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觉得最近的裴办有点离谱。
他迷茫地看着裴办亦步亦趋跟在郜白身边,把手上拿着的外套给他披上,提醒说天气冷。
方征:“......”我是瞎了吧?
天冷就是一瞬间的事,从下午的体育课开始刮风,等到了晚饭的时候,刺骨的风就足以把只穿单衣的人冻得瑟瑟发抖。
郜白缩着脑袋,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竖起领子,和裴办两个人回了寝室。
“我怎么连件长袖都没有?”郜白翻着衣柜,愣是找不出一件衣服能加。
“我这里有件冬装。”裴办把那件冲锋衣拿出来,给了郜白,自己翻出件长袖换上。
郜白刚穿上,鼻尖就开始发痒,“阿嚏阿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眶都有点红。
“你不是吧,感冒了?”裴办连忙去看他。
郜白揉着鼻尖闷闷地说:“没有,应该是你这件衣服有灰。”
裴办想起来了,“好像是放了大半年了,你脱下来吧。”
“没事,”郜白吸了吸鼻子,“出去散个风就好了。”
“真犟。”裴办嘀咕了一句,找出一个口罩,撕开外包装,走到郜白面前。
勾手把白色的橡筋挂在他耳后,口罩上下拉开,盖住下巴,然后贴着他的鼻梁捏了捏金属横条。
“好点了吗?”裴办帮他调整了下口罩的位置。
郜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往前一扑,伸手勾住他脖子,整个人又赖在他身上。
“又怎么了?”裴办摸着他的脑袋,顺着发梢往下捋,手心贴在他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郜白觉得那天的决定真是个错误。
想表白,想说喜欢,想和他在一起,想亲他。
为什么要把主动权交出去?郜白很不高兴地想,要不是隔着口罩,他现在就打算咬他一口。
“你什么时候表白?”郜白的脑袋在他的肩窝蹭了蹭。
裴办翻了个白眼:“明年。”
“好像也没有很久,”郜白算了下,“也就一个多月。”
“你还真信啊。”裴办没好气地揉了他一把。
“那你现在说。”郜白不依不饶。
“不说。”裴办有点想推开他了。
“你是害羞吗?”郜白松开他,双手插在兜里,和裴办一起出了寝室。
裴办抿了下嘴,关上寝室门,“没有。”
“耳朵都红了,还说没有。”郜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这是风吹的。”裴办说。
“那是害怕?”郜白又问,刚一走出寝室楼大门,迎面扑来的冷风瞬间灌进他的衣领。
裴办在他后面,伸手把冲锋衣的帽子给他扣上,然后走到他前面挡着风,含糊地说:“可能吧。”
郜白躲在他身后,盯着裴办的脚印,一步步走上他踏过的地方。
害羞他还能理解,害怕他理解不了。
“怕什么啊?”郜白的声音闷在口罩里,路上虽然来来往往的也有学生经过,但他还是继续问。
裴办踏上教学楼的台阶,回头看了郜白一眼,心想接下来的话肯定会让他生气,“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什么?”郜白果不其然皱起眉,“你只想跟我当兄弟?”
这话让旁边上楼的同学侧目看来,裴办立刻勾着郜白的脖子拽过来,往另外一边的楼梯走。
“你慌什么?”郜白被他拽得一踉跄,“别人又听不懂。”
“别人听不懂是别人的事,”裴办瞪他,“我听得懂。”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郜白不满地回瞪。
裴办没说话,他怕有坑。
倒也不打算用滑坡论证来表白就是了。
两人走到二楼,郜白拉住裴办的衣服,没让他上去。
他们靠着墙,面前和身后都是回教室的同学,这根本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但郜白一般不管这个。
“我懂了。”郜白皱着眉头说。
“......”这真的是裴办最不希望听到的话。
“我对你的吸引力不够,”郜白思考着,得出了结论,“你还不够喜欢我。”
裴办心里霍地一跳,第一反应竟然没去观察周围是不是有人。
“行吧,”郜白拍了拍他的肩,“那我只好继续努力了。”
等回了教室,裴办的脑中还在想郜白的那句话。
其实他也说不准为什么不表白。
如果有个合适的场景,加上一点冲动,他肯定能说出来。
但若是放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他完全开不了口。
就像是不确定一样,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就会对未知的事情感到心慌。
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郜白闯进自己的世界。
甚至还会对此颇为新奇。
但假如把双方的位置掉个个,他倒是踌躇在门外不知怎么开口了。
在这种事情上,还真是羡慕郜白啊。
他好像一直都很羡慕那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裴办盯着面前的作业,在别人眼里,他大概是个努力学习的人。
但很多时候他纯粹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加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习惯了。
真要说他热爱学习和知识,就像他当初告诉郜白的一样。
他没有这种热情,也没有这种天赋,只是早早地被训练成这样的。
因为习惯了,所以遇到郜白这样的人时,他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
恣意耀眼得不像话,对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吸引力。
但同样的,他也拿对方完全没办法。
所以如果要让自己主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甚至会隐隐担心,对方能接受吗?能接受这么索然无味的自己吗?
