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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红颜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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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一早起来就听见乌鸦叫。

??冀州的乌鸦近来很多,这些黑漆漆的寒鸦肆无忌惮地在冀州城里扎根、群集,在每一家挂起的黑幡上跳跃,在街上闲庭信步地游荡。它们的食物到处都是,膘肥体壮的鸦从面黄肌瘦的人胸膛里拔出染作鲜红的喙,啃食人的眼与脸。

??冀州的主妇们人人拿着一只捕鸟网,她们轻易地捕捉这些肥的几乎飞不动的鸦,然后将这些沾着血的鸟下入锅中,变成一锅送往前线的肉汤,有时,人会从鸟的胃里吃出半只还未消化完的眼球。

??鸦吃人,人又吃鸦,在弹尽粮绝的冀州,他们漠然地将那只眼球吐出来,继续嚼咬腥臭的鸟肉,点评着自家婆娘的手艺。

??小红是个例外,她不做鸦汤,她得去给自己的小姐熬一碗稀粥。

??在冀州,这一碗稀得像汤的粥是最金贵的,连冀州侯都只能吃着夹着黍麦壳的硬饼子。这粥只属于她的小姐,冀州侯的独女,苏妲己。

??小红是苏妲己的侍女,圆脸杏眼,两颊晒得晕红。苏妲己小时候喊她红姐姐,大一点,小红就得随着小姐近来读的书改名字:一会儿是红芙、一会儿是桃蕾、一会儿又要叫茜剑。小红觉得,江南江北的万千红艳,都让从未踏足南方的小姐在她的名字上看了个遍了。

??

??最近一次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小姐瞧了二公子寄回来的信,提到在南疆瞧见一种当地野人喊作【离支】的带刺果子,言说熟时点点焦红,也不知比着上次寄回来的茜香裙如何。小姐扑在床上哭了一回,起来就把她的名字改做离枝。

??夫人怪她,平时拿着小红的名字玩笑倒也罢了,这果子名字这样不好,哪是做人名的?遂又给小红填了个兰字,喊作“荔枝兰”,比的是“离枝难”的意思。

??小红倒不很在意,不过是多记几个新词的事儿。里里外外都喊她是小红,只小姐玩心重,那她爱怎么喊便喊了,左右也不要旁人跟着改口。

??

??噢!阖府会努力记着她一次次的新名字的是二公子。二公子苏全孝在记忆里是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老因为叫错她的名字急的要哭,小姐就要在旁边急着提醒他:桃华!不对,那是上个名字!赤……赤……不对!哎呀,那是上上个!哥哥你真笨!

??她驱散了这些虎视眈眈的鸦,拍了拍脸,快快地向厨房走去。但愿柴房里还能有些柴,因为樵夫三日前已战死了。小红身上穿着的不是罗裙,是她爸爸换下来的旧袄子。衣服还好,只裤子太大了,她就拿布条子紧紧缠在腰上。

??柴房里果然已经没有什么柴。她利索地拎起斧子,把剩下不好烧的老树根子咔咔劈成几块,抱去厨房里,又引着了火,撒下一把米。那一点儿米在过多的水里浮浮沉沉,咕咕嘟嘟,瞧不见一点儿米油。这是库房里最后的一点存米了。米不是他们这常有的粮食,是冀州侯为着给爱女养身子早些年向南边要来的,现在也全下了锅。粮食!当时冀州的雪还没这么大,当时大家还不用喝鸦汤,当时他们还是有粮食的呀!

??这怪年景!

