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察到执行局后彻底改变了原来的作息习惯，因为必须要值的夜班，他也很少回到秦尽节家。往往前一晚在羁押室外守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还要照常打卡。单位休息间是施察的常驻所，他还能撑住完全靠还算年轻的身体素质。

秦尽节这头因为医疗事故案告一段落而暂时空闲，可一颗心始终吊着，更多的时间里他把自己封在办公室，看起来回到了施察没来前的日子。

因为周四六即将调回研究室工作，她一直整理手上的卷宗，没时间去细究施察的想法，所以施察瞒着他们的这件事一直是一股气的形式在她心内存着。

三人很久没有一起吃饭。却没有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对这段关系的中止他们很有默契。根据以往三人的交流经验，应该是施察主动攒局，提供一个交心的平台，这样才能迈过这个坎。偏偏最能破局的人自顾不暇，或许真的到头了，周四六悲观地想。

幸好，这世界不止他们三人。三封封结婚请柬放到秦尽节面前。“周六我结婚，秦哥要来啊，带上施察和四六那两个小朋友。”秦尽节抬头，陈献微微笑着。

秦尽节打心眼里高兴，陈献和他多年同事，她能修得正果，破除了刑庭大半光棍的传统。“我们要坐前排，你记得给我们留个观礼的好位置。”

“必须的，红包也别少啊。”

秦尽节将请柬摆摆正，每一份都打开到内页，确保每个人的名字都能露出来，然后拍了张照。犹豫再三后，将照片发到三人小群里。

“陈献周六结婚，都空出时间啊。”一条语音紧跟其后，秦尽节尽量显得像从未有过嫌隙。

施察回个“好的”，周四六回个“收到”，秦尽节怎么看怎么觉得二人上班上魔怔了。难道他们之间只剩下陌生的同事关系了吗？秦尽节悄悄内耗一会儿。

秦尽节没想到的是施察当晚回家了。秦尽节一开门一阵熟悉的饭菜香扑进他鼻子里。

将公文包放到椅子上，秦尽节隔着厨房玻璃门偷看正在做饭的施察。太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恍如隔世。施察盛好菜回头就是秦尽节靠在门边看他的样子。

气氛有点尴尬，施察端着盘子走到餐桌边，“喊四六吃……”

“她今晚加班。”秦尽节打断他。

施察挠头，另一只手招呼秦尽节坐下，“那，咱俩吃吧。”

二人沉默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施察不敢多说话，秦尽节是天生少言寡语。

最后还是秦尽节先开口，“在执行局还习惯吗？”

“还好，都是碎活，送他们去调户籍、查流水什么的，总在外边跑。”施察其实很不习惯这样的工作，像一个不停滚动的轮子，没有停下来的机会，但他没办法说出口。

秦尽节食不下咽，不知什么时候起，他都看得出施察在撒谎了。“不舒服就请两天假，年假不用又不给你发钱。”

施察“嗯”了一声，又是沉默。

秦尽节洗好碗出来，施察坐在阳台的凳子上，仰着头找星星。秦尽节走到他身旁，低头看着施察，把施察盯得都低下了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叶队通知我轮岗的时候我没跟你们说，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施察的手在抠凳子的边边。

“可能是因为你害怕，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这么微小而又正常的一件事，施察确实没必要瞒着，秦尽节从施察说这件事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情绪。

施察像是找到突破口，沿着秦尽节扯出的线头想下去。那是什么时间的事儿了？当时秦尽节和周四六都在办齐悦思的案子，两边都推进得很困难，哪怕是钱院长，也处处受限制。

秦尽节敏锐地感知到案子背后有其他难以撼动的势力，而周四六也被蒙在工作能力受质疑的阴影里。视察自己只能干看着，帮不上一点儿忙。三个人都在走下坡路，其他两人还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烦恼，留给施察的只有无法言说的痛苦。

那个电话打过来，就是一个诱饵被抛给施察，告诉他可以离开这片漩涡，问他你走不走？施察知道自己因为这种不可抗力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但他又不自觉地想自己是不是逃兵，他抛下另外两个人自己跑了，并且对另外两个人进行幸灾乐祸的嘲讽。

“我突然从给你们支撑的人，变成了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而且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案子怎么结束，什么时候结束，我很难接受这样的转变。”施察尝试说出自己的不适，他仰头看向秦尽节。

“其实能猜出来，你从小到大性格开朗，总是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当某一次你帮不上忙了，你就不自在了。”秦尽节很快分析出施察的困境，拖过另一把凳子，在施察身边坐下，与他对视，希望可以通过眼神给予施察力量，“说道理很简单，你也能理解，但是说服自己很难。我知道这个过程我帮不上忙，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之前陪着我一样。”

“你好像并没有对这件事多生气。”施察言外之意是周四六，她已经很多天没理施察了。

“我怎么不生气呢？最顺手的法警突然跑了，我再也不能抛个眼神就有人控场了。但我比你们老点，喜怒不形于色。”秦尽节开了个施察的玩笑，“但四六不一样，你去不去执行局都不重要，她从来不是一个依靠别人帮助的人，她生气的是你瞒着她。你把她放在了普通同事那一堆里，她觉得你没把她当真朋友。据我所知，叶队通知你的时候，她在场？”

“是啊，那天她正好来找我，但我想想没跟她说。”施察想起那一天的事来。

“这就是最大的不该，如果她不在场，你还能说是没提到这茬没时机说，但她都听到了你不说，这不就是故意瞒着她。”秦尽节感觉像在带孩子，两个孩子闹矛盾了还要帮忙调解，可真是刑事的法官民事的命。

施察猛地起身往门口走去，秦尽节扭着身子问他，“干什么去？”

“去道歉！”