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日比试已经结束，你要去哪儿都可以。无妨，去吧。”闻岓道，他本也不是会把手伸到太长，管这管那的人，“但切记，不可闹事。”

明明只要他开口，她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了的……谈容挤出个笑脸来冲着他，“可我有些问题还想问问您……”搬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假的。

没有问题，她也要想点问题出来。

“等你回来也不晚。”反正他又不能跑了，“我就在房中。”

这话……不幸中的万幸，算是给了她一个可随时去找他的“通关文牒”。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借口都没了。

她也没有非得眼下解答不可的问题。脑子里边儿飞速运转着，不死心地疯狂搜寻这样的问题——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借口？

沈妙如如得赦令，赶忙上前，不给谈容挣扎机会，抱住她一边胳膊，几乎是架着她，“那弟子就带师兄走了，多谢师尊割爱。”心里想的是，可千万不能让谈容时间反应，“好了，好了，我们走啦！”

如此，架着人，连拖带拽，生生就给带出去了……谈容就顶着这张严肃沉思的脸被沈妙如拖走的。

而她直到门在眼前关上，看着台阶一级一级在眼前攀高，看着客栈大门都从眼前渐“行”渐远，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借口来。

——偏这时候，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谈容心中郁结，黯然神伤，郁郁不乐，犹如痛失所爱……而其实也不过就损失那么点与师父在一块儿的时间。

“这就有这么喜欢？”

轻飘飘的一句投下，任再平静的湖面也要骤然翻起涟漪。

谈容一惊，眉头一皱，霎时从自怨自艾中抽身。眼前是华灯初上，四处灯笼点亮了满街头。

“良辰美景在前，你还摆出这副苦瓜脸来？”沈妙如道，她倒是没什么太过的表情，只笑着说，“我本以为你会与识沂成一对儿呢，却原来你喜欢的是……”

“闭嘴！别瞎说！”谈容低喝一声。

沈妙如胆子肥着呢，“你当我是瞎的，看不出来呢？”虎口拔须，“别的先不说，但就这感情上的事，随便拉个人过来都看得比你明白。”

“你知道什么？”谈容说，“别乱说，瞎凑对。”她何时与识沂……

“哼。”沈妙如并未服气，也意味深长看她，“你说怎样便怎样吧～不过真要想别人看不出来，那也得藏好了啊……就你那看师尊的眼神……”

她连连咋舌，显然是调侃。

“师尊看没看出来我不知道，可当时但凡还有另一人在场，必定是一看一个准。”

她有点欠揍，谈容拳头稍微痒了。

“关他们什么事？”

这就是默认自己确实喜欢师父了？

也是，谈容想的是，退一万步，即便她承认了喜欢师父——不关别人的事，同时，也不关识沂的事——

她和识沂？她怎么不知道？她何时喜欢他了？他又何时喜欢她了？

这小孩儿才是什么都不知道。

“管好自己，少来管我。”她只这样说。

“诶，你瞧那姑娘——真——标致啊！哦哦，还有那边的，那位也甚是清丽。”沈妙如却已然转移了注意力，一下感慨起目光所及之处的美人，一下又拉着她胳膊在人群中穿梭，左拐右拐，冲到摊前摆弄没看过的新鲜玩意儿，精力旺盛。

“今天是个好日子。能赏风景，能赏美人。要我说啊，这儿的美人各有各的风情，比起修者里容姿过人的也不遑多让……不，弱柳扶风，还更惹人怜惜了。”她没有忘记自己也是个小美人吧。

但确实是美人多。便是现在大半个脑子还装着师父的谈容看了，也不得不这样想。

被世俗的热闹拉回现实中，耳边充斥喧嚣，喜庆热闹，立刻把她脑子里那点意难平挤到角落。

而这时谈容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

“他们两个呢？”

可不论往哪儿看，四周都是生面孔，根本没有他二人的身影。

“不管他们了——他们如今正身陷锦簇花团，开心着呢。”沈妙如意味深长道，“这儿的美人儿落落大方，早把那二人身旁围地是水泄不通，一小段路都走得艰难，早都不知道把他们困在来时路上的哪一处……等他们可有得好等了，等什么？不等，不等了。”

“围堵？”谈容表情一变，“光天化……众目睽睽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她们这是挑衅！他二人面对女子怕是施展不开手脚，还是回去帮——”

“得了吧。”沈妙如一把把人拽住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只许你有心上人，想同心上人在一处，不许她们也喜欢和看中意的人在一块儿？怎么这话就听不懂了呢？”

“你又胡说什么？”谈容眉头紧锁。不是才说别说了吗？

沈妙如死死钳住那条胳膊，是决计不让她走的意思，顺带着把她要转身去的姿势给扭回来了，“今儿个就是这样的日子——姑娘家都大方，咱也大方点，能被别人看上是他们的福分，何况又掉不了一块肉。不关你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这样的日子？

“女子难得有可以光明正大走出家门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就是今天了，所以难免兴致高昂些。何况能得这么多美人青睐，难道是什么坏事？这不也算是侧面证明他二人虽比不得师尊在你眼中熠熠生辉，那也是人中龙凤的事实？况且两个大男人，还能防不住几个凡间的姑娘家？不会有危险的，放心好了。”

“……”什么熠熠生辉……一说到师父，谈容思绪就全给带偏了。若非灯火颜色掩映，怕不是还能看见晚霞在这脸上西沉。

“所以你就别管他们了。即便泰勤年岁小不懂事，那不也还有尘修师兄么？有他在，难道能放任泰勤被人占去便宜？”她撅下嘴，后嘟囔了句，“就那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哥俩。”

“……你到底都哪儿来的这一套套说辞？”谈容疑惑，怎么一字一句都不是难理解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奇奇怪怪的呢？

“我这也没说错什么啊。”沈妙如胸板一挺。就是自信。

谁给的自信？

“哎呀，别管了别管了。他们逛他们的，我们逛我们的。现如今这城里多少高人，谁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不成？不会有事的。诶！你看那儿！”

她嘴里的话转地飞快，谈容都要跟不上她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句哪儿呀，就又被她连拉带拽地在人群中逆流而上，挤到越发前边儿去了。

“好漂亮的花灯！还有……诶？”

语气变化的同时，谈容跟着看过去。

“是客栈里见过的人。”沈妙如小声说。

谈容自然也看见了。

“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样貌好是般配。”她喃喃道。

隔着来来往往人潮，一男一女站在花灯摊前，确实看来颇为亲密，不拘男女大防，不算特别亲近，但绝非生疏模样。正说着些什么。

有点儿远，加上这儿也吵，不特意去听真听不见他们讲的什么。

但猜，也能猜到。

女子手里一盏花灯，暖黄的烛光隔着绘着花儿的薄纸投在脸庞上，越发先轮廓柔和。而男子脸上浮现笑意，眼角略上翘，瞧着她的眼神看着极深情。

——是那日与她擦肩而过的人。

谈容一下想起来了。

独这双眼睛，她不会忘。万里挑一的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