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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苍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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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城满目萧瑟。

??苏全孝骑在马上,四周夹着人。路边,饿殍遍地,黄烟青冢。

??马匹宛如驮着一尊木偶。军帽遮住他的耳朵,遮不住传入他耳中的惨嚎与尖叫。军旗猎猎,他身在熟悉的阵中,却只觉得如此陌生。

??他的马蹄越过一具冻僵的尸体。

??又一具。

??大雪里的尸体衣衫褴褛,裹着皮包骨的一具骷髅。不像是个人,像是个冰雕的苦难塑像。

??已是深冬了,他身上穿着制式的殷商军服,盔甲精良。殷寿能掌握的军权不多也不少,但他一直说的是“兵贵精不贵多”,将大量的资源和心血倾注到这群他亲手带起来的“童子军”身上。各地诸侯为着自己的孩子,也短不了私下的贴补。质子旅里从小到大过得是苦,可穿戴吃用上并没有短了他们的,甚至一力比着小诸侯子在家时的用度。光是数匹备用的军马、消耗极快的制式兵器、频频更换的操练场地、肉足量大绝不拖延的给养、经常教习贵族礼仪的教师……这些明看不显、细究豪奢的花费,都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

??他们更不缺乏实战的砥砺,八年来,走南闯北,在厮杀中练兵,这些贵族公子在磨砺与打熬中锻出一身凶性,足以和任何凶残的敌人一较高下。

??苏全孝来到质子旅的时候,他只想回家。他自个知道自个儿,秉性温良,实在不是个争凶斗狠的料子。他和人打架次次都输,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边哭边想着要是哥哥来,他一定会把这些坏人都打跑。然后第二天早上起床又想,哥哥脾气烈,和彪哥有点像,他来这儿怕要吵起来。还是我来的好,与人为善总是不坏的。

??自我安慰改变不了处境。改变的起点是那个看着就很不好招惹的崇应彪把他领到校场就揍,揍多了他就懂得招架,慢慢和别人打也能赢个一两回。赢了,也就渐渐少了人招惹他。苏全孝懂了,越输越挨打。

??我是冀州苏氏的孩子,是雪城里以骁勇著称的战神。我是苏全孝,如果我想要好好回家,我就必须变强。我能做到。苏全孝对自己说。

??他把比他大上一圈的对手攮在地上,拼着以伤换伤把对方打得昏死过去。他在围观里直起身,擦擦脸上的血,破相的脸上露出个和往常一样腼腆得有些甜美的微笑,分不清衣摆上那洇红一片是来源于谁。那是他最后一次因私仇挨打。

??再后来,他也盼着正式出征。风言风语千钧重,他已经很习惯在朝会和大祭后迎接别有用心的眼神。他很快过了那个会为了争辩气的吃不下饭的阶段,他训练,磨刀,拭血,冲锋,等着哪一天用敌人的头颅重新书写苏氏的忠诚。

??现在他来了,可这片等待征服的土地,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故乡。

??他穿着殷商的军服,像是过去八年每一次的“非正式”的出征。正印帅旗在队列的中间,那是殷寿的所在。行进途中西北两营开路,东南两营押后,等到正式对阵攻城,四位千夫长并排向前,十二位百夫长各领军阵随后冲锋。

??苏全孝惯例是站在崇应彪背后的,连黄元济和孙子羽都要退一射之地。按理来说,他不该站在那儿,可他自从当上百夫长后就没有挪过窝。苏全孝知道那是崇应彪要点他做一面“忠诚”的旗帜,做一个被立起来的活杆子,向北营所有人展示崇应彪的权威。但他仍然感激这种特殊待遇,没有崇应彪将他抬起来,他或许坚持不到今天。

??其实彪哥没必要这样,我们早已是真心服他,可他总不相信。难道只有东鲁、南都那种家世传袭的忠诚才叫忠诚?靠自己双手赢来的心腹就总要差上一筹?

