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尽节不太喜欢从家到单位的那段路。他家就在法院对面，是如果手机信号强点，就能直接在家连上单位钉钉的那种近。但是唯一需要等红灯的那个路口，十有八九会碰到洒水车很没礼貌地工作，具体表现为他的衣服上总是被撒上一层水雾，有时还能被迫洗个脸，后来秦尽节学会了随身带口罩。

今天早上洒水车也准时打卡，指挥交通的大爷还拿着收音机。只是多了一个穿红色短袖、骑着单车的男生。跟自己是一个目的地，应该是新入职的吧。即使只是看他一眼，秦尽节都觉得暖暖的。

再次见到那个男生是在一个飘小雨的早上。那天迟到了一点，正好碰上施察出任务。天蓝色的警服很衬他，施察不苟言笑，一边整理衣领一边从楼梯上下来，一只手拉住扶手，一脚迈两个台阶钻进警车，看起来比第一次沉稳得多。此刻秦尽节感受到了他散发的冷冽，即使隔着几十米。

秦尽节曾听下属形容他为一个关上门的冰柜，平时靠着都很稳当，一旦开了条缝都能让人打个激灵，或许施察也是这样的人。

秦尽节挂断律师的电话才发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一不小心又过了下班的点。走到楼下看见施察正坐在导诉台划着手机，应该是准备点外卖。

施察看见秦尽节就站了起来，“秦庭长才下班啊。”

秦尽节像一个机器人开启回答程序，“你今晚值班是吧，怎么不吃食堂，在这儿点外卖？”

“今晚就我一个值班，我没跟食堂师傅说加一份盒饭。”施察的手抓住手机的一头一尾，把手机横着倒扣在桌子上。

“是不是没加订餐群？平时加班直接在群里说就行。”

“秦庭长方便加您一个微信吗？能把那个群推给我吗？”施察嘴上还在问，手上已经开始调微信二维码了。

“呃，也行。”秦尽节难得热心一回。

微信扫码的声音响起。

施察付完钱，把奶茶递给周四六，说起了加微信的始末。或许是因为秦尽节年轻又好看，院里这么多同事里，二人聊他最多。

周四六斜睨了他一眼，“等到今天找我加群，你也完全不会饿死的。”

施察切了一声，“五点半下班，恨不得五点三十一到家的人我能指望她有加班订餐群？我宁愿相信秦庭长会给我做四菜一汤。”

周四六笑了，“祝你早日实现梦想，到时候分我点儿。这几天陪我看房子去，我打算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

施察从椅子上坐起来，“你不是跟你爸妈住吗？你爸妈肯放人？”

“怎么可能，我就中午午休。我办公室来了个男同事，我家一来一回40分钟，我还是租个房子吧。”

“行，周末陪你去。说起来我房子也快到期了，不如我跟你合租，咱俩都省点。”二人碰了个奶茶杯，一拍即合。

周末周四六骑着自己的小电驴载上施察，从城南到城东，几个小区看了个遍，都没看到合适的，下午三点中介终于找到一个法院对面小区刚腾出来的房子。

也许是中介也累，介绍这套房子都更卖力些。房子不大，60来平，但是厨卫齐全，还有两个卧室，比之前所有的房子都适合他们。

签完合同房东、中介和二人一起出门，等电梯时房东开始侃大山，“你们对门也是我家的房子，好像他也在法院工作。”

施察、周四六对视一眼，不知道有幸和哪个同事做邻居，只要不是骂人骂得最狠的那几个就好，当然也别像他俩一样碎嘴子。

施察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邻居是谁。周一晚上施察下楼准备骑单车运动一下，正好碰上秦尽节下班回家。

秦尽节的大眼瞪着施察的小眼，都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遇到，“你搬这儿来啦？”

“对，秦庭长，周末刚搬过来。这儿近，上班方便。”施察没上电梯，就站在电梯口聊了起来。

“挺好的，我住对门，以后就是邻居了。这是去院里？”秦尽节开始在包里翻钥匙。

施察扬起手里的钥匙，“不是，去江边骑会儿自行车。”

秦尽节摆摆手，身影逐渐消失在门缝里，他家里的灯亮了。

老天爷真是厚待他俩，邻居是秦尽节，果然既不凶也不八卦，感觉吃上四菜一汤也指日可待。

高过头顶的卷宗放在桌上扬起一层灰，周四六瞥了施察一眼，施察又默默抱起这摞卷宗往边上靠。抹布在桌子上转了几圈后周四六示意施察可以放下。

施察在抽屉里翻找周四六的小零食，当做他帮其搬桌子的报酬。“你这次被借调到速裁，为点啥呀？”

周四六开始把卷宗一本本放进柜子，有种淡淡的死意，“速裁刚招来一个月的书记员，前几天被杨审骂跑了。”

说起杨审，这院里两栋办公楼百间办公室谁不知其大名，教训起人来干净利落，说出的话跟喷了盐水的刀子似的，杀人放血还附带扎心效果。

“你跟院里签卖身契啦？为什么非要你去？以后你就一直待速裁吗？”

“我就待几个月，主要负责速裁的后勤，顺便收部分案子，分担一下来自杨审的火力。”网管来连电脑的空隙，周四六小声说道：“就算我想留在业务庭，何主任也不会放人的。当初招我进来就想把我往宣传口培养，这次院长美名其曰让我去一线锻炼，不然你以为何主任能同意？”

施察撇撇嘴，不置一词。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法学生该面对的应该是是法庭现场当事人，而不是论文案例演讲稿，或许有新的机会等着我呢。另外，比起红色我更喜欢蓝色。”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子闯进来，留下长长的光轨，周四六往那里走去，回头招手示意施察跟上，“走啦吃饭！”

会有新的机会吗？施察内心渴望，在他自己还蒙昧的时候，新的枝叶已经蓄势待发。

新手期已经结束，请玩家开启你的征途。

小剧场：某已婚女同事得知周四六和施察合租，犹豫很久还是关切地问：“你俩是不是谈恋爱啦？”

周四六摇摇头，“没有，我俩不可能。”

“为啥？小施多好一人。”

“我是同。”周四六简单抛出三个字作为回答。

女同事默默离远了一些，“真的假的？”

周四六上下打量一番女同事，“真的，但也没饥不择食到挖墙脚。”

“那小施对你没点意思？”

“不可能。”

“为啥？你多好一人。”

“他是同。”

“真的假的？”

“假的，但也没耳聋眼瞎到吃窝边草。”

女同事：就非得压上这个韵呐。

“比起红色我更喜欢蓝色。”一句，部分地区规定审判、执行等公务场合干警需佩戴蓝色审判专用式领带，重大会议、集体活动等场合干警需佩戴红色审判专用式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