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胡菁菁就和守岁一起手挽着手下山了。

而通过这遭和守岁一起下山的经历，胡菁菁也终于确认了守岁确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去凡间，因为无论是下山途中还是到了熙熙攘攘的凡间地界，守岁都没表现出多高兴，甚至就连神情都没怎么变过，对守岁来说下山和去后山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难道是因为守岁的本体是一只能趴着睡觉就绝不游动的懒龟么？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她把守岁拉下山的，胡菁菁便想着买些守岁喜欢的东西哄她高兴一回，于是她便问了守岁想要什么，守岁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间眼睛里迸射出精光来，就在胡菁菁以为守岁她已经想到要买什么东西时，守岁却一脸欣喜地指着前方不远处朝她喊道，“青葱！是青葱！”

胡菁菁心头一震，赶紧朝守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是青葱无疑！青葱没死，他正站在墙角那处静静地盯着胡菁菁和守岁瞧，脸上无悲无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青葱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胡菁菁来不及管青葱在想什么，待确定那人确实是青葱之后便拉着守岁跑过去，立在青葱的面前甜甜地唤他“青葱哥哥”，一如往日在东山上时那样唤他。

“这声哥哥可当不得了，听说你已经跃进了百妖榜，按照术法高低来算我已经同你攀不上关系了。”青葱拱手回礼，一派谦和模样。

这样的青葱让胡菁菁和守岁感到陌生，先前青葱还未下山之时他可是活泼得很，每日里都会领着一众小妖爬上爬下的。

但或许年岁渐长之后都会这样吧，胡菁菁虽不理解但尊重青葱态度上的改变，可是对于青葱说的那番话，她就无法认同了，“无论到何时青葱哥哥都是青葱哥哥，是咱们东山之上最为英俊的山羊精，何故要按妖力大小来分远近？”

以前的青葱极为注重他的容貌，如若谁当着他的面儿夸他一句英俊，他能高兴好半天，但这次胡菁菁说完后青葱的眸子却暗了暗，然后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胡菁菁眼拙还是在笑他的自大，“东山？那东山我已回不去了，又何谈东山之上……”

“青葱哥哥为何回不去？”守岁懵懂着发问。只要是东山上下来的妖怪，无论何时都是想回就能回的，怎么会回不去呢？她着实不懂。

青葱没有正面回答守岁的问题，转而去问胡菁菁，“我妹妹，她是被你给杀了？”

胡菁菁愣了一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几分，“算是吧。”

“是什么是啊！你傻啦？！”守岁及时跳出来替胡菁菁辩解，“蓉蓉她不是菁菁杀的，是蓉蓉她自己坏事做尽天理不容，雷公电母降下雷劫把她劈死的。”

守岁的说法是三尾狐狸精和人参精的说法，也是除了当日在大羊山上亲眼目睹蓉蓉死状的他们三人之外没人知道是真是假的说法，但胡菁菁知道蓉蓉之死和她脱不了干系，说是她杀的也不过分，在别人面前她可以闭口不言，默认蓉蓉死于雷劫，但是在青葱面前她不想推卸责任。

或许青葱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想深究，待守岁辩解完之后他便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这次来东山也不是为寻仇，只是想见一见我那两个外甥子……其实昨日已经见过了，今日本不该再现身，但想着你我总归是相识一场，那就再做个最后话别吧。”

胡菁菁和守岁对视一眼后，守岁噙着眼泪追问青葱，“哥哥不回东山吗？”

“想回，回不去了，我妖丹已废，现如今同凡人无异，是踏不进东山结界的。”青葱瞧着东山之顶的方向落寞回道。

原来是这样……

提到妖丹，胡菁菁才又想起来问，“青葱哥哥，蓉蓉说你是替她挡雷劫而死的，现下你不仅没死，还没了妖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并未替我妹妹挡过雷劫。”青葱陷入回忆，“那时她为了能快速提升妖力，竟然偷偷跟着歹人学了那炼化妖丹为己所用的邪恶法子，等我知道时为时已晚，再也劝不住了。”

“乍然听闻菁菁已经跃进百妖榜，我还以为你也……今日见你同往日并无异样，我也才放心。”

“至于我的妖丹，是在我妹妹她用妖力刨丹一只白狐精的时候我替那白狐挡了一道，白狐得救了，而我的妖丹却被我妹妹亲手给废了。”

青葱讲这段话时语气平静到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听得胡菁菁和守岁皆唏嘘不已，想上前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

顿了一下，青葱又说，“妖丹被废之后我就离开了大羊山，自此和我妹妹彻底失去了联系，但是一个月前突然有人往我住处投了一张帖子，帖子上面写的是你把我妹妹杀了，还把我那两个外甥子囚禁在了东山，我因此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原本想着站在结界处把祖祖唤出来一问究竟，没想到正巧看到你领着明儿媚儿在山下的绸缎铺子里挑选衣裳。”

“明儿媚儿欢喜得很，也喜欢同你亲近。”

“我这才知道那投帖之人存着挑拨离间之心。”

说到这里时，青葱先是气愤到握拳，之后又再次朝胡菁菁拱手道，“我最多还剩六七载岁寿，已然等不到我那两个外甥子长大成人了，因此在这里郑重将他俩托付于你照料，还望胡姑娘莫要推脱。”

胡菁菁听得心里难受极了，当然不会推脱，不仅不会推脱，她还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青葱的手，转身就要拉着他上山，“祖祖和阿叔一定有办法医治你，你同我回去吧。”

守岁也在一旁帮忙拉起青葱的另一只手。

谁知青葱却将他的双手拽了回去，摇着头对胡菁菁和守岁说，“我在凡间还有未做完的事情必须去做，一时一刻都不想耽误，这东山我就不回了，代我问祖祖和阿叔好，我，我这就走了。”

“青葱哥哥……”胡菁菁和守岁一起哭成了泪妖，但也没有阻挡住青葱快步离开的身影。

守岁还想去追，但被胡菁菁拉住了，胡菁菁抹了抹眼泪劝守岁，“既然青葱哥哥说有必须去做的事情，那就让他去做吧，不然他会心生遗憾。”

“祖祖说死前仍有遗憾的妖很难入轮回……”

虽不知这句话是真是假，但守岁记得祖祖说这句话时庄重落寞的神情，想来是真的吧，她也抬手擦干了眼泪，对胡菁菁说，“但愿青葱哥哥可以做完他想做的事。”

这也是胡菁菁的想法，她甚至都想跟在青葱身后去瞧瞧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反正青葱是妖，她帮他不算干涉凡间事……吧。

但眼下不行，她不能让守岁跟着她一起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