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抽出那个文件夹，转身展示给另外两人看。

可胖子见了却直接摆手，不以为然道：“那个我之前都看过了，就是一些往届学生的毕业照，没什么稀奇的。”

“毕业照？”陆嘉禾联想到什么，“上面有写人名吗？”

胖子听出陆嘉禾想做什么，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老弟，几千号人呢，你不会是想对着名字一个个找吧？”

“没有别的线索了。”

陆嘉禾扔给他一句话，随后走到S身边。

S看到陆嘉禾站在眼前，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又阴沉了几分。

书架周围的空气里好像真会结冰渣，这边的体感温度起码比办公桌那边低了十几度。

“其他地方也没有文件夹，就只有你手里这本。”

陆嘉禾故意在书架前多看了两眼，再转头看向S。

“嗯。”

“那你查吗？不查就换我看看。”

S瞥了他一眼，“你想拿走就直说，不必总找那么多借口。”

“你和别人不一样。”陆嘉禾向他伸出手，“对你总要客气点。”

面对陆嘉禾的客套话，S冷哼一声，把文件夹放到他手里。

陆嘉禾拿过文件夹随便翻了翻，确实如胖子所说是个大工程。

文件夹里每页都夹着几张班级大合照，合照的背面写有密密麻麻的人名。而且，和这个世界的设定一样，每张照片都没有标上年份，特意隐去了时间。

但尽管如此，照片里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摄影风格、学生的衣着打扮等，都能归类出它们属于哪个年代。

“前面四个人我来，后面四个你来。她们中间隔了几年，所以我们错开看，我从前往后找，你从后往前。”

陆嘉禾找了纸笔记下最后两批入住1004的学生名字，一共有八人，他和胖子刚好平分两批人。

如果传闻是真的，那消失的三人是无法出现在毕业照里的。

“行。”胖子点点头，视线飘向S，“但是人多力量大，就我们两个看不过来吧？”

他有意想要调和陆嘉禾和S的关系，昨晚给了他们俩独处的机会，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效果，甚至他俩好像闹得更僵了。

“不用，三个人分不了。”

陆嘉禾拒绝了他的好意。

但胖子依然固执，非要把他俩弄到一起。

“这样吧。”胖子琢磨道，“BBS我熟，我继续盯着，照片就你俩来看。”

他说完就定下这个安排，也没等陆嘉禾和S表态，直接就把桌上的文件夹往前一推，撒手不管了。

陆嘉禾不会主动去找S，胖子这么安排相当于让他单干。于是，他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另一侧，自顾自地摊开文件夹从头找起。

但S没有特立独行地违背胖子的要求。

他走过来坐到陆嘉禾身边，安静地抬起一沓透明夹页，从最后一张照片开始翻看。

“……你知道要找哪几个人吗？”

陆嘉禾瞥了一眼他的邻座，印象中S全程没有接近过电脑，更别提有看过学生名单。

“不知道。”

S答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他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人有何不妥。

陆嘉禾把那张抄有人名的纸撕成两半，交给他后半部分，“记住这四个人。”

S没说话，看了一眼那半张纸后就挪开了视线。

陆嘉禾倒是不担心他的能力，再怎么样他也都是门里的人，总会比他们多那么一些超能力……吧？

“哎呀，这样就对了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胖子见桌对面两人开始分工协作，也很是欣慰。

陆嘉禾没有接话，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早几年建校不久，班级没那么多，看起来也是很快，唰唰就排除掉一堆。但等到后面人一变多，他也开始费力，甚至产生视觉疲劳。

“我找到了。”

在他麻木的时候，S冷淡至极的声音轻飘飘地砸进他的意识里，瞬间把他惊得清醒过来。

“我看看。”陆嘉禾眨了几下眼睛，转头向S伸出手。

“这里。”

S推过来一张照片，修长白皙的指节在一片名字上敲下三个圈，随后冷淡低沉的嗓音跟着一起飘过来，“她们三个是一个班里的。”

陆嘉禾抽走那张照片，按照名字对应的站位看了看照片上的人脸。

“这个人……”

他的手指从一个名字上慢慢上移，最后停在一位女生的脸上。

他抬头看向胖子，“高三那个杨老师全名叫什么？”

胖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晓得，只听她们小杨小杨的叫，没喊过全名。”

“那你看看这个人长得像她吗？倒数第二排从左数第二个，叫杨晓敏的。”

陆嘉禾说着，把照片往前递过去，他记得小杨老师说过她曾经在这里读书，毕业照里理应也会有她存在。

胖子接过照片瞥了几眼，两道浓眉就立刻紧锁成结。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胖子也不是很确定，把照片又还给了他。

“她是叫这个名字。”S这时冷不防出声说道，“工位上有工牌，不信你去看。”

“嗯。”

陆嘉禾沉吟一声，也跟着紧锁眉头。

S没必要说假话，线索都到这儿了，似乎也敲定小杨老师就是照片里的杨晓敏。

陆嘉禾拿起笔，在纸上划掉三个名字，“把找到的三个人都排除之后，就剩下这个人——李秀秀。”

