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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第 2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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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儒忍不住又颤了眼睫,却还是不睁眼。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他哭喊着,“都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您,竟叫您受这般对待——便是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大人。”

一时气急,他头一回明目张胆地将自己摆在了极低的位置上。唉声恸哭到仿若这在地上躺着的真是他视如己出的从小带到大的少爷。

柳文儒未给回应,他嘴里说出来的倒越发离谱去了,满口都是将自己贬到地里去。

可他明明就是他的恩人……柳文儒唯恐牵连到他,本不欲理会,但听着听着便越发不是滋味。当然,他显然还是做不到能对这撕心裂肺的痛哭无动于衷。

终究还是睁开眼。

不管别人如何,周胤始终就没有对他不起过。

而他也是真心感谢他收留。

“周……叔……”

半个月,除了忍受不住时偶尔泄出几声痛苦□□,他便没开口同人说过话。于是,这两个字甫一出口,连他自己心下一惊。简直嘶哑得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周胤才遭打击,更是泪流不已,“少爷,少爷……”

柳文儒忍下心头悲凉,同时咽下仿佛能用来润润嗓子的口水,然而也如咽下刀片一般,只感受到喉咙遭割剌。

不愿适应也不得不适应了这发木的,仿佛死透了的身子,他再次开口,“不……怪……您……”纵然这声音听来如此陌生,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而非从他口中来。

他连扭头这一简单动作都做不到,全身上下尚且还能听话的好像也只剩下眼睛了。盯着漆黑的牢房房顶,他想。

持续了小半个月的日夜折磨自然而然磨光了他几乎所有的尊严……连同希冀。

即便如今周胤寻来,他也不抱任何希望。

无人能救他。他知道的。

便是得救,又能如何呢?

断肢不可再生,腐肉又怎能新生……左右,若非干干脆脆死了,也只能是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依附他人苟延残喘,有何意义?

“定还有法子——定会有法子的!”周胤也怕他自己都放弃了希望,忙道,“您并非那等手脚不干净之徒,怎会行偷盗之事?这是私刑!是屈打成招!!既然此处没人管,老身便是跪到宫门前,便是告到圣上面前,也定要为您求个清白——”

“没……用的……”柳文儒本人却并不配合。

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教会他的。不论是柳家突遭变故,痛失双亲,抑或是这段经历,令他成了身负污名的将死之人……它们都教会了他,世上就是有如他这般不足够强大之人所无法抵抗的。

因而不宜,也不该再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押是我亲手画下的……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便那是他们按着他的手画下的。

但也已是板上钉钉。

官官相护,层层打通,并非他们能够抗衡的,贸然行事无疑只会让周胤跟着遭殃——告御状?也不得先有命见着皇帝吗?

或者,即便见着了,又能如何?

……能纵容这黑暗猖獗放肆的皇帝,能信吗?

“彦彦……”到了,他最放不下的还是她,“请您……照顾好……”

“对了!彦彦!”周胤终于想起来他最大的筹码,不容他将话说完便迫切说道,“彦彦可还在家中等着呢,许久不见兄长,都不知默默掉了几次眼泪。您若将性命葬送在此处,今后她将如何?您忍心让她在失去爹娘之后,又成了没了兄长的孩子吗?求您——求您千万不要就此放弃——”

可他如今这般,便是能活下来,又能怎样呢?

让那孩子有一个残废的,不中用的兄长么?

“您千万得活下来。唯有活下来,才好再寻出路——”

又不是他愿意如此的——难道眼下这般境地全是他的错吗?柳文儒满是迷茫。既痛苦纠结,也无措彷惶。

他分明,曾经也是想好好活着的啊……可他能如何?

“对了,那宝贝——少爷,那宝贝的原主人是何方人氏?不若我去寻那人过来?既然是能拿出宝贝的人,想必定是大户人家,说不准能有办法呢?或是来做个人证也是好的。”

匕首的主人?

去何处寻?

无处可寻。

“只要是能救您出来,就算丢尽这张老脸,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您若不愿说,那我便是一家家问过去,求过去,也得将那人找出来。”

无异于大海捞针。徒劳罢了。

柳文儒是这么想的,可想归想,他又怕周胤真去这么做了——

如此,反倒是他罪过大了。

“不要……”柳文儒眼珠子转过去见他就要起身,连忙开口。

却扯着了本就是哪儿哪儿都没有好透的伤口,被刻意忘记的伤痛卷土重来,直撞地他头晕眼花,不禁泄出几声痛哼。

周胤一见也急了,又蹲了下来,恨不得穿过栏杆冲进去,“少爷,少爷!”可任他再心急也是徒然。

肉体凡胎还是很难斗过这还算坚固的牢房的。

柳文儒得缓了有一会儿,才勉强撑着气儿又吐出字来,“我……我说……”明知这是一个希望极为渺茫的……近乎不可能的法子。

周胤却还不知。

眼泪也来不及抹,他哀切道,“您说。”

“纸……笔……”他自己虽知晓不可能,知晓没有希望,但至少,至少得给周胤留一个希望。

所以即使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只是稍有动弹都疼痛难忍,他也还是撑着将自己所知的谈容的面容描述出来。

用这条不久矣的命,最后再给周胤一点念想。

周胤耗了折扇上挂着的陪伴几身二十余年的扇坠,央来写过字儿的废纸一张,与劈了毛的笔,赶忙摆好了,依着柳文儒的说法,细细描绘出他记忆中的那男子的模样。

如今若说谁还可能能够救他,恐怕也只有那宝贝的原主人了。

“就是将整个天阳都翻过来,我也定会寻到此人。少爷您且等着。”周胤信誓旦旦。

不过他这话里头也是没有底的忐忑居多。

二人都在想着如何不让对方失望。

柳文儒勉强扯了嘴角,想要给出点正向的反应。心中想的却是,从自己嘴里传达出去的那人是天阳都人的说法不过是信口胡言,算不得真,实际上,他与那人不过萍水相逢,连姓名都不知晓,何况其他?

但根本笑不出来。这满心悲凉,没有欢喜,怎么笑得出来?

莫说那人大抵不会在天阳都,便是在,又能剩余这点时间还能寻到么?

寻到了,又有可能来救他么?他本就是已经被救过一次了……当真能恬不知耻再去求人来救?求那人为了自己一个不相干之人的命,去同互相勾结的官商抗衡?

一切枉然罢了。

周胤倒不知他假意欺骗,想着时间紧迫,抱着那纸转头又匆匆踏上了满城寻找画中人……都不知道存在抑或不存在于世间的男子的路。

……那不过就是个,□□伪装出来的人。

若谈容未戴那面具,怎会有人知晓那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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