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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破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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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兰茹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崩溃地捂住头,“就是他!这就是他的声音!”

若是按照志怪小说的发展,门内总会有个智商不高的倒霉蛋傻呵呵地去开门。

但这是现实,殿内现在所有人捂住自己的口鼻,大气不敢出地瞪着门口。

偶尔有夜风吹过,殿外窸窸窣窣的枝丫作响声音更为明显了。

陆渊倚在门口,跟门口那个不知是什么幻化的邪祟只有一门之隔,他侧过头看着门上的投影,饶有兴致地反手敲了敲门框。

门外的邪祟被他的举措搞得一愣,敲门的手举在空中停顿了半晌。

陆渊轻轻朝门口抬了抬下颌,示意陵川渡过来,“你觉得门口是个什么东西?”

“喜食人的生气,却又可以仿做人形。”陵川渡抿唇看着陆渊稍显轻佻的动作,但还下意识地走过去了,“是有一些邪祟可道人言,但是终究面目可憎,与常人有异。”

陆渊状似亲密地拉住他的衣袖,在须臾之间,他迅速将愣神的陵川渡拉至身侧,压低声线道:“如果他不是邪祟呢?”

陵川渡铁灰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目光移向窗纸上的鬼影幢幢,他此时此刻也明白陆渊的意思了,“你是说……”

陆渊眼里划过一道锋刃般的光,“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属实听上去又没什么道理,一个普通人又何须活人的生气。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陆渊扬眉道,语气玩味但目光决绝。

陵川渡反手拽住他,“你疯了?”

“他那么着急散了法相,化作人身来找到这,不是说我们躲在这里就万事大吉了。”

陆渊话音刚落,一只青白色的手指戳破殿门毫无征兆地袭来,直直捅穿几寸厚的门板。但对方指尖皮肤仿佛浸入沸水,毫无血色的皮肤瞬速便为焦黑色,滋滋啦啦地腾起袅袅白烟。

门外的双面佛顿了一下,接下来却是疾如闪电的咚咚几声!

他变指为掌,粗暴有效地将大门击破了几处缺口,室内宛若风卷碎雪般扬起被他捅穿的木碎。

“看来是要硬闯了。”陆渊一字一顿,每个人听到这句话心已沉入谷底。

他语罢看向张兰茹,“你替他烧那些生辰八字的地方在哪?!”

对方如此慌张急迫,怕得就是陆渊他们要把自己的法阵给掀了。

“就在这!”张兰茹见状也明白了个大概,她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眼尾布满了跟她年龄不符的纹路。

她睁大眼睛,指了指与传经阁后与之相邻的偏殿方向,“就是那边,一个天井下面!”

在她说话同时,大门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陵川渡飞快地做了决定,“你随她去把法阵毁了。”

来自门外的一掌打断了他的话,锐利如玄铁的气劲斩断了他额角旁的碎发。

陵川渡眉目间的戾气简直要遏制不住了,他脸色一沉道:“本座现在倒是想去会会他了。”

陆渊定定地看着陵川渡,倏而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那就仰仗陵尊主了,希望我能在尊主把秘境……破碎之前,把事情办妥。”

陵川渡没有再看陆渊一眼,大门轰然被推倒,人群宛若被狂风袭倒。

一时间鸮人唳泣,天空掀起巨大的涡流,尽是想要将众人席卷而入。

“破魔!”在夜雾中,陵川渡在逆风而行,他手中剑身已凝起蓝黑色的魔气,剑身颤抖,杀机迫近。

双面佛只是静立原地,他俊美不似活人的脸庞笑意愈甚,他伸出一指与剑尖相抵,两种暴雷般的力量瞬间将周围搅起一片涟漪。

陵川渡一剑未成,他不怒反笑,薄唇微扬,遗憾地说道:“看来……”

“你是不想跟本座切磋几招了。”

双面佛似是感受到了危机,他双手合十,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幽幽散发着棕红色的暗光,“施主何必如此心急,一切自有定数,天塌不惊,心若冰清。”

陵川渡冷哼一声,讥讽道:“满嘴佛教道义,不过伪佛一尊。”他手中陡然光芒大盛,魔气滔天,他神色冰冷,“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双面佛修长的眉峰微微拧起,面上却依旧温和有礼。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便问道:“还有一位施主所在何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陵川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腕轻翻,破魔在夜色中划开一道半弧,人已如鬼魅般袭到对面面前。

双面佛急退几步,双手结印想挡住这破魔之剑呼啸而来的剑风。

他虽双手翻飞,已至残影,但腕间的佛珠仍被剑刃挑断,哗啦啦地散做满地的落珠。

“自作善恶业,自得苦乐果。诸多罪中,杀生为最,施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陵川渡被他的一席话给气乐了,“因果不饶人,怎么算你也得先死在我前面!”

