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胖子这边之后，陆嘉禾立刻拿着筹码找上杨晓敏，而杨晓敏一见到他，还没等他开口就问他要怎么做。

他和杨晓敏约定天黑之后在1004寝室门口见面。

但直到在夜幕降临前，他都和胖子一起临时抱佛脚，研究该怎么让杨晓敏用上那些道具。

“试试这个吧。”

胖子一脸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符咒，“只要念动咒语，连普通人都能使用的新手符咒！”

陆嘉禾抽走他手里那薄薄一张黄纸，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那用朱砂画出的蜿蜒长线乱如麻，他一个外行人看不出什么门道。

“我和你说啊。”胖子凑到他跟前念叨着，“这玩意儿贵得很，你懂的，越是没什么难度的东西，商店里就黑心地卖得更贵！”

陆嘉禾听懂他的意思，问道：“这段时间直播赚的积分够吗？不够我再赚。”

胖子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天快黑了，你赶紧上去吧。”

“记得到时让她把这玩意儿贴脑门上，心里一直默念想见的人的名字和一句咒语——「天灵灵、地灵灵，鬼魅敕令入我心」，鬼就会和她进行意识交流。

噢！那可不是幻听，让她走点心哈。”

因为胖子还扮演教导主任的身份，不方便入局，所以他就避嫌没有跟过去，给了陆嘉禾直播用的摄像头和一张符纸，让他自己上去单刀赴会。

等陆嘉禾独自抵达顶楼，刚走出楼道就看见杨晓敏站在1004寝室门口。

她今晚穿了一条白色吊带连衣裙，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胸前，衬得她更像是一朵挺拔傲然的雪莲花。

陆嘉禾穿过走廊上交错的竖影，暗蓝的天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晦暗不明，更加不近人情。

“等很久了？”

陆嘉禾一开口，声音就因为很久没说话而有些喑哑。

杨晓敏挽起一缕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行。”

作为开场的客套话结束后，陆嘉禾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符咒，把胖子的话转述给她。

末了，他又问道：“要我陪你进去吗？”

杨晓敏拿走符纸攥在手心里，依然摇头拒绝了他。

她面色如常地转开1004的门，这期间并没有出现像之前那样的灵异现象。

“有事喊我，我在门外等你。”

“嗯。”

在陆嘉禾的目送下，杨晓敏安然镇定地走进这间她曾经住过的寝室，随后“哐当”一声清响，灰白掉漆的铁门和两侧门框重新合为一体。

陆嘉禾知道自己进去不仅影响人，还会吓到鬼，于是便双手抱臂靠在门边的墙上，仔细聆听门后的动向，但可惜，什么也听不见。

这轻薄一道门隔绝了所有声响，只有清风划过树荫的沙沙声充斥在他耳边。

他就像一幅静止的画一样待在原地，等到眼前那轮弯月路过对面宿舍楼的屋顶，适才听见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杨晓敏出现在他眼前，和进去时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脸上多了几道泪痕。

她红着眼睛，似乎有玻璃碴子碎在眼底，只要一眨眼就会痛，可一痛又流不出泪水，只能一直忍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不放，缺氧的感觉让她很快恢复理智、忘记疼痛。

久久之后，她才缓过神，压紧喉咙低声央求道：“可以让我见见朱思芮吗？”

陆嘉禾抱臂盯了她很久，片刻后才开口：“为什么？”

杨晓敏呼出一口长气，终于放过自己。

“因为，苏思芮有话想和她说。”

“行。”

陆嘉禾很干脆地答应下来，随即带她下楼去往朱思芮的寝室。

“叩叩叩。”

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几下门后，一直留在屋里的S过来开门，而朱思芮依然躺在床上昏睡。

见陆嘉禾身后还跟着杨晓敏，S有意多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S的视线，陆嘉禾解释道：“她想替苏思芮和朱思芮讲两句。”

S顺着他的话，目光转向床上的朱思芮，“她一天都没醒，看上去很虚弱。”

“嗯，就算弄醒了也受不了太大刺激。”

陆嘉禾点点头，随即侧头瞥向身后的杨晓敏，“我看我们还是得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搭把手。”

他话挑得明确，这样先发制人，杨晓敏也没有任何抵触和反感。

她开口回道：“我也希望你们能留在这里，不然朱老师真出了什么事，我也百口难辩。”

“嗯。”

陆嘉禾走过去扶起朱思芮，在她的后颈上摸索了一会儿后用力一按，朱思芮立马就像溺水者逃出深海一样猛然惊醒，靠在陆嘉禾手上大口喘息。

“呼、呼——”

朱思芮在惊愕中回过神来，视线从天花板向下移，很快就看到这间狭窄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你、你们……！”

