相特别凌厉,特别不近人情,让人有些怵,“那怎么办?”
看到墩墩翻车,奚虞心里舒畅了许多,淡淡地说起风凉话,“报警,拘留他几天,然后给这哥哥赔医药费。”
果然,墩墩哭得更凶了。
苏淮就在不远处,瞧着靳越斯像是和人起争执,便走了过去。只见三个大人围着一个哭得凄惨的小孩,其中一个还是奚虞。
苏淮没想到,这和他想象中的偶遇不太一样。
“奚虞,怎么了?”
奚虞正忙着数落墩墩,听见有人叫她,抬眸看了过去。
口罩遮挡了他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双冷然的眼睛。和记忆的画面高度重合,他们的眼睛很像,声音很像,相似得令人产生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她居然叫他打我!”墩墩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忘告状,“我要告诉我妈妈!”
奚虞恍了会儿神,意识被这歪曲事实的话语拉回,她不悦瞪他,“我什么时候叫他打你?你别乱说话。”
“我就要告诉我妈妈.......”墩墩哭得一抽一抽地。
奚茗大手胡乱抹去他的眼泪,“你都撞到人了,人家真打你也是应该的,别哭了。”
直到听到这个名字,靳越斯才有些印象,“陈方葵表妹?”
苏淮说:“嗯,项目部的新同事,奚虞。”
靳越斯哦了一声。
奚虞也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后知后觉地恭敬起来,“靳总好。”
“嗯。”靳越斯点头。
“不好意思啊哥,这小鬼没长眼,我回去一定让他妈妈教训他,如果您没不舒服的话,那我们......”奚茗忙着赔不是。
“没事了,下次小心点。”靳越斯揉了两下痛处无奈说。
“姐,那我们是不是到点,差不多该走了?”奚茗给她使了个眼色,意图尽快闪人。
奚虞领会,“知道了。”
奚茗一手拽着晃晃,一手拉着墩墩先一步离开,墩墩还在闹脾气,被奚茗硬生生拖走了。
奚虞准备告别,但目光又不自觉攀上苏淮的脸。从他的眉目掠过,飞速移开。她自以为做到悄然无息,苏淮却捕获到她眼里的探究。
奚虞不免疑惑,到底是他们真的极为相似,还是自己记忆出现偏差?
思绪收拢,奚虞解释说:“我们家晚上聚会,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过去了。”
苏淮没有犹豫说:“我送你们过去?”
靳越斯本就在一旁看热闹,听到这话,对苏淮的主动感到意外。
“不用不用,我开车了。二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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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茗上车前特意去了趟便利店抱了一堆零食回来,两个小孩在后排乖乖吃着零食,才换来暂时的安静。
汽车开上马路汇入车流,一路缓慢平稳地向前行驶着。
奚茗见她难得把车开得这么稳,慢慢松开车顶把手,奚虞幽幽瞥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道路前方。
“姐,那哥哥那么帅,女朋友加起来得有好几圈吧?”
“哪个?戴口罩那个?”
“不是,骂人那个!”
奚虞发出质疑,“他?帅吗?”
“不帅吗?”奚茗若有所思,“所以,你喜欢那个戴口罩的啊?”
奚茗没别的意思,就讨论长相而已。是奚虞自己被戳中,心虚扯开话题,“你还是别管人帅哥的女朋友能绕几圈,着重关心一下自己以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吧,丑八怪!”