??小红望着逐渐绽开的米花儿,使劲咽了咽口水。听说西岐那儿遍地是麦田,到处都是粮食!那么大,金灿灿的,一片连着一片。去过西岐的人说,一眼都忘不到边儿!小红使劲想,那么大的地儿,得有多少粮食?崇城都种不出这么多粮食吧!他们还有余力存了三年的粮食!天爷啊,那不是吃了一顿又一顿!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小红吮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她盯着升腾的热气,把熬化了的米粥热烫烫地盛出来,那勺子在锅底刮了又刮,再拿舌头刮一遍勺子。她急急地踩过名花芳草不再的花园子,往小姐的厢房里跑去。

??苏妲己已经起来了,她穿着一身灰皮镶边的袄裙,一手呆执着簪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惨淡的生活也不能覆灭她的美,素袄孤簪,坐似玉山倾颓,动如雪潭横波。一缕冷阳照在她脸上,似金嵌银瓶,眉梢初动,若红梅乍放,却添十分愁绪。

??“荔枝兰,战鼓响过几通了?”推门的吱呀声惊醒了她,雪玉捏成的人,睫毛在光里巍巍地颤。

??“响了两通了,小姐。”小红把粥端过去,让她双手微贴着碗壁暖着:“快趁热吃,可中!”

??“二通鼓了……”苏妲己垂着睫毛,绞着自己素白的手指:“……商军要攻城了?”

??她转了眼,那纤纤素葱一般的指甲就陷进了掌心里去。“我们的人是不是——?”她低声问小红。

??“没有,没有,可别乱想!”小红急了:“快呸掉,侯爷和大公子在外面打仗呢,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说!”

??“吉利?”苏妲己盈出个忧伤的浅笑来:“吉利是打出来的,可不是说出来的呀。”

??“那也不行!”小红气咻咻地说:“夫人都说了,冀州今日之祸,都是侯爷前些年不行人祭的缘故——”

??“住口!”苏妲己站了起来:“母亲昏了头!连年大雪,人人着黑纱,家家哭无绝。再大行人祭,这冀州城岂非十室九空了!若非消了人祭,冀州百姓可愿为我苏氏效死至今么?”

??“不对,不对。娘绝不会说这种话,当初父亲为人祭之事犹豫,是她一力陈情……”苏妲己眼中淌下泪来:“你瞒我!小红!爹爹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母亲口不择言至此!”

??“小姐,没有什么!侯爷和大公子都好好的呢——”

??“大公子!”苏妲己哀呼一声,眼中放出了光,又闪烁起来:“八年了,府里只有一个公子!你们这时候喊起大公子来了……二哥,二哥回来了,是不是?”

??“小姐!”

??“你再骗我!”

??“小姐,你别动气——”小红被妲己的凶相吓住了,她发怒时和冀州侯夫人简直一模一样:“二公子……驻扎在城外了。他夜里用箭把小时候带走的暖玉送上城头,夫人正好去给驻兵送汤,一见那玉就昏过去了。醒来就大哭大笑,指着侯爷的鼻子骂,什么不敬天地祖宗的话都说了,大夫说这是伤毁过度,一时——疯了……”

??“你……出这么大事,你不同我说——”苏妲己扑上来,在小红的臂膀上狠命打了几下,又抢出房门去:“我去看娘!”

??“哎,小姐,小姐!”小红跟在她后头跑,急的满头大汗:“你慢点!别摔了!”

??苏妲己扑到床前时,张夫人头发散乱,脸色惨白,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房梁。

??“你来了,妲己。”张夫人木木地说:“乖儿,替我束发。”

??妲己上了床榻,含着泪去拢母亲的头发,又拿梳子沾了头油去蓖:“母亲且放宽心些,父亲有万夫不当之勇,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我的儿啊……”张夫人只是虚着眼睛,气游若丝地呻吟道:“天杀的,抢了我的儿啊……”

??“您这样,二哥哥要心痛死了……”

??“不痛,不痛。”张夫人微笑起来:“我的儿,快替娘梳好头。车子在哪儿?我们一起去接你哥哥……他那么小,老在雪地上摔跤。我给他吹吹,就不痛了。”

??“母亲,哥哥大了,不会摔跤了。”妲己说:“你要好起来,才能去接他啊!”