??

??苏全孝又自嘲地想,可彪哥想的原也不错。我一个叛臣之子,说什么忠诚,忝作笑料。

??马蹄跨过另一具尸体,苏全孝强迫自己不把眼睛落在他踏过的人间地狱里。

??他想他自己,想自己的生活,想质子旅遇见的新的兄弟。

??他是一个商人,是殷商的勇士。如果有可能,最好连苏这个姓氏也舍弃掉。他对自己说。崇应彪认他做百夫长以来从没发过那么大的真火,差点把自己的一只耳朵打聋,就是为了让他认清这一点。

??姬发肯定和彪哥有点不对劲。苏全孝说不好,但他就是知道。他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不然,他被崇应彪差点揍出个好歹的第二天,怎么是姬发捧着药早早就来了?

??送药时,眼看着他唉声叹气的,苏全孝只是腼腆地笑笑,并无许多怨愤,可姬发临走时实在脸色不佳。果不其然,给他送饭的孙子羽中午一掀帘子,开口就说姬发又和崇应彪打起来了。

??他们要是关系能真好点,倒也好。我走了,彪哥那个性子,向来是不肯吃亏也不肯低头的,无事还要撩三分闲,和姬发说不上几句话就要打起来。孙子羽又实在不像是能替人转圈的,不行不行,还是得交代一声,他也得学着在彪哥下不来台的时候递个台阶呀!他跟西营辛甲私下倒也玩得来,两边儿装着不知道罢了。碍着这层,辛甲也不知能不能帮着劝劝姬发,别和彪哥硬着来,我们北营出了个叛贼之子,实在不宜再多树敌了……

??一路胡思乱想,沉默的苏全孝沉默地抵达了交接的营地。冀州城是一座雄城,苏全孝想过很多次,要是有机会,他要带兄弟们来看看自己的故乡。可是站在这里,他却不敢认了。

??这是哪儿?这座城散发着绝望,有破损的苏氏军旗、有斑斑血迹,还有到处滚落的头颅、许多散落的尸体,紧闭的城门像是困兽咬紧的犬齿。在冰原里,生命被大雪埋下去。商军、冀州军倒在一起,眼睛直愣愣地睁着,定格的都是彻骨的愤怒。

??苏全孝认不出自己的家乡了。

??“禽兽——!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一声凄厉的嘶吼叫回了他的魂。苏全孝双目圆睁,他不知怎的,被雪晃得白茫茫一片的眼睛忽然被擦干净了,能直看出一里地去。那商军营地里拖着头发蓬乱的妇女,嘶吼挣扎的军士,苦苦求饶的农人,无助哭喊的孩子……

??他睁大了眼睛去看。那是他小时候抱过他的奶娘吗?那是给他做过木制小马的的李叔吗?那是街头烙得一手好饼子的婶子吗?他看不清。

??

??他再去看,他看见那在地上爬的成了他哥哥苏全忠,他看见那被军士嬉玩的女孩成了他妹妹苏妲己,他看见那搂在一块,被鞭打着驱赶的老夫妇成了他的爹和娘。

??“去你个狗娘养的————————!!!!”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那些哭声又撕开了风雪,闯进了他的耳中。他策马狂奔,一路不停闯进了那还未做好迎接准备的营地。

??

??那匹军马越过哨卡,扬蹄踏碎了正在向被俘的奴隶挥鞭的军士脏腑。

??他从军马上跳下来,拔刀抵在那个伸手要去女孩身上摸的小兵喉咙上,赤红着眼睛。

??不等那目露惶恐的小兵求饶,苏全孝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更多的商军围上来,他抽出自己的军刀,任由这血溅满了自个儿雪白厚实的披肩。这群猝不及防的军士哪里是他激愤之下的对手,他浴血挥刀,连斩五人,如入无人之境。

??“住手——快住手————”

??突然,他挥下的屠刀落了个空。他一甩头去看,原来是商军已经远远退开了。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怕了这个失了理智的杀神。而是有个人认出了在他腰间晃荡的百夫长令牌。“他是百夫长!”“——见过百夫长!!”“百夫长息怒!”

