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尽节在施察面前五步站定，“周四六怎么样？”

施察没看他，继续盯着地面，“被打了一巴掌，情绪还算稳定。”

相顾无言，两个人一起靠在会议室外，等周四六。

先出来的是钱院长，周四六紧跟其后。三人互相甩眼神，钱院长交代两句就走了。

秦尽节仔细看了看周四六的脸，“还好，过几天就能消。我帮你在人民医院挂了个号，你明天请假去看一下，这个医生不错，我朋友。”

周四六笑得很开心，“谢谢秦哥！晚上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看到秦尽节望施察一眼，周四六马上开口打断秦尽节的施法前奏，“劳逸结合啊秦哥，今天看在我受工伤的份上，赏脸？”

周四六给了秦尽节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秦尽节带了一点笑，眼神看到施察又收回笑容，别说周四六，瞎子都能感受到二人之间有种诡异的离婚感。

周四六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但自己又好像必须在这儿。周四六好想骂他俩点儿啥。

“先海鲜，再肉片，最后下蔬菜。”周四六研究桌角贴的粥底火锅指南。放以前，周四六作为嗜辣的人，是绝对不会晚上跑过来喝粥的，谁让她今天实在不能吃辣。

三个人坐了一张八仙桌，周四六坐中间，秦尽节、施察面对面，很微妙的位置。

秦尽节倒了杯饮料，递给周四六，“今天委屈你了。”

周四六心大，看起来并没有当回事，“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说不定因祸得福，搞个先进工作者当当呢，这下我大概要比你先评优喽。”说着拿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施察的杯子。

秦尽节泼冷水，“你没转正，评不了优。”

周四六皱眉，五官挤在一块，“我就开个玩笑，秦哥你还护上了？”

秦尽节没意识到自己护着施察，说远离施察只是他的谎言。

施察一言不发，一个劲儿地下菜。熟了一个往周四六碗里夹一个。上次吃火锅，这种待遇可是属于秦尽节的。周四六眼睛一转，施察夹来一个，她就往秦尽节碗里放一个。“秦哥这筷子我还没用过，借花献佛哈。”

秦尽节筷子伸进锅里，也开始往周四六碗里夹菜，两个人筷子争锋，周四六的碗高高堆起一堆海鲜。“你俩能不能好好吃饭，那玩意儿生的也往我碗里夹，送我一程是吧？”

秦尽节和施察这才罢手。周四六从头分析，昨晚秦尽节不知道什么原因，去施察家借宿。按周四六看那么多小说的经验来说，是到情感升温的环节了，怎么今天两人还较上劲了。

周四六不说话，气氛就沉下来，周四六打算来一招破釜沉舟，“秦哥，昨晚咋了，怎么还去这小子家住了？”

秦尽节没反应过来，几秒后就推断出事实。昨晚他睡施察的床，施察肯定跟周四六打招呼睡的客卧，这中间施察肯定编了个理由，显而易见周四六也没信。

施察用筷子敲她的碗，“我不是跟你说秦法官卧室漏水，借住一晚？”

周四六像看弱智一样看施察，“你家卧室装水龙头啊？撒谎前过个脑子不犯法。”

秦尽节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二人之间已经这样，破罐子破摔呗。“昨晚我喝多了，我朋友就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来着。”

周四六迎头痛击，“呦呦呦，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他呀。”

施察昨晚到半夜才睡，一直在思考他们之后该如何自处。他们之间曾无限接近伴侣的关系，而且并不是一个暗藏心意，另一个懵懂无知，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所以如今要回到普通朋友的状态，两个人都很难。

在获得幸福前，他们不幸先认识到未来的难测，面对这种难测，秦尽节和施察都懦弱地止步了。

“远亲不如近邻，大家都是朋友，能帮一把是一把。”施察帮秦尽节解围，他今晚第一次抬头看秦尽节，秦尽节一直看着他。

周四六感受到二人在划清界限，眼神之间那个线都快碎成沫子，周四六也快碎了，这顿饭一点都不好吃。

三人在饭店门口告别，秦尽节和施察骑上自行车一起回去。

快10月，海宴市的温度骤降，来往的行人都换上毛衣，每骑一步风都往衣服缝隙里钻，秦尽节打了个哆嗦，原来早就不是适合夜骑的季节。红绿灯前停下，施察从车架上取下保温杯倒一杯温水，递给秦尽节，“别着凉，重感冒可难受了。”

秦尽节接过喝掉，“一直没问你，怎么这次感冒这么严重？”

施察把手里的杯子拧上又拧开，总之就是舍不得分一点眼神给秦尽节，“去水北那天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晚上你来，光顾着你了，忘了吃药，没事儿，昨晚我去吊水了，现在好多了。”

“是我的错。”此时红灯变绿，原地只留下秦尽节的一句话。

在某个秋天的深夜，没有落叶与枯枝，施察却感受到预示的衰败，他的心脏产生一种陌生的酸楚。

到家门口，互道晚安，施察没有动作。他背对着秦尽节，听他掏出钥匙的叮铃声，听到门被拉开的磨损声，在最后一刻阻止门发出关上的声音。

秦尽节后怕，他动作稍快一点，施察的手就会被夹到。秦尽节的着急和责怪都来不及掩饰，“施察你干什么？”

“秦法官，我们做朋友吧。”施察盯着秦尽节的眼睛，“如果我们不能发展成其他关系，那我们重新做朋友，至少我们应该是朋友。”

如果两个人之间已经进入预备恋爱的状态却无法再进一步，通常情况下会老死不相往来，施察也这么认为，尤其是在听到秦尽节朋友的话之后。施察一直在说服自己放弃，他相信秦尽节也会默契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施察会遗憾，会在以后每一次失意时都想起这一次的退缩，他不想做这样的噩梦。那就再试一试吧，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至少还能骗自己，是朋友。

秦尽节和施察无声地对峙，秦尽节很想让施察放过他，他知道如果是另一个人和施察在如此窘迫的境地，施察也会这么说。秦尽节被施察本身吸引，只要施察展现一点愿意继续的苗头，他就会答应，他无力抵抗。

“那你，还能叫我那个称呼吗？”没有人会跟在秦尽节后面叫他“尽节哥”，他的名字一看就是从哪本古籍里翻的，拗口又难联想，所以只有长辈叫他“尽节”，除此之外施察是唯一一个。

施察微笑，“不了，秦法官，朋友就要有朋友的样子。”

小剧场：

施察（指着“产生一种陌生的酸楚”）：这句给我删了！太咯噔了！

周四六（冷脸推眼镜）：这是你事后跟我倾诉时说的原话，珍惜点你的脸吧，别抽自己嘴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