??“对,接他回家。妲己,你哥哥可想你了,他前些年给你寄了茜香色的裙子,你记不记得?快换上,我们一起去……”张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喃喃道。

??“娘!”妲己忍不住唤了一声,几乎落下泪来:“他们不就是想要我吗!大不了,我去换哥哥回来——”

??“不行!”

??张夫人的眼睛张开了,她一把扼住妲己的手腕:“对我发誓,再也不准这样想!”

??“冀州连年大雪,朝廷无所赈济他们不提;粮食减产,纳贡要求却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提;百姓食不饱、衣不蔽,却要一批批征发奴隶给朝歌修筑宫室,奴隶不够了,就要将平民贬为奴隶,他们还是不提!殷启那狗娘养的,去年他自个在朝堂上夸口说不用殷寿去捕野人,结果随口就向我们要五千人牲进贡!人祭个狗屁老天!冀州死了多少人,算不算祭祀?——这他们还是不提!”

??“你父亲开始时倒举行了一次,无所成效,朝歌还说这是因为祭品地位不尊、人牲数量不够之故怎么?他们抢了我一个孩子,还想叫我再杀了另一个孩子不成!”

??“这许多该提的不提,一个个臭不要脸的睁眼瞎,看到我女儿漂亮就复明了!现在他们倒敢来提要你!他们岂止是要你!他们是要我的命,要冀州的命!”张夫人凶得像一只发怒的母狼:“他们要你一个州侯之女进宫去给那个下不出崽的废物当舞伎!个老菜帮子——想都不要想!”

??“他们要把自己的错推到你头上,还想压你认了,我呸!”

??“听话,乖儿,城要是破了,你跟着你爹和大哥跑。把脸抹花了,衣服穿厚点儿!叫小红给你带上干粮,知道吗?你好好地活下去……”

??“娘,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

??“娘不去,娘丢下孝儿八年了……我孝儿回来了!我接……我接我儿去……”提到苏全孝,张夫人清明了不到几息的眼神又迷蒙起来,她痴痴笑起来:“我的儿啊,那么小一团……妲己,你哥哥回来啦!娘再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了……”

??“母亲——”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城门外殷军攻城了……二公子也在里面!他们喊二公子出来劝降,侯爷就叫放箭——二公子在阵前自尽了!”一个快脚的仆从闯进来,惊恐地喊道。

??“我的儿啊!”张夫人大叫一声,仰倒在床,脸上登时一片灰白。

??大管家领着十来个仆从跟着后面急匆匆地赶来,这是仅剩的府中守卫了。猛一见当家主母惊厥,竟然具都顿住,不敢上前。

??“一次攻城算什么!父亲又不是第一次守城!”妲己勉强忍住惊惧,坐正身子,一边去掐张夫人的手背,一边怒喝道:“去喊那个懂点医术的婆子熬宁神汤药来,你们都出去做事,不准在这儿打扰母亲!二哥死了,我还在呢!!”

??仆人已经有些开始乱了,当家主母生死不知,城外又是大兵压境……妲己虽站出来,可她嗓音清柔,艳质纤纤,是府里看着养大的多病娇儿,虽是疾言厉色,威慑力实在不足,连声呵斥之下,竟然无人动弹,只觑着张夫人颓然摔下的手指尖儿。

??妲己一时竟气得哽咽起来——若我再康健些,此时早和哥哥们一同上阵应敌去了,何至困守于此!

??她站起来,向前一步:“退出去!给我打点装车!我这就披挂上城门头上去,我哥哥殉了城,还能少一个我!冀州苏氏,没有退后胆怯之人!”

??“你们反了不成!”小红哪里见得了苏妲己落泪,总是笑得半圆的眼儿瞪直了,不由分说冲上前去,左右开弓打了管家两个嘴巴:“现在就是小姐主事!侯爷和大公子打退了多少商军,尸首垒起来比城墙都高!等他们回来,你看我告不告诉侯爷,活劈了你们这群背主东西!”