双面佛像是叹了一口气,他阖上眼,黑色长发低垂,在夜幕中尽然显得有些悲悯,“既是如此,施主如此执迷不悟。”

“……那便由吾来超度尔等。”

他席地而坐,在落座的一瞬间,大地剧烈地撼动着一切,那座弥天亘地的法相又一次显露在天际,鸮人在低空盘旋,翅膀掀起地面上的巨大砂石碎块。

陵川渡回首看了一眼传经阁,他不知道陆渊到底有没有找到双面佛蒂固在寂照寺的法阵。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相信陆渊。

……相信。

一个对他来说显得那么遥远的词。

陵川渡脸色阴晴不定地掠过那座看起来如同山般巍峨的法相,四周时不时传来人群的哭泣声,山中呜哑风声,夜枭似哭非哭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像在谱写一篇哀绝的挽歌。

而他独自一人笼罩在法相巨大的阴影之下,如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陵川渡恍然回过神。

他不是都已经习惯了么?

习惯一个人舔舐伤痕,习惯一个人碌碌而活。

习惯在每一个未尽的黑暗里独坐至天明。

习惯回首不见……那个人。

他自嘲地发出一声轻笑,一缕细碎的乌发划过脸侧,让线条干净锋利的侧脸显得有些脆弱柔和。

破魔在掌中兀自铮鸣,刃如秋霜,透着森冷的寒意。

陵川渡紧握剑柄,眼底那仿佛从没出现的孤寂早已泯灭,又归于平静。

双面佛脸色却突变,法相像雾气凝成的虚影,越来越聚不成形,“你做了什么!”

陵川渡愣了一下后,眉头微皱,厉声道:“你眼瞎么?”

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干了什么你自己看不见吗?

虚影最终如萤火之辉,在破魔一击之下,再无凝聚可能。

双面佛再也端不起他那虚伪的笑脸,他立刻甩开陵川渡,朝着传经阁方向窜去,试要做最后拼死一搏。

陆渊刚刚扫清了此处的法阵,雕刻着宝相花的地砖下,密密匝匝地堆积着几十具尸身。

陆明珠的心脏追寻着她的阳身而去,只是无论它怎么努力,再也不能那具胸腔中重新跳动。

她的阳身已经在异变的开端,身上开始长出了绵密的绒毛。

【寻找陆明珠。1/1】

陆渊正敛着眉细细地挑着一些未燃尽的纸张碎片,只见碎片上微不可见地闪过一道流光。

他正准备拿起仔细看看,身后疾风骤起,雷鸣电闪间他不假思索地闪身一躲。

双面佛一击未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他长发缭乱,再也不见那副伪装的神佛模样。

陆渊呼吸微微一颤,他差点就被对方捅一个对穿。

双面佛阴冷地目光落在陆渊脸上,恨不得生啖其血肉,“不知好歹,那你便留在这吧!”

这是不是就叫恼羞成怒了?

纵然在这看起来生死存亡的时刻,陆渊还是不冷不热道:“你看起来心性未定,还需多加修身养性,才有机会位列神佛。”

对方冷笑道:“好啊。”双面佛面容扭曲直扑而来,怨怼之气燃烧掉他所有理智,“只怕你是没有机会见证了!”

陆渊手上此刻甚至连个称得上是武器东西都没有,他只得硬接下双面佛一掌。

掌风犀利几乎要将他的掌骨寸断,蛮横的气劲直接冲进了他的躯体。

气血翻涌,视野模糊,呼吸却灼热发烫。

这次不用系统啰嗦,他自己都能听见这具木傀儡的身体在发出脆弱的呼喊。

紧要关头,赶到的陵川渡将陆渊拉至身后,挥手一抬,落下一道防护结界。

身体早已到达了极限,他觉得眼前一直有一片黑雾遮蔽着视线。

陵川渡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在陆渊倒下的瞬间接住了他。

“你怎么样?”

陆渊低咳了一声,血水不可遏制地往外洇出。

陵川渡的手有些抖,但他还是从齿尖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语气还带着点不耐烦,但仿佛只是为了掩盖他乱颤的睫毛和紧张无措不知道该放哪的双手。

陆渊很想说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是他看见陵川渡试图压制失控情绪的双眼和微微发颤的唇角,他刚想开口,但血液直直浸没到他的气管,令他一说话就是剧烈地咯血。

陆渊无力抗拒着那股可入骨髓的疲惫和困倦感。

糟糕。

……这会好像骗不过他了。

意识终于被黑暗吞噬,恍惚中似乎听见了来自邪祟的最后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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