??苏全孝僵住了。

??他回过头,那些冀州的百姓也往后缩。一个残暴发疯的殷商百夫长,这就是苏全孝在他们眼中的样子。

??

??交接营地里的一位千夫长匆匆赶到现场。刚准备率兵制服歹人,却见这浑身浴血的凶徒兽盔裘披,一副商军军官打扮,呆站在原地,连刀也险些拿不住,愈发诡异起来。他拿不准,便喊:“足下是哪位将军帐下?暴起伤人是为何故!”

??“我是,我是……”那凶徒不知怎的颤抖起来,吃吃说不出一句话。千夫长更疑心是发了‘雪疯’,又或是叫黄仙上了身,故而发狂。他暗暗招呼士兵,预备着扑上去将他按倒。

??“苏全孝!你疯了!”却听得马蹄连响,追来的正是崇应彪和姬发两个。

??崇应彪怒吼一声,自军马上直跳下来,直接将茫然提刀的苏全孝从后头扑倒在地上。苏全孝还要挣扎,崇应彪的膀子一别,便将他压了个严实。

??苏全孝并不挣扎。

??他或许也已经没有了挣扎的立场。

??他看见姬发在那满地血腥里看去,似是不忍地垂了垂眼。姬发恼得咬住了后槽牙,冷冷地扫了苏全孝一眼,下了马,略站稳了,又很快挤出个笑模样,迎上那个抖起来的千夫长:“我们是殷寿王子帐下的先遣军,此番是前来交接营地的——”

??姬发。姬发。你别勉强对着他们笑了,是我不好,我——苏全孝想说话,崇应彪误以为是他还要发疯,手上用力,把他的脑壳恶狠狠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干你的,你犯什么浑!”崇应彪在他耳边沉沉地咆哮:“他们不要你了!你就是独一个的苏全孝,不行吗?你他妈能不能给我争口气,软蛋玩意!你还想着冀州?我都白揍你!上赶着给人当儿子,要能活下来也就算了,你tm死路一条的人,还得认个老子才能去死?”

??“你们是质子旅的?”那厢,商营千夫长听清了他们的来历。他的眼神从三个少年稚嫩的脸上又看到他们量身打造的铠甲上。他以为自己将嫉妒和轻蔑掩饰得很好,实际上那实在有些赤裸。

??“这么说,这个苏全孝?不会就是那个你们藏起来的罪臣之子吧?”千夫长一抬手就要招呼人去喊将军,姬发笑着地抬手按住了那个将要离开的小兵:“正是呢!兄弟们征战至今都辛苦了,一会儿两军交接,可算能歇口气回家了。您看,需不需要给您预留些时间整整营地?久闻邹将军好客讲礼,我们主帅可给他带了瓶好酒共饮呢。。”

??“你们纵凶杀人,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成?”千夫长气焰未消,质问道。

??姬发静默了一瞬:“战死的将士,当受补偿;事情的原委,我也不会隐瞒。只这些事儿都不能影响两军交接,不是么?欢宴在即,您要为了几个……小兵,叫将军们生出嫌隙吗?”

??“再者,苏护虽反,可冀州的百姓何辜?我年纪虽小,也知道比干大司命连我们主帅都叮嘱了,只讨逆贼,少伤黎庶,未料邹将军治军竟不如我们严密么?我若没瞧错,那边篱笆下可已卧了几具妇孺了。便是战俘,大王还未颁布将其贬为奴隶的诏令,兵士便随意侵害,未免也……”

??“好一张利嘴!”千夫长怒道:“你们包庇罪人,形同谋——”

??“嘎啦!”

