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走多远就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下。外墙的浮雕花纹、复古做旧的白色罗马柱拱门、石壁上的微茫灯光，是奚虞前阵子来过的那家。

“我来过这。”

靳越斯很满意，扯出一个得意的笑，“有点眼光。”

靳越斯推开门示意奚虞进去，酒吧还没到营业的时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服务员在准备营业工作。靳越斯大步流星地走进吧台，从酒柜墙下掏出一罐可乐，推到她面前。

奚虞半坐着高脚凳环顾四周，她还没见过一间酒吧在褪去迷离的灯光和微醺的氛围营造下最真实的模样。

瞧着这如同素颜的环境，旖旎不再。失去灯光加持的一墙子洋酒，也瞬间没了让人一饮而尽的魔力。

边上的舞台看着也了无生气，黑色的音响器材绕着舞台堆放，电线随意铺在地面，看得出来主打一个乱中有序。

果然神秘感使人最向往。

靳越斯双手撑着吧台身子前倾，一双眼睛笑意很浓，“喝什么，我请你。”

奚虞看着他在这里来去自如，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件事要问你........”

“苏淮他没女朋友。”

“你是这的老板？”

他们异口同声，奚虞好奇地问，靳越斯自作聪明地回，根本没在同一频道上。

“我又不问这个！”奚虞心虚地偏过头，指尖掠过汽水罐上的薄薄水雾，她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认识唐夏吗？”

听到这个名字靳越斯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笑脸，“呵，你挺行啊，连唐夏都打听出来了？”

这句话听着也不像是在否认的意思，奚虞摸不清他什么意思，随便找了个理由，“我觉得她的画很好！”

看她口是心非，靳越斯偏要逗她，“唐夏啊，是苏淮前女朋友吧。”

“哦，真的啊？”奚虞惊讶之余带着些意料之中，果然坐实了她的猜想。

说起唐夏，靳越斯也很难解释她和苏淮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

他们两家的父母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苏淮和唐夏一起长大。年轻少艾时的情愫或许曾经有过，但不管有或没有，都已经被大人之间的恩怨碾得灰飞烟灭，剩下来的只有怨恨。

“别哦了，是我造谣的，苏淮才不喜欢唐夏这种类型的。”

“啊？他眼光那么高的吗？”

奚虞虽然没见过唐夏本人，但她有一个视频号，里面几乎都是她在家画画，要么在外写生的视频。

其中让奚虞印象很深刻的一个视频，是唐夏背对着镜头坐在很明亮温暖的房间里，身上穿了件白衬衫，慵懒的法式长卷发披散在背后，落笔的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白衬衫上，闪闪发亮，整个人散发着随性自由的气息，美得独树一帜，像一朵带着朝露的百合。

比起唐夏，自己是那么平凡普通。

看完她的视频，奚虞为自己毫无闪光点而低落过一些瞬间。

“别啊了，这也是我编的。”

“......”奚虞无语，真想喷他一脸脏话

舞台上的乐手调试着各自的乐器。

贝斯手是个留着齐刘海黑直长的女生，一张娃娃脸衣着穿搭却特别帅气，两种气质融合起来非常夺人眼球。

她拨弄琴弦，低沉浑厚的音色搭着松弛的节奏，重金属的音质在她solo的这段长音里轻松推动情绪，鼓手也跟着加入合奏。

奚虞认真欣赏着合奏，靳越斯看着她跟随律动摇摇晃晃的后脑勺怂恿说：“趁还没营业，要不要上去唱一首啊？”

“一般人，没有这个缘分听我唱歌。”

本来也没什么，但她这口气说得自己很高深莫测一般，就狠狠触发到靳越斯的好奇心。他只好使出杀手锏，“我可以说点苏淮的黑历史，来交换你尊贵的缘分吗?”

“真的吗？”

“当然。”靳越斯点头。

“那好吧。”奚虞用勉为其难的口气说完后走上舞台。

和乐手们打了声招呼，她拿着话筒姿态松散地等着歌曲前奏响起。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对你的感觉强烈，却又不太了解——”

一开口，靳越斯就惊住了。

他本以为奚虞这样声线清透，语调明朗的嗓音，唱起歌来肯定会很动听。

她今天穿了条颜色如阳光明媚的淡黄色连衣裙，看起来就像春天时节枝桠上的出谷黄莺，没想到她却是只噪鹃，张口一把破锣嗓出人意表。

靳越斯一言难尽地听着，想笑笑不出来，憋着口气压着嘴角等她唱完，别扭又克制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严肃。一转眸，他的目光顿时僵住，因为他看见苏淮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靳越斯在心里嘀咕。

“只凭直觉，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场内的灯光递循序暗下来，四周黑得透彻，只剩舞台上的光束灯亮着。

在所有灯光熄灭的前一秒，苏淮已经看见了舞台上唱歌的人，他定在原地，没有再往里面走。

“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疯狂却怕没有退路——”