??管家捂着脸,又瞧了瞧小红张开双臂,把苏妲己护得密不透风的拼命模样,脸色变了又变,还是带人慢慢退出房去了。

??人一走,苏妲己劲儿就松了,一下跌坐在床边,又哆嗦着去握张夫人的手,好像要借此获得一些力量。她只觉得往日熟悉的仆人都变了一副面孔,突然对她放射出恶意来。这恶意中夹杂着一些垂涎、一些轻蔑、一些她看不懂的掂量,让她恶心得想吐。

??府里要乱了。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一点。她喘息着,囫囵想着她未必十分在意的事情,好让自己恢复平静。府外是什么样子?会比这里更安全吗?原本,她是常常去街上的,可自从战火燃起,她就不被父母允许出门了。方方正正一个小院,她转来转去,走来走去,隔着墙听着野鬼哭。她看见越来越疲惫的父母,摩挲着苏全孝寄回来的信件,从信件里描摹她从未见过的另一个朝歌:

??黄元济忠直,金葵一肚子坏水,辛甲在西北械斗中打伤了孙子羽,第二天又绷着脸偷偷给他送药;殷郊作战勇猛心肠也好,就是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姜文焕一看就很会骗女孩子欢心,妹妹你要小心,别信这种笑面虎;鄂顺呢也是笑眯眯的,可看起来比姜文焕就好亲近得多,他为人实在没的说,虽有些口吃,但软乎厚道。他和宫里有亲,既是外戚,又有着偌大的南伯侯府等着继承,南伯侯夫人又是和他一般的好相处,小国舅要不是来了质子旅,不晓得多少贵女在竞争他的妻位。

??妹妹啊,可这样的男人也不一定好。你有好家世、好颜色,你能挑选的夫婿多得像海一样。可不能只看着金山银海、只手翻天,也不能只看那人是不是第一等的勇士。权势会让一个人变得眼高于顶,下巴以下的都是蝼蚁和玩物,能低下头看的人太少了,你别赌!哥哥离家在外,什么样的青年才俊都见过了,还是觉得没有人配得上你。你只要记住,宁愿握紧让人仰视的权,不去作毫无尊严的宠物,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还有她未曾谋面却已经谙熟的崇应彪和姬发。哥哥说崇应彪为人豪爽,有担当,霸气,打起架来可厉害了,就是爱和人打架,姬发首当其冲。说他们合得来,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可说他们不合吧,有几次分拨行动几天不见,崇应彪跟身上长了一窝虱子似得,浑身不舒坦。直到回了营地,一声‘村姑’喊出去,姬发兜着拳就揍过来,那神气活现的崇应彪才又跳起来了。

??他还说,有次他瞧着崇应彪几天睡不好,就和金葵一道把姬发的麦壳枕头偷换给了他——你猜怎么着?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崇应彪对着姬发一通嘲讽北崇枕头有多么舒服,他们边听手边在背后绞成一块,互相掐着不许对方笑出来。而姬发呢?他们原本以为也一样没有发现枕头的掉包,不然怎么跟崇应彪打得满脸是血?结果过了几天,姬发趁四下无人抛过来个用梳洗过的毛皮裹着碎麦壳做的新枕头,没好气地叫苏全孝赶紧把他自个的枕头还回来。

??苏全孝的脸臊得通红,支支吾吾把新枕头送过去,结果崇应彪还不肯要,非要那旧枕头,转手把新枕头丢回给了姬发,嘴上还逼逼赖赖说是赏他的没用东西——别说了,自然又是一场火冒三丈的大战,姬发摔了东西就冲上去了,要不是兄弟们拦着,这两人能把对方脑浆子打出来。

??苏全孝在信里摇头大叹,说他们简直是世界上最缠人的怨侣,还是会祸及他人的无良街坊那种。

??妲己想到这,想哭又想笑,一股悲凉的愤恨直冲上头来。外面的世界、哥哥的世界、是这样的吗?哥哥也这样鲜活地活过吗?那些在哥哥的信里活泼泼的异姓兄弟,现在就停在城外,要来杀我了?

??都是骗子!

??