??一枚牙齿和着血飞了出去。

??崇应彪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指关节。不知什么时候,他把不再挣扎的苏全孝踢开,径直上前,当脸一拳将人揍飞了出去。千夫长跌坐在地上,震惊地捂着自个儿高高肿起的腮帮子。

??“凶徒!凶徒!”千夫长反应过来,怒火滔天地吼:“给我抓住他们——”

??“我就站在这儿!看好了,老子和你平级,给你脸了?”崇应彪说:“我怎么不知道,殷商的王子都要给你个狗东西判作反贼了?这天下看来不是殷家的天下,竟是你的了!”

??“你!你胡说!”千夫长一下熄了气焰:“明明是——”

??“是什么?那好,现在就跟我去殷寿王子面前说!都是反贼,得一视同仁啊!你和这个姓苏的一道儿去死,怎么样?”崇应彪伸手就把千夫长从地上揪起来,拿手拍了拍他陡然变作土色的脸。

??“不,不必了……都是自家兄弟,误会,误会啊……”千夫长登时大摇其头。肿如猪头的脸上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本来就是嘛,我就觉得我们说得来!”崇应彪也假笑道:“那这些人……?”他拿眼睛瞟了瞟还倒在血泊里的商军。

??“这都是奴隶突然发了狂——不,战死,都是战死的……”千夫长窥着崇应彪的脸色,赶紧说道。、

??“爽快!交个兄弟。看那几个模样,也是北地的募兵?”崇应彪揽着千夫长的肩膀,在肩头一拍:“好勇士!他们的家人在哪?除开朝歌的抚恤,崇城再贴一份补贴!”

??“是,是,您心善……”千夫长忙不迭地附和道。

??姬发转过脸来瞧了崇应彪一眼,默默走过去,将几具商军尸首的眼睛合上了,又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瑟瑟发抖的一对母女身上。他的靴底沾了鲜红的血。

??“走了!”他对着瘫软的苏全孝说道:“回去见主帅!”

??他一句话说完,苏全孝浑浑噩噩打了个哆嗦:“回去?”

??“我回哪去?我也算个人?我也算个人!”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姬发蹲下来去拉他:“你怎么不是个人!现在这样又不是你愿意的——”

??“我愿不愿意有什么打紧?老天爷,你倒别叫我姓了苏啊——!既叫我生作冀州的儿子,为什么又把我送走?既把我送走,为什么又叫我这样回来?老天爷,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苏全孝喊破了嗓子,拳头直往地上砸,一砸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苦啊。苦啊。谁能知道苏全孝的苦啊。千般苦楚,万转愁肠,苏全孝恨不能赤裸裸全剖开了。

??“啪!”姬发摁他不住,火辣辣给了他一耳光。

??“我不同你说这些,苏全孝!”他咆哮道,眼里闪着同样的泪光:“我不拦你!你若死在这儿,倒也算是对得起为你苏家顽抗至今的冀州!可你要知道,你死了,苏家满门就全是反贼了!”

??“反贼治下,都是反贼!莫说抄没为奴,屠城以为大祭都没人能说一个不字!”

??“你死在这儿,就是盖棺定论!”姬发咬着牙去扯苏全孝的臂膀:“起来!不许你这样就放弃!没到最后一刻,你都得给我活着想办法!”

??“我早该死了!我活着做什么?为了夜夜梦魇,为了装聋作哑?还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姬发,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在每一个梦里对我哭啊!她身后那么多枉死的冤魂,她对我哭啊!”

??“那也得活着!”姬发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就算要死……就算要死!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死是最轻易的事情。那些商军的死难道不是死?那些冀州将士的死难道不是死?那些苦难深重的冀州百姓的死不是死?姬发要怎么对已经没有理智领悟他暗示的苏全孝说,哪怕你的死只能成为冀州苏氏最后那片微不足道的遮羞布?哪怕你要背着不肖父兄的耻辱死去,就为了给冀州的百姓做那个很可能根本不会被用上的理由,做他们被赦免的最后希望?哪怕你的死轻如鸿毛,却要落在这个肮脏的雪天?