陆嘉禾圈出完好无损的那个名字，接着把S已经看过的照片又拢到了一起。

“你们再看看这一届和前后两届的照片里有没有李秀秀。”

“行，严谨点好。”胖子没有抗拒，抽走一部分照片看了起来。

而陆嘉禾也重新打起精神，继续之前的工作。

在S打断他之前，他其实也已经看得七七八八，很快就找出第一批出事的两个人是谁。

他直接在照片里圈出人头，“这两个人在一个班里，而杨丽红和苏思芮还没有看到。”

缩小范围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相关几届的毕业照，依然没有找到他说的那两个人。

与此同时，胖子这边也刚好检查完所有照片。

他把和S一起看的照片归类摆好，随后说道：“我们看了一圈都没有李秀秀。”

“我这边也是，找不到这两个人。”

陆嘉禾把两张纸和照片拼在一起，是哪三个人消失在毕业照里，一目了然。

他点了点照片上联排站着的三名女生，“明天找机会问问那个杨老师，当年她的宿舍里发生过什么。”

“行，但是……”

胖子拿起另一张旧一点的毕业照，“我有个想法。你说名字撞得这么巧，会不会那个朱思芮其实认识苏思芮？我觉得这上面有几个人长得还挺像那个朱老师的。”

那张照片上确实有几个姓朱的学生，但现在并没有线索指出朱思芮也在这里上过学，胖子的猜测更偏向于先入为主的联想。

陆嘉禾想了想说道：“那你明天找个借口问问朱思芮，她高中在哪里读的。”

“可以，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搞定朱思芮，你搞定小杨。”

胖子收走手里的毕业照，留下那张新的彩色照片给陆嘉禾。

隔天一早，在去教师办公室打探消息之前，陆嘉禾还要上高三的最后一节体育课。

这次他带的刚好是高三（3）班的课，这也是自霸凌事件结束后，他第一次有机会和沈钰碰面。

“你现在……”

等学生就地解散进行自由活动后，他看见沈钰依然是孤零零一个人徘徊在篮球场一角，于是走过去想要和她搭话。

可嘴上刚说出三个字，听力一向很好的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令人不适的话语——

“啧啧啧又来了。总是装柔弱小白兔吸引男老师关注。”

“之前是小白老师，这次换成体育老师，他们都是知道她爸又给学校塞钱了，来巴结的吗？”

“你说连模拟考也能塞钱送礼进全校前十，那高考是不是也能这么操作啊？”

“啊那要真是这样，我绝对给教育局写举报信！”

……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她们似乎已经不介意当事人会怎么想。

沈钰也听到了那些话，从来都不怎么抬起的脖子垂得更低。

陆嘉禾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又觉得不妥，只能收起手负在身后。

他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听到的话，便以此打开了话题，“听朱老师说你这次模拟考考得很不错，进了全校前十。”

“嗯。”

“继续保持，提前祝你在大考中取得超出预期的满意结果。”

“嗯，谢谢。”

沈钰轻轻点着下巴，她知道朱思芮不会直接夸人，陆嘉禾说这话之前肯定过滤了很多。

但能从陆嘉禾这里听到对她的肯定，她的心里不论怎样都会小小的雀跃上一阵子。

这段简短的对话持续得并不久，陆嘉禾本想就此告一段落，但低头看向沈钰时，视野里就只有低垂的马尾辫，看不出她此刻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这里。

“看她那个死肥猪的样子，站在体育老师面前就像一个球！”

“成绩好有什么用？家里有钱又不送她出国去整整容，现在靠脸吃饭，又不是靠分数。”

“老巫婆还说让我们向她学习，学什么啊？学她家里会送礼吗？”

……

不堪入耳又充满嫉恨的话语再次涌来，送走了一个李美凤之后，原来还有一群「李美凤」留在这里。

他从来不会做出无关紧要的安慰，但这次却有所触动。

沉吟片刻后，陆嘉禾问道：“……是我做错了吗？”

沈钰一听，立刻晃起脑袋，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

“不，老师！你当然没有错！”

“那是你有错吗？”

“我……”

面对陆嘉禾的反问，沈钰竟然有一时迟疑。

她又把头低了回去，没有那份自信说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曾几何时、在多少个深夜里，她反思过自身的问题，也知道在成绩上的傲慢让她罪有应得。

她不是坦荡清白的君子，所以没有那份底气去反驳大家，就只能默默接受这些言语上的羞辱、无视她存在的冷暴力。

不过，救过她的人依然没有放弃继续救她。

“你什么错都没有。”陆嘉禾垂眼看着她，语气清冷平淡，“你也不需要改变。”

“马上就要高考，调整好心态，不要让她们左右你的人生。你注定要去往一个没有她们、只有鲜花和掌声的世界。”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沈钰很想哭，但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咬牙忍住了。

或许会像陆老师说的那样，高考结束之后，这些人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会迎来独属于自己的广袤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