她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转头又瞄见还有个男人在扶着她，一时之间，吓得发不出多少声音，身上也软绵无力，只能陷入危及性命的慌乱中。

陆嘉禾垂眼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波澜，语气也很是轻淡，“朱老师，杨老师说想和您聊聊，以苏思芮的名义。”

听到他的话，朱思芮愣在原地，那个不怎么被人提及的名字如惊雷一样响在耳边，反复轰炸她的中枢神经，久不停歇。

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像断线木偶一样任由陆嘉禾扶她到床头前靠着。

陆嘉禾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腰下，随后放开手，朝杨晓敏走去。

“你就站在这里说。”他拉住想要往前走的杨晓敏。

“好。”

杨晓敏轻轻扫了他一眼，待停步之后，按在手臂上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看着已经呆滞的朱思芮，杨晓敏那张温和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她的胸腔缓慢起伏着，呼吸平稳，再也不会有那种刀片从气管一路划到肺里的刺痛感。

“朱老师，原来啊，思芮师姐她一直都在校园里没有离开过。

她一直都在注视你，因为没有帮到你，她很痛苦，如果她还活着就好了。但是没关系，她知道你会替她活下去、替她完成她做不到的事。

最后，她还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把她安葬在一片面朝大海的山上，最好是向阳面，这样她依然沐浴在阳光里，依然是为你驱散阴霾的那束光。

这一路你过得很辛苦，接下来请好好的做你自己，带着她一起走下去。

她相信你能做到的，朱娟。”

温柔轻缓的女声戛然而止，狭窄拥挤的房间里一片安静。

瘦小的女人佝偻在床头前，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胸前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看见那张干瘪憔悴的脸上滑过几道透明水痕，杨晓敏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后面那两个冷漠得如同死神的男人。

“我说完了。”杨晓敏如释重负道。

“我送你。”

陆嘉禾为她拉开门，而不仅是她，另外这两人也一样离开了这间寝室，既然朱思芮已经苏醒，他们都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不过出门之后，陆嘉禾一路把杨晓敏送到了她的寝室门口。

杨晓敏知道陆嘉禾这是对她仍有顾虑，于是在回屋之前，特地逗留在门前没有进去。

她对陆嘉禾勾起一抹浅笑，语气里皆是释怀，“谢谢你，陆老师。我已经改变想法了，这个世界确实应该被修正，但不是用这么偏激的方式。”

陆嘉禾看着她，视线像紧盯猎物的鹰，一直盘旋在她身上，试图抓住一点破绽。

这时候的杨晓敏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他曾经忽略过感受和存在的女生。

半响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很低，“你觉得你被李秀秀拯救了吗？”

“嗯。”

“那李秀秀呢？”

“她也一样。她最牵挂、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我。”

陆嘉禾移开视线，他不该是个那么好哄的人。

但是，他也幡然醒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热衷于去做一些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的事了？

答案写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往下深究就是多余。

“早点休息。”

陆嘉禾留给她一句客套话，转身走上来时的路。

在往前走了没几步后，身后就响起和他步调一致的脚步声。

他猜也不用猜就知道是S。

照平常情况来说，S理应一直跟在他后面，但这次不知为何，忽然走到一半就往前跨了一步，横挡在他前面。

“手给我。”

“干什么？”

陆嘉禾边问道，边警惕地把手背到身后。

S看着他，目光往下一落就注意到他领口上的胸针。

S伸手摘掉那碍眼的胸针，但这次没有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反而向陆嘉禾摊开手掌，等着他来拿走手心里的胸针。

“——喂！”

陆嘉禾全把注意力放在胸针上面，毫无防备地把手伸了过去。

但没想到，在完全碰到胸针之前，S突然把手合上，抓紧了他的手指。

他试图挣脱S的束缚，但明显S的力气胜过于他。

他越是挣扎，手指下夹着的胸针就越是扎得疼。

“你想干什么？”

他不解地质问S。

“很快就好了。”

S的嗓音变得轻柔，就连浅琥珀色的眼底都蕴起一片温柔光影。

他抬起另一只手，温热的掌心覆盖上贴有创口贴的手背，将陆嘉禾受伤的那只手全部收入掌中。

片刻后，他又松开了手，一点一点地将陆嘉禾的手指往前推，直到他的掌心能完全包裹住胸针。

陆嘉禾抽回手，第一时间撕掉手上的创口贴。

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完好无损，仅有碘酒蒸发后留下的棕色水痕。

他朝S举起手背，问道：“这是什么？”

S恢复那般冷漠又高傲的神色，垂眼睥睨着他，“奖励。”

“呵。”

陆嘉禾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随后甩开S，独自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