??他心一横,擦了把脸,趁着苏全孝几乎哭得昏厥,故技重施,果断把他掐晕了。

??崇应彪也已赶走了睨着这边的商军。他沉默地走过来,蹲下,把苏全孝架到了自己肩膀上。

??“走了。”他喊了姬发一声。

??他把昏过去的苏全孝搭上他自个的马,小姬喷了个响鼻,那马就主动跟在了后面。姬发和他并骑,三匹马踢踏着走出了营地。远处,已经能看见质子旅竖起的帅旗。

??“村姑,不高兴啊。”走了一段,崇应彪缓过气来,见姬发兴致缺缺,故意和眼眶通红的姬发搭话,说起刚刚的千夫长来:“你跟姜文焕似的,讲话蔫儿坏,对付那点子欺软怕硬的小人,你给他暗示什么军政大局?不如一拳砸他脸上来的痛快。”

??“少来,你个没脑子的莽夫。”姬发白了他一眼。

??“姬大少爷倒有脑子也讲廉耻,怎么被人一通乱打差点说不出话?”崇应彪嗤之以鼻:“你半天讲不到点子上。我们这种人可不管你什么天塌不塌的,邹将军和主帅就算因此交恶怎了?也不干他事!这样会退让才怪!只有把他自个儿打疼了,嘿……”

??“是,是!你轻松!你厉害!”姬发忍不了了:“又不是我营里的人!你——”

??“姬发,你是不是当我泥捏的性子?”崇应彪冷了脸:“你嫁给我了不成!谁他妈允许你管到我的百夫长身上?”

??姬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崇应彪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勒住缰绳。

??“苏全孝个完蛋玩意儿,跟你没关系,跟我也没关系了。”崇应彪冷笑道;“烂泥扶不上墙,既要又要,注定两头空!”

??“苏全孝还能怎么做!他——”

??“——是么?我看你刚刚给苏全孝这个杀人凶手辩护的时候,心里可是难熬着呢!你这辈子都学不会收起你那没用的善心和正~义~感!滚开,和殷郊那个没断奶的小宝宝玩儿去,少来管我北营的家事!”

??“我没有!”姬发想说他只是在怪苏护害人。他只是想着战争和以往追捕不通语言劫掠为生的野人似乎不太一样,这似乎是一个漩涡,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光辉无暇——他只是在想,若是不残暴对待这些冀州百姓,不‘以儆效尤’,是否真的会四地群起而反?冀州本就因困顿而反,便是平了叛,不也只能得到一座破败的空城?他懵懵懂懂地想,若是再强大一点,强到没人敢质疑,没人敢叛乱就好了。一路走来,眼见着冀州都快打空了,真的值得吗?对冀州来说,四乘兵车倒还不如一把小犁有用……

??可他也并不想把这些有的没的的思绪讲给这个冷心冷肺的狗东西听了。

??不知哪来的一股怒气和委屈,他一夹马腹,顶风冒雪直窜了出去,把北营两人甩在了后头。

??崇应彪耷拉着眼目送他的离去,也并不去追。

??早知并非同路人。他回头看了看昏迷着的苏全孝,敛了神色。

??苏全孝醒来时,只呆呆地望着熟悉的营帐顶。

??有相熟的兄弟不忍看他这样,劝他要不然逃吧。

??逃到哪去呢?

??崇应彪从他身边路过,去解了个手。又回去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是苏全孝听到他彪哥最后的话。

??他惨然一笑,又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他想。

??第二日,他在冀州城前,对着飞来的箭矢,对自己说道:“我离家八年了,父亲认不出我了——”

??最后的劝降也没有用了。彪哥,姬发,对不住……我若是主帅的儿子就好了,就好了……

??他在风雪中刺穿了自己的喉咙,苏全孝的名字化作一片雪花,消散在成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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