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一瞬,各色灵力毕现,竟硬生生将眼前一片白朦朦雾气给添上了色彩,齐刷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威压来了。
外头有人看见,方才知道原来开始了,感慨道:“好大的阵仗,如白日绽烟火,这是开打了吧?”
还真是大阵仗——对着她一个金丹,外带上一个“元婴”。
谈容就算眼睛只是看着头顶这人,也不是不能感知到来自周围的其他危险,只是被磅礴威影响到手上动作停滞一瞬,涣散了眼神。
就是此时!
那人跃起,铺天盖地的光华过后,谈容所在那处竟是生生被劈砍开了一条深壑,草木被累消弭,只余下光秃秃一片。
若她原先就站在那儿,此时应当是已经没命了。可看不见半点血迹。
她逃开了!
几人意识到的同时,齐齐后退。
谈容身影骤然闪现在其中一人身后,甫一出现,便是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剑劈下。
那人也并非泛泛,在身后陌生气息出现时就立刻感应到了,回身即刻挡住。
剑与剑,灵力与灵力之间看似刀光剑影的交接,实则却招招式式都是修为的碰撞,但凡有一人落於下风,马上就会被这龙卷风牵扯进去,撕下何止一块血肉!
她也是撩完就跑,一见他挡住,又原地消失了踪影,转而下一刻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在另一人身侧,自下而上,拔起一刀。被挡下后,又换了个地方。不恋战,做到了到处点火。
如此循环往复。
一对一还能停着硬碰硬,如今是以寡敌众,还得拼到底谁跑得快。
那一边凰七也同样陷于苦之中——暂且不论真假,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谈容自己尚且分身乏术,自然是没闲心管他那边,毫不吝惜灵力,想到的想不到的招式法术轮番上阵,配合着神出鬼没的身法,也是绚烂。
这样浪费体力、灵力的做法,世上也没多少人会用。
而她不管。她只管赢!
浪费灵力的做法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男子持剑冲上空中去,朝虚空划开一剑,“铿锵”一声,两柄剑碰撞在一处。
谈容被逼显出身影来。压根没想到竟被他猜出所在,抢占先机。马失了前蹄。一次不着,就被一剑撞地在空中飞了出去。
另一人与他配合默契,出现在她身后,正如她方才所做。
谈容还没能完全阻止住了往后飞去的惯性,便察觉身后出现这么个人,就知不妙,眉头一皱,也不及多做些什么,稳住心神,在身后那人一招送来之前,擦着他一招堪堪隐匿身形。
那人一剑出手,出手时疾速,回手却是缓慢。
冰冷银白剑刃上多了抹鲜红血迹,以及掌心还残余着刀剑砍中血肉之后所传来的触感。脸上都多了得色。
凰七那边忙着自己的,应该是没有看见她受伤的,却突然变了脸色。或许……是动物那灵敏于人不知多少倍的嗅觉告诉他的,他已然察觉谈容受伤的事实,掩饰不住马上变了脸色。
看眉眼间那意思,竟是有实实在在的担忧成分在的。
受伤是算不了什么——既要修行,没有谁没受过伤的。
何况下这一盘棋的时候尊主就应该早有预料她不可能毫发无伤。他这边也是密不透风的对战。闪过一招,他还有闲心想这想那。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于真发现她受伤这个事实时的震撼……毕竟是有过恩情的。
手中火红的折扇皆用灵力包裹着,比上好的利刃还要锋利及坚不可摧,他身形一晃,避开了身后人的偷袭,折扇在手腕操纵之下,挡下了面前这人的一剑,顺势放出了奔腾的火红的灵力,直击那人心窝。但出乎意料,看着不该失手的,却也被对面躲过去了。
虽然早前在承恩时便已偿还了恩情,但……
凰七此时也没了开战前的那吊儿郎当模样,神色严肃并非假装。
不惜让她受伤也要激发引魇香……尊主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并非只是要让她入魔,将她拉离正道?
他想要她,这只是个开始?
凰七思及此,晃神一下,就差些被人掏了心窝。
真正意义上的“掏心窝子”。
毕竟这些人是万归门中人,即便实质意义上已被茕莲教操控,但这些人可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要真敢在这当口疏忽,刀剑无眼,受伤也是难免的。
他下意识送出一招,看似不过轻轻松松一手,竟将人打飞出去几丈,连连撞断几棵树,几乎去了半条命,呕出好几口血来。
凰七收回掌。糟了,忘了装了。
被此时空气中充斥的更为明显的血腥味唤醒,他惊觉失手,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的,接下去又压制住修为。
好歹知道些内情的凰七都猜不透这局,更不要说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踏进局中的谈容。受伤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有了第一道伤口。
那么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只是时间问题。
无需多久,在几乎无喘息空隙的战事中,她落得伤痕累累。
喘气已经有些急了,不知道是气虚的前兆,还是因为心底即将破土而出的什么东西。
谈容使劲压制住蠢蠢欲动的,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冲动。满身纵横的伤口传来的疼痒在激发这种冲动,以及似乎是在心底藏了许久的疯狂。那些有过的没有过的念头都妄想突破枷锁,尽数倾泻而出。
她凝神去抵抗的同时,还不得不分心在对抗敌方。
这一方天地内,各处不间断响起打斗声。再有一刻钟,自是负伤更甚。
谈容咳出一口血来,早沾上斑斑血迹的手背又擦过嘴角,没能完全擦去血渍,只将其不规则地晕染开了。看来是惊心怵目。
可对面也未必就有多好过。毕竟她的疯也不是假的。
握紧鲸跃的那只手,半截袖子不知被削飞了去了哪儿,露出一截胜白雪如凝脂的手臂来。
鲜血浓稠,如蚯蚓般自被衣袖遮掩的上臂流下,缓缓攀于肌理淌向手背,没入手指间缝隙,被她的拳头吞没。
她今日难得没穿白衣,但也是个足够显眼的“血人”了。
身上随处可见被砍伤后留下的痕迹,衣衫开口,沿边缘染了血色。可怪就怪在,唯独不见伤口,只有血迹。就连才被砍伤,致使流下一手血来的深可见骨伤口,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白骨之上那一道劈砍开的痕迹,顾自就长了回去。
血肉重塑,筋脉重连,新皮又覆盖上去。最终光洁如新。仿佛她从未受过伤一般——若非体表还残留有血渍。
怪物……这就是个怪物!
万归门几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退离她远了一些。
这般能力,若非她身死,岂不是永远也打败不了?这样,还能算是凡人吗?她还是人吗?
任谁看了都要害怕的。毕竟他们只是肉体凡胎,并没有这样的能力无止境地陪她打下去。那么眼下看来,如果不下死手,他们是迟早要给拖死的!
对望几眼,都懂了各自意思。
不能真杀了她,那就只有让她受重伤——重到任凭她本事赛天大也无法当作无事发生的重伤——比如,拦腰砍断之类的……
几人怀着阴暗的心思一齐上了。
而谈容偏偏在此时陷入一无所知一般的境界之中。分明能感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她却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唯有对面涌动的杀气在感知之中疯狂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