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间里，秦尽节出神回想昨晚施察说的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目前的局面至少比闹掰更受秦尽节控制一点。

突然有人叫他，低头一看是刚从医院回来的周四六。“回来啦，医生怎么说？”

周四六晃晃手里的药，“医生说没事儿，毕竟老年人，力气不大。”

秦尽节和周四六走进电梯，秦尽节思虑再三，问道：“要不我去和钱院长说一声，让你回研究室，你愿意吗？”

周四六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门又开了，二楼，法庭在的楼层。门外站着小王法官，应该是刚开完庭准备回办公室。周四六下意识侧身，挡住受伤的脸。小王法官低头看见周四六手里的药，也往另一边走了两步，露出不忍的神情。“四六，对不起啊，是我太直了……”

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小王法官做事认真，宁折不弯，这只是好听的说法。说难听点就是独断固执，不懂变通。从前小王法官觉得这样很好，能省去不必要的人际往来，只要自身实力够硬，他就能不看别人的脸色。

但是周四六被打，给他上了一课，他宁愿被打的是自己。自己的自以为是伤害了别人，即使内心有一万分的愧疚，别人也会说被打的又不是你。以后说自己长了教训，也会被诟病自己一点损失没有就能被夸“知错能改”。

“没关系，我真心的，这种事情谁都没料到。”周四六能看出小王法官真的难过，“所以，请你学着改变对当事人的态度，不仅有利于你自己，对群众认知法官形象也有好处啊。”

小王法官低下头，将周四六的话听了进去。

从电梯出来后，秦尽节和周四六靠在窗边，继续二人的对话。

周四六看到远处高楼层层叠叠，还不断有新的工地正在建设。小王法官的突然出现，给了周四六更多的思考时间，“你刚刚的话是在通知我，还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也许秦尽节是真心为周四六好，但周四六不得不多想一点。她才来速裁两三个月，就出了两起乱子。其实上一次大爷在立案大厅闹事，就已经有群众拍下，在网上小范围传播。周四六自己就是干宣传的，自然知道产生舆情有多麻烦，原来研究室的同事加班加点监测舆情，周四六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次稍微好点，事情出在办公区，不至于外传。但发生在领导眼皮子底下，比起第一次的后果也没差多少。

同事们都知道不是她的原因，但院领导呢？周四六扪心自问，如果她是领导，她也会怀疑是不是这个小丫头工作能力不行，只能干些幕后综合工作。以后每一次的调岗、升迁，周四六的起始分就是负分。

她的生存空间本就狭小，她经不起一点风波。

速裁团队和刑庭都被钱院长管着，秦尽节完全有可能是受钱院长所托，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这两次都不是我的问题，你们都知道。”周四六，拼命低头，眼泪径直坠落到地板上，即使要哭也别流在脸上。“我真的，我可以做好这份工作的。除了这两个案子我其他案子都很顺利，一点岔子都没有……”

秦尽节看到那颗落在他鞋子旁边的眼泪，移动鞋子将眼泪抹掉。明明周四六刚刚还若无其事地安慰小王法官，此刻却在秦尽节面前悄无声息地哭泣。

秦尽节一只手轻轻放上周四六的肩，小幅度摩擦，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力量，“没有任何人怀疑你，是我担心你的状态，想给你一点缓冲的时间。如果让你误解了什么，对不起。”

周四六吸了一下鼻子，抬头，愁眉苦脸，是秦尽节认识她以来最丑的样子。

“你比我想象的坚强得多。车祸那天，电话里你的声音都在抖，你还佯装镇定。刚刚也是，明明那么委屈，却没想过责怪任何人。等明年你转正，我就去政治部谈话，一定把你的优点全说出来。”

秦尽节见过的眼泪数不胜数，遗憾的，悔恨的。说来惭愧，曾经他也认为坚强就是不许哭，眼泪只能展现脆弱。他没见过周四六这般即使哭泣也不折腰的人，她的眼泪里全是坚韧和倔强。

之前周四六对他来说只是围绕施察延伸出的朋友，以他的性格，如果和施察分道扬镳，也会逐渐远离周四六。可现在他认为，哪怕这个法院倒了，他也要和周四六做一辈子朋友。

周四六破涕为笑，“你加油把我调到刑庭去，有施察保护我，就不怕被告撒泼了。”

秦尽节陪着她笑，“好，我争取。”

正说着，施察正好出现，秦尽节和周四六笑弯了腰，施察不知道他们为何发笑，却模糊知道他们笑的是自己。

“秦法官。”施察点头示意，别扭劲儿比之前少了点，他拉过周四六，“四六你过来。”

周四六不明所以，“怎么了？”

施察降低音量，有意不让秦尽节听到，但秦尽节早自觉地背过身去，“我爸妈下周过来看我，说请你吃饭。”

“只是请我？没请秦哥？”周四六反应很快。就施察那样，她相信施察父母绝对没少听秦尽节的名字。

施察有点尴尬，“就是因为请了，我才来问你的。”

周四六还带点鼻音，就要开解另一个，“不是说要当朋友吗？我是你的朋友，秦哥也是你的朋友，一起吃顿饭而已，你说不出口我帮你说。”

周四六极快地转身，奔着秦尽节去，“秦哥，施察他……”

秦尽节回头，施察已经捂住了周四六的嘴，“没事！小事！我等会儿跟你说。”

“我劝你，说到做到，扭扭捏捏却不知羞。”周四六做个鬼脸，就从楼梯溜了。

“秦法官，下周晚上有空吗？”

“我晚上有没有空你不知道吗？”秦尽节一边回信息一边回应施察，看起来完全没发现这句话有点暧昧。

施察清清嗓子，“下周我爸妈过来看我，他们一定要请你和四六吃饭，说多谢你们照顾我。”

秦尽节打字的手顿一下，一秒后继续动作，“时间地点发我手机，我会去的。我等会儿有庭，先走了。”

施察习惯性“嗯嗯”，然后反应过来，“不是，你开庭我不也得去吗？”

秦尽节和施察碰到一块儿，就得各扣一个心眼。

小剧场：

施察：早知道有周四六这张嘴，我就多余小声说！

周四六：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你都不想跟秦哥说了你还趁他在来！

秦尽节：你俩现在蛐蛐都不背人了是吧？！

上周突然接到任务要出差，每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回到家才发现存稿只够这个星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