奚茗不以为然,“可是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很像。”
绿灯一闪,奚虞一个丝滑掉头,吓得奚茗又重新抓紧车顶把手。
晚饭订在了令禹家的酒楼。那是一家老字号园林式酒家,一进门就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过一条竹林小径进了包间,包间的装修风格富丽堂皇又极具韵味。
墙角立着一个高大气派的彩瓷花瓶,五颜六色的西关花窗一面排开,池塘潺潺的流水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奚虞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耳边充斥着长辈们的喋喋不休。
从家庭琐事聊到孩子教育,再聊到黄金首饰旅游购物,聊天内容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在奚虞的印象里,音乐老师都是优雅知性,婉婉有仪的。而她的妈妈,外表看起来像一个果断干练的女厂长,但却有一颗当五星级烹饪大师的心。
途中,奚虞出去接了个电话,完了不想回包间里,就坐在水榭的雕花栏杆上,看池塘里的鲤鱼摆动尾巴闲暇自在地游来游去。
坐着半晌,她倏然发现水池对面也有个发呆的人。他双手撑着栏杆而站,个子很高,还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
隔着一小片池塘,他望了过来,见到奚虞也有些意外。
靳越斯站在对面的亭子里朝奚虞招招手,屈服于老板的威严,奚虞只好走过石桥来到他面前,不知道他有什么吩咐?
“靳总,晚上好。”
靳越斯学着她的语气懒懒地拉长音:“晚上好......”
“就你一个人吗?”
靳越斯摇摇头,“还有苏淮呢。”
奚虞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在哪?”
靳越斯暧昧地看了她一眼,“在你心里。”
奚虞抽了口凉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很震惊,苏淮居然有这么不正经的朋友?她表姐竟然喜欢这种口花花的男人?
“哎,别走啊!”靳越斯从亭子里追了出来,跟在奚虞身后,“你怎么不问苏淮怎么没跟我在一起?”
奚虞有应必求,不带情绪地复述:“苏淮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因为我是来相亲的,他跟着过来不太好吧?”
“你又来相亲?”
“可不嘛。”
奚虞的包间就快到了,靳越斯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确实不好,等下人家相中苏淮,你就没戏了。”
他的确没戏了。靳越斯刚在一小时前吃瘪。
菜还没上齐,他那相亲对象就开门见山,“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同样,我也不喜欢你。不耽误大家时间,这顿饭我们AA。”
她甚至不想微信转账,特意带了现金出门,看了眼清单直接抽出四百放在桌上,然后在上面压着一杯清茶,就潇洒地提包离开。
靳越斯没想到她还挺直接,不像其他人那样,明明彼此看不上眼,却还保持着没必要的联系。
他独自吃完这顿饭还喝了点酒,打算逛下园子也要走了,就在这时遇见奚虞。
靳越斯问奚虞:“想喝酒吗?请你。”
“干嘛请我?我又不是和你很熟。”奚虞看着他那双未语眼先笑的眼睛,觉得他非常轻浮。
“我是你表姐小学同学,而且,我是你老板。”靳越斯又问,“你不是会开车吗?我喝了点酒,送我去一个地方。”
“您真精打细算,连叫代驾的钱也省了?”奚虞为资本家的抠门感到不齿。
但一想到回去继续那个无趣的饭局,还不如做一回“代驾”有意义。
“那我这算义务加班吗?”
“你现在OA申请加班,行了吧?”
“收到。”
奚虞回她的包间拿完东西和靳越斯走到停车场,奚虞接过他的车钥匙拉开一台黑色卡宴的车门,突然郑重地对靳越斯说:“你放心,我开车很稳的。”
靳越斯没放在心上,直到车窗外的风景在他眼前呼啸而过,靳越斯默默伸手抓紧了车顶把手。
过了半个小时,车开到了酒吧街附近的停车场。
靳越斯下了车认真建议:“你这车技还得回炉再造,烂得没有词形容。”
靳越斯不端老板的架子,还挺平易近人,和他聊天全然没有上下级的束缚。
奚虞跟上他的脚步,“哪里烂?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当公车司机。”
“你的梦想虽然朴实,但能力不足,换一个吧。”
奚虞哧了一声。
靳越斯也把儿时的梦想拿出来同她分享,“我小的时候就想着长大了一定要去食堂给人打饭,几勺肉几勺菜,全看我心情给,多了不起。”
奚虞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实不相瞒,你的梦想也没有很高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