苏淮在远处的散台坐下目光投向舞台，奚虞身上笼着光束灯投下的光斑，她虽然五音不全仍大大方方，特别自信。

在一片漆黑里，她俨然是最耀眼的存在，像夜空里唯一的一颗星星。

尾奏还在继续，奚虞就唱不动了，把话筒还了回去，匆匆走下舞台。

她喝了两口汽水，有股盲目自信的得意，她对着靳越斯说：“怎么样？我这要死不活的腔调是不是很有慵懒感？”

靳越斯往苏淮的位置瞟了两眼，见他迟迟不来大概是为了给她留些脸面。但他觉得苏淮想多了，人家多自信多洒脱。

靳越斯实话实说：“确实挺有垂死挣扎，快没气了的韵味。”

奚虞摆摆手，“你别看我唱歌这样，其实我妈是音乐老师。”

“你妈的优良基因在你身上惨遭滑铁卢，她老人家有何感想？”

“没什么感想，就是让我别在外面逢人就说我妈是音乐老师而已。”

靳越斯呵呵两声，“就你这水平还挑战这么有难度的歌，你怎么想的？”

奚虞颇有自己的逻辑，“这样人家就会认为是这歌太难唱了，唱成这样难听也情有可原，对吧？”

靳越斯为她的逻辑鼓掌。

苏淮就在这时走了过来，拉开奚虞旁边的凳子坐下。奚虞见他出现得毫无预兆登时怔住，缓了几秒目光看向靳越斯，眼珠子一转又看向苏淮，眼神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你几时来的？”奚虞嘴角僵硬，看起来有些强颜欢笑。

靳越斯看懂了她的眼神，她这是担忧自己的糗样被苏淮看见了。

“刚来，你也刚来吗？”苏淮面不改色，他觉得偶尔说些无伤大雅的小慌也无妨。

靳越斯斜眼瞟了下苏淮，佩服这个人的心思这么细腻，非常周到地照顾到别人的情绪。苏淮对上他的眼睛，口气跟兴师问罪一样，“surprise？”

靳越斯含笑点头，口气很坚定，“Surprise！”

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奚虞追问：“什么惊喜？”

两个人都没搭理她。

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酒吧里喧嚷四起，驻唱歌手的嗓音极具感染力，她低沉的歌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靳越斯丢下他们俩开始忙碌，他在各个卡座之间穿梭，跟熟客寒暄闲聊推杯换盏。

“喝什么？我请你。”奚虞指着面前的酒柜墙，见他目光上挑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奚虞赶紧阻止，“除了那瓶红酒。”

苏淮的语气带着淡淡扫兴，“那就不想喝了。”

“你别那么执着好吗？”

“好的。”，苏淮垂下眼睛，抬手看腕表，“不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奚虞触亮手机，现在不过才九点多，吃宵夜还嫌早的时间他居然说不早了。作为一个年轻人，居然对年轻人的生物钟这么不了解？

主唱的副歌刚好结束，贝斯手solo了一段长音铺垫情绪，强烈的旋律和律动很带动气氛。

“那听完这首歌吧，听完就走。”奚虞偏过身看向舞台。

苏淮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表演，不过几秒视线又被拉回落在奚虞身上。

他托着下巴认真看着她高高扎起的丸子头，耳后和发尾的小碎发自然垂落在白皙的脖颈间，一颗圆润饱满还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很可爱。

靳越斯在卡座里跟熟客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的途中抽空看了眼他们两个。

只见奚虞看着舞台，苏淮却在看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气氛挺融洽，但这进展靳越斯不太满意。

他忙把手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跟客人寒暄了几句就溜了出来。

靳越斯招手唤来了个服务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服务员点点头朝他比了个ok。接着那服务员就走到苏淮身旁说了几句话，把给他支走了。

靳越斯直接在苏淮的位置坐下，拍了拍奚虞，奚虞回过头见是他愣了愣。

“怎么不点喝的？干坐着不无聊？”

奚虞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刚刚想要问的，“你是这老板对吧？”

“对。”

“你这奸商。”奚虞指那瓶酒，“这酒你要卖我十万？”

靳越斯抬头看了下，“谁说我要卖了，那是我私人珍藏。我可是留着等苏淮他......”

“等他……？你们俩，是要双剑合璧一起强买强卖？”奚虞抱着手微挑眉梢，说到最后还啧了一声。

靳越斯想了想问：“他让你开这个酒？”

“没错。”

“哎哎哎哎，”靳越斯突然凑近过来，认真端详着她，奚虞被他这一接近，身体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拉开距离。

靳越斯忽地笑了起来，奚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这么神经兮兮，喝多了吧。

“我发觉你好像一个人？”

奚虞翻个白眼，“别说这么老土的话。”

“真的。”靳越斯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些许认真，不过撑不到一秒又嬉皮笑脸的，“很像一百块。”

奚虞直接甩脸没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