说到底,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啊。
裴办又一次很烦躁地思考这个问题。
就因为那些关心?照顾?这种事难道不是谁都能做的吗?
“当然不是谁都能做的。”郜白分了张白纸给裴办。
这是美术课的期末作业,要求画一张人物。
“你们班那么多人都没空?”裴办不信,但还是接过白纸,跟着郜白往学校中央那个湖走去。
“一半的人选择不交作业,”郜白掰着手指算,“四分之一的人选择随便画两笔就交,还剩四分之一的人早就找好了人,没我的份了。”
“这么夸张吗?”裴办走进绕了半个湖的木质长廊里,照着郜白的要求坐在背对着湖的长椅上。
郜白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你原本打算怎么交作业?”
裴办默了一下,“不交,我又不会画画。”
郜白摊了摊手,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你会画画?”裴办背靠着木头柱子,侧身对着郜白。
“会一点吧,但也就那么回事。”郜白拿了铅笔和一个文件夹,把白纸铺在上面,很快地打好了草稿。
“那要不,你帮我也画一张?”裴办说,“毕竟抄了我那么多数学作业。”
“可以啊,”郜白答应下来,顺带吐槽,“你也没少抄我英语。”
“那能一样吗?英语都是选择题,这我还是会写的。”裴办看着边上的湖,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湖边的椅子上。
湖水上泛着波光,映衬着对面的艺术楼,红色的墙砖起伏在柳树和槐树上,阳光描着边,很舒服地照下来。
还挺好看的。
确实挺好看的,郜白握着铅笔,勾勒过裴办的下颌,笔尖来到嘴唇上,三两笔描出了唇形。
他很快画好了一张,见美术课才过去一半,于是伸手把裴办那张纸也拿了过来。
“你换个动作,”郜白说,“我把你这张也画了。”
“我画我自己?”裴办质疑,“会不会太假了点?”
郜白看着自己画好的一张,又看看另一张空白的白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五官我画我自己,你负责摆姿势就行。”
“行,你要什么姿势?”裴办问。
郜白笑得有些别有深意,让裴办站起身,一手撑着柱子,头稍稍往下低。
“这什么姿势?”裴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特别是看到郜白嘴角根本压不住的笑意,完全确定这里绝对有鬼。
“你别动,别动,”郜白哄着他,坏笑地说,“很快就好了。”
裴办知道这家伙肯定在捉弄自己,但还是依着他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好了,”郜白很满意,“你过来看。”
裴办立刻走过去,却发现郜白压根没画自己那张白纸,而是在原本那张上又添了一个人。
他能认得出坐在长椅、靠着柱子的人是自己,另一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手撑在柱子上面,低着头,两个人挨得很近。
简直就像壁咚,不,柱咚。
“怎么样?”郜白半靠在栏杆上,一手托着下巴,仰着头眼睛很亮地看他,“这可是你自己提供的素材,我完全没有加工哦。”
裴办没什么表情地放下白纸,忽然倾身,一手撑在郜白的头上,低着脑袋,声音沉沉道:“这样?”
和画上的动作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人,郜白靠着柱子,坐在长椅上,半仰头地看着裴办。
现在还是上课,周围没有人,风的声音也很安静。
这是在校园,他们朝夕相处的地方,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两人的距离很近,像湖面上的水纹,悄悄漾起隐秘又暧昧的氛围。
裴办垂眸盯着郜白,伸手拿走他的眼镜,遮住他的眼睛。
很轻地亲了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