??刽子手!

??可刽子手尚在城外,家中的恶犬却已近在咫尺!

??妲己听见母亲呼吸渐顺,料定她已经缓了过来,便将她暂且推进被窝,拉着小红就往外跑。她的掌心冰凉,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们自个套车找父亲和大哥去!我要那群商人知道,他们永远得不到苏氏的朝贡,只能得到苏氏的死人!”

??小红拦得住管家,拦不住下了决心的苏妲己,只能偷偷去套了妲己平日出行的小马车——快着收拾完了,便急着回身去接张夫人,预备把她也抬到车上。妲己是不肯把病迷心窍的母亲丢在群狼环伺的府里的。

??可一推门,瞧见的只有晃荡的两个脚尖。

??妲己刚要叫,被小红猛地捂住了嘴。她目眦欲裂,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张夫人不知是何时醒过来的,四下无人,她便静悄悄悬了梁,僵直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块小小的暖玉。两个女娃软倒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

??“娘!”她浑身颤抖,刚要去抱张夫人的腿,就听见远处一声凄厉的军号。

??商军入城了。

??小红连拖带拽把她拖起来,拉着妲己的手就往外冲。

??“抓了苏妲己,我们就能活了!”

??“抓了那个妖女!”

??“把她献给太子!”

??冀州侯府乱了。管家尖利的声音里带着狂热,纷乱的脚步声在后面追。

??小红一路闯出去,一把把妲己推上马车,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记:“走!”

??马匹吃痛,带着苏妲己向乱成一锅粥的城外跑去。苏妲己伸手去抓小红,却只见小红将身一退,死死堵住了那个被敲得砰砰响的偏门。

??“小红!小红啊!”苏妲己绝望地喊道。她扒在车窗上,在飞速远去的视野里,那摇摇欲坠的门轰然倾倒,压在那只当车的螳螂身上。又有一个细眉狼目的少将纵马而来,旋刀收去几条性命,驻马高呼道:“活捉反贼家眷!”,

??“妲己,妲己!回车里去!”

??

??妲己一惊,却见是大哥苏全忠狼狈回援,竟在流民惊乱的大街上乍见了自己的妹妹。妲己一抬头,苏全忠惊道:“低头!!!”

??妲己下意识一缩,一只羽箭下一秒就钉在了车窗旁。

??没等下一只羽箭发出,苏全忠当机立断,挥刀向那浑身黑灰的少将劈去。果然那箭势一顿,向苏全忠去了,嗖嗖两箭,当啷扎在苏全忠小臂护甲上。

??那扬刀招架的少将怒吼一声,将苏全忠顺势推开了。只那一推,第三支羽箭尖啸破空,噗地一声,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手扎进了苏全忠偏头时露出的盔下锁骨!

??“姬发!你有没有准头!”那边儿商军少将口上不饶人,刀却如暗中毒蛇,猛然上撩,直取胸口要害。苏全忠猛一仰身,那刀险险削去半支箭杆,刀尖摩擦盔甲,发出冤魂惨叫般的尖利声响,犹带一星火花。苏全忠忍痛伸手悍然一拔,生生拔出陷入肉中的箭头,向对方脸上掷去!

??少将矮身躲避,苏全忠迅速调拨马头,顶着那又急又狠的暗箭,驱赶着妲己的马车狂奔而走!随后而到的冀州亲兵一拥而上,堵住了商军追击之路!

??他们会和了败走的苏护,一路向城外逃去,身后,追兵不止。他们逃向着雪山,逃向着他们世代为殷商镇守的轩辕坟。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快到妲己转眼失去了自己仅剩的父兄,快到她无暇体会自己亲手杀死一个殷商士兵的感受,快到只够她把自己母亲的簪子插进自己的喉咙。

??雪崩的时候,妲己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

??她想那应该是妖怪。

??没关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母亲、哥哥、小红、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冀州百姓————

??拿走我的身体,拿走我的仇恨!

??——我要殷